第9章 第九章
罗莱枝没有受什么伤，住了两天院就回国了。陆思长给罗莱枝批了假，回家休息到完全好了再来。连续休息了两周，罗莱枝已经不疼了，回到公司后，她找陆思长说要回家两天。但陆思长没同意。
“啊~~老板你就让我回去两天嘛~~”她在陆思长办公室里拽着他的手臂，来回摇晃。
“不行。”陆思长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不理会她的撒泼。
她又蹲在办公桌的边缘，露出半个头，十指搭在上面，可怜巴巴地说：“你就让我请假吧，我一定好好回来~”
陆思长还是没离她。办公室里，另外四个人也在凑热闹。朱搭滑着自己的办公椅飘着看，赵正靠在墙壁环抱双手看表演，alan靠在门边，嘴里啧啧啧地响，万芸也一改以往的和气，摆个臭脸。
罗莱枝这次可把他们之间的信任玩砸了。
陆思长敲着电脑，久久才说一句：“你要请假也不是不可以。”
罗莱枝的脸噌的一下由苦情变成感激涕零，“真的吗？老板你最好啦。”
“你这个月的工资全扣光，年终奖取消，你这趟出去玩的经费我也不会报销，以后房租照付给我，考勤嘛？我主要盯你。”
罗莱枝直接坐到了地板上，紧蹙眉头，再也没有了快乐。
朱搭在旁边义正言辞地附议：“对！！就得扣！！把你的工资均摊给我们！！”
“不行，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端茶倒水的没人权吗？”她气冲冲地朝朱搭理论。
万芸在旁漫不经心地说：“我同意，有了这点福利我可以带着我全家吃顿好的。”
赵正也同意：“我觉得可以，正好给我女朋友买点礼物。”
alan轻挑眉毛,拍了下手掌，“雾草，真的吗？快让我发一笔横财！！”
罗莱枝不干了，欲哭无泪，“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她又跑去摇万芸的手臂，“偶像，你在开玩笑的吧？！”
万芸笑了一声，“谁嫌钱多呢？”
陆思长的又说了句：“现在还不去工作，你这个月怕是吃不上饭了吧。”
罗莱枝仰天哀嚎一声，路过朱搭的身边时还猛踹他的办公椅。罗莱枝坐回自己工位，其他人也自讨没趣的散了。
朱搭滑着他的办公椅来到罗莱枝身边，对她说悄悄话：“其实呢，你要回去我可以打掩护，没钱我借你。”
罗莱枝惊喜，“真的吗？”
万芸隔着挡板慢悠悠来一句：“然后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连这张桌子都没有了。”
罗莱枝怒瞪朱搭，朱搭也不装了，笑得更贱了。罗莱枝给他补了一脚，办公椅差点就刹不住了。
罗莱枝坐在工位上，虽然眼睛盯着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身体大部分被愤怒占据，还有一小部分全是心烦，前几天她打电话给老师说要回去，谁想到陆思长不批假了。他大方的给罗莱枝两个星期的病假，也不给她请两天的探亲假。
于是，她想起一个人，那个跟她说“有困难找警察的人”。她快速翻出他的聊天窗口，此刻就算是不熟，也算是人民公仆该做的了。
“投稿！投稿！”
“警察叔叔！我遇到困难了！”
“老板同事欺负我怎么办？！”
“他们不让我回家，还扣我工资！”
···
这边，林桥正在整理资料，兜里的手机一直不停的震动，林桥以为是哪个群又炸了，慢慢悠悠打完一条总结才去看。
他打开手机，定睛一看，是罗莱枝发来的信息。此时，还在增加。看来她还在用这个微信号。
林桥翻到上面，从第一条开始看，他想问：遇到什么困难了？但是罗莱枝下一条就自己说了情况。她不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打字，而是一行字一行字的发。从字里行间就能想象到罗莱枝现在是什么样子，林桥觉得就好像在看说唱歌词一样，自动代入罗莱枝的表演。
罗莱枝一条条发，林桥一条条看，看着看着就笑了，这不是活该吗？
“警察叔叔，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他们做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表达清楚吗？他们企图用工资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不够严重吗？不违法吗？”
“请假本来就要扣工资啊。难道租房子不用给租金吗？”
“诶呀！！！你怎么不站我这边！？！？”
“要讲道理。”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个兔子哭泣的表情包。林桥没憋住“扑哧”一下笑出来，路过的警员谈令伸头过来，“桥哥，笑什么呢？”
林桥清了会儿嗓子，说：“没什么。”
罗莱枝下巴磕在桌子上，闭目思考。她的脑海里此时正在循环播放那首悲惨的二胡代表作——二泉映月。
人间心酸与痛苦尽在此曲中，兜兜转转，伤感怆然。本来闭目养神可以让一个人逐渐安静，但是罗莱枝不行，她回想过去的旧账，从中翻出仅剩的一些怒气，与今天的重新融合，越想越气，发出一阵呼噜声。
小作坊里几个人听到了，也只是抬了下眼珠子，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罗莱枝感觉到脸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来回摩挲，挠过她的脸，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是钱多多的味道，她知道钱多多来安慰她了，欣喜的睁开眼，然后就看到钱多多‘凶恶’的大饼脸。钱多多用它坚实的肌肉，粗壮的手臂，挥出250/h的拳速，一掌拍在罗莱枝脸上。
然后罗莱枝的哀嚎在小作坊里占据：“赵师傅，钱多多又打我！！！！！”
傍晚七点，林桥手拎着一袋水果，站在家门前。
他已经站在这里抽完了三支烟，什么时候进去？进去说点什么？然后怎么哄她？
兜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林桥以为又是罗莱枝。但这次不是她，那条信息说“你再不进来怎么开饭？”
林桥沉沉叹了一声，敲了下门。听到门里面传来一阵拖鞋拖着地板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短发带卷，眉毛纹成浅棕色，脸上有些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桥，又对上林桥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气。
“妈。”
林桥妈妈向林桥身后张望了一下，刻薄地说：“又是跟空气回来啊？”
林桥抬起手，“有水果。”然后越过妈妈进屋了，把水果放茶几上后，他看到爸爸刚黑掉手机的屏幕，又对上老爸的金刚怒目，“饿都饿死了。”
三人无言，走上餐桌。这个氛围太恐怖，对面两位老警察盯着他，他知道现在能自救的就是多吃饭少说话。林桥透过余光都能感觉到老爸老妈筷子使得多有力。
老妈突然阴阳怪气的来一句：“真是年纪大了老忘事，你今年多大来着？”
林桥轻咳了一声，咽下饭菜，“三三十二。”
“啊？你都三十二啦？”老妈看了眼老爸，“难以置信！我以为你才二十三呢！！”
林桥尴尬的陪笑，“呵呵呵~那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也知道你三十二了，女朋友呢？说了多少次你放心上了吗？”老妈突然变脸，吓得林桥措手不及。
林桥干咽了几下口水，苦笑着说：“在努力，在努力。”都说每年春节回家年长的单身人士总会迎来父母亲戚朋友的三重催婚警告，林桥不一样，过年他留守单位值班躲避攻击，但是之后每回一趟家，父母这把催婚机关枪总是能精准将他射杀。
“你看看你姐姐，都成家多少年了！！事业家庭两得意。你呢！！”
“这不工作忙嘛。”
“你少来，我跟你爸那时候比你更忙，人口还比现在少呢，我俩怎么就找得到呢？！？！”
“不是我一个这样，警队里有很多比我还大的就没找到啊。”
“那你那个同学谢焦怎么就找得到呢？上次他休假来玩我都遇到他带女朋友了。”
林桥不再反驳也不敢再反驳，闷声吃饭。这时候他姐姐要是在也没那么难熬。
老妈不说了轮到老爸了，低沉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我不是说不让你再干卧底这种工作了吗？！你又跑去干，还瞒着我！！”
“救人救人要救人啊！”
“这么大个警队是没人了吗？你忘了自己之前差点回不来啊？！”
“没忘没忘，但是”他顿了一下，“你儿子厉害啊，就非得我不可啊。”
老爸忽然气笑了，然后又恢复原状，“你少贫！！”
林桥抿着嘴低下头，往嘴里塞肉。
“还是妈你做的肉香！”
“哟，我还得你夸一句呢？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泡面里的肉呢！！”
“没有没有，我妈做的饭最香了。”
“那你带个女朋友回来，一起尝尝啊。”
好嘛，绕来绕去又回来了。
他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妈，这事不能急，要看缘分。”
“我看你像坨粪！！”
“妈，吃饭呢！！”林桥露出一点嫌弃。
老爸忍不住发声了：“你有总结自己吗？到底哪里不行？要从根源上改变。”
“我自知自己不够帅，所以我在培养自己的心灵。”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老爸呛声。
“还有我！”老妈也附和。
林桥有些语无伦次，一定要处理好一定不能偏袒，“不是不是，怪我，是我让自己变丑了。”
老妈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搓着牙齿，冲着林桥老爸说：“就是怪你，你不抽烟他能抽上啊？！两人坐这跟垃圾摆我跟前，臭死了。”她的眼神又杀到林桥那里，“哪个女孩子敢坐在你身边啊？”
老爸看向一边不说话，林桥拽着自己的衣服闻了一下，“没有那么严重啊。”
老妈哼笑一声，“你鼻子都是烟草哪里闻得出来！！”
老爸知道再说下去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他连忙把会议带到下一个环节，“别说了别说了，看电视去。时间快到了，那个什么爱情要播了。”
今晚的饭局走到了林桥觉得最无聊的一个流程——陪老爸老妈看电视。
这个环节，林桥不能看手机，用老妈的话来说，这是敷衍，是对演员的不尊重。
林桥平常是不看电视的，也没什么喜欢看的，刷刷手机就够了。虽然到这里是无聊的环节，但是总比在饭桌上混合催婚强。
林桥没有从头看这部剧，那么大一个村，他看不懂这些个人物关系。到哪个演员一出场，老妈就会跟他说，这女的没有小孩，两夫妻收养了一个。这个啊，小孩不是他的，你说难过不难过？
林桥一整个晚上用回话的万能句式应对老妈，“是吗，是吗！！”“难过，难过！！”“这样啊，这样啊！”
他好想哪个同事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所里帮忙，哪怕是个快递电话也行啊。。
罗莱枝在窗台上犹犹豫豫，终于给老师打去电话，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起来。
“喂，老师，是我，罗莱枝。”
“莱枝啊，你什么时候到啊？”
“老师我有点情况跟你说。”罗莱枝右手拿着电话，左手扣着自己手指，“我本来要去看你的，我今天请假，老板不批。所以最近可能没办法回去了。”
那边倒是很潇洒的说：“噢~没事啊，年轻人本来就要忙着讨生活的啦。没事的。”
“对不起啊老师，我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批假了就回去看你。”
“哎，其实你能一直记得我我就很开心啦，哪有人像你一样经常给我打电话买礼物啊，哈哈哈~”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老师，下次我去给你买双份礼物。”
“哈哈，不用，实在没时间过年见见面就好啦，也不会耽误你。”
罗莱枝的老师叫石沧临，是罗莱枝的高中语文老师，也是罗莱枝认为第一个对她好的老师，也是他改变了罗莱枝。石沧临入行早，一生都奉献在教学上，无儿无女。高中毕业后，石沧临也退休了，只有罗莱枝常年给石沧临打电话问候，逢年过节去探望。
老人家睡得早，罗莱枝只聊了一会，就跟老师说再见了。
她打开微信，习惯向下滑动有没有漏掉的信息。滑着滑着定在了林桥那里，她想起来还欠他一顿饭，于是给他发了个消息。
“在吗？”
林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心里都乐开了花，太棒了，有借口了。
他偷偷打开一看，是罗莱枝发的消息。
“在，怎么了？”
“你现在有空吗？”
林桥低着头的样子太明显，老妈老爸扭头过来，满脸不悦。
林桥余光看到了杀气，站起身跟老爸老妈告辞，“我要回去了，所里有事。”
老妈不信，“你不是下班了吗？”
林桥一边穿鞋一边说：“警察哪有准点的下班啊，不信你问我爸。”然后快速的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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