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四草先生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
山川、田野、村庄，乃至放眼所望的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雪白，银装素裹。
“这场雪从昨夜下到现在还不停，但愿不要酿成雪灾啊！”
土地庙中，韩平收回目光，据前来上香的乡民所说，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稍早了些。
对于神祇而言不过一个恍惚间，就过去了三个月，再有十几天就过年了。
这三个月以来，韩平每隔十天左右就托梦显灵一回，现在上溪镇差不多有一半的百姓都已信奉他这位本地土地公。
信众越多，就代表着香火越多，从土地庙落成的那天到现在，天庭下界收缴香火的天兵天将已经来过三次，每一次收缴的香火都要比上一次多上不少。
三次以来，韩平也从第一次只分到几十香火，到第三次分到八百多香火。
除了宣扬土地信仰，韩平当然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这些日子里，他大肆搜捕地界上的邪魔外道，要么当场镇杀，要么雷诛废道，连一些不太老实的散修散妖都被他找上门，好一顿敲打。
如此一来，上溪镇的修行者们算是彻底见识到了韩平的行事风格，动若雷霆霹雳，毫不拖泥带水。
这也难怪，他生前功名在身，虽然离做官执政还很远，却不妨碍他有一颗济世为民的心，否则他也不会干出挟持知府的事。现在既然司掌神职，庇佑一方，当然要做出一番功绩。
此番行事虽然偏激进了些，但效果也是显著的，上溪镇现在不论是修行界还是世俗界，都可以说是河清海晏，歌舞升平。
“咦，老爷您还没走啊？”
在土地庙站了一会，熊有道从法域府邸钻了出来，见韩平站在庙里还未动身，开口问道。
“嗯，这就准备动身了，你去哪啊？”
韩平随口答问道，他最近参悟迎仙官兰灵所送的元符真解已有一些心得，正打算去一个名唤晴岚谷的交易坊市买些符纸符笔回来，准备练习制符之道。
“嘿嘿，老爷今日出门，也不需要我在身边伺候着，我这准备上山找狐凭他们玩耍。”
熊有道抚着头上的呆毛嘿嘿笑道，狐凭就是他在流溪山上几个妖修好友之一。
“不在家好生修炼，就知道贪图玩乐。”
韩平不咸不淡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也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老爷，我走了啊。”
熊有道傻呵呵的一笑，他也不以为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韩平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哦不，是神，至少对自己是这样。
“去去去！别搁这碍眼。”
韩平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好嘞，谢谢老爷。”
熊有道嬉皮笑脸的出了土地庙，趁着茫茫大雪，迈着肥硕的粗腿，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往山上去，两只小短耳还不时抖动一下，企图抖下飘落在他耳朵上的雪花。
“这个呆熊都胖一圈了，是不是贡品让他吃太多了，再这样胖下去，以后岂不是走路都费劲？”
看着熊有道不用法力，在雪地里行路便有些吃力的背影，韩平摩挲着下巴，有些恶意的想道。
“哈，随他吧……”
兀自摇头笑了笑，韩平也随即出了土地庙，架起遁光往西边飞掠而去。
晴岚谷地处三溪县以西，上原府城以北，此地常年浓雾笼罩不散，多有毒蛇野兽出没，所以平民百姓基本不会来此。
一千五百多年前，有个名唤四草先生的仙道高修来到此地，建立起了晴岚谷坊市，供以修士交易便利。千百年过去，现在的晴岚谷坊市已经成了整个上原府及周边最大的修行者交易聚集地。
两个时辰后，韩平穿过遮掩法阵，来到晴岚谷坊市。
坊市入口，高有二十丈，宽有十五丈的坊牌下韩平站立，放眼所望，一条极为宽阔的道路将整个坊市一分为二，数不清的仙修、妖修、佛修乃至神祇往来不绝。
而在道路两旁，仙家楼阁纵向相连，各种宝店坐落其间，里面琳琅满目尽是灵材宝器，道果奇珍，不时有修行之辈入内挑选所需。
“果然如碧游仙子所言，这晴岚谷坊市热闹真的堪比凡俗县城啊。”
韩平暗自赞叹，前几日枯荣洞那位碧游仙子到他那去做客，听她当时所言，晴岚谷坊市要和三溪县城赶集时一样热闹，自己还有几分不信。
毕竟修士再多，还能有凡俗百姓多嘛，现在一看，这晴岚谷坊市不愧是声名在外，真的就有这么多修行之辈在此逗留。
百宝阁、凤凰台、妙玄楼、灵珑轩……
举步随着群修往前，韩平左右观望，只看得眼花缭乱，店铺太多，他都不知道该进哪一家。
坊市内修士虽然众多，神祇总归还是少的，韩平身上的香火味无不在昭示他的身份，从他身旁路过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打量他两眼，有的还面有善意的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这很正常，修行界以实力说话，弱肉强食比世俗更甚。而一位神祇，不论神阶有多低，也是背靠天庭，庇护一方，修为有多高不敢说，但绝对低不到哪里去。
“万符楼，敢取这种名字，想必内中灵符品类，一应所用十分齐全，就进这家看看吧。”
来到一家名唤万符楼的店铺前，韩平沉吟片刻，抬腿走了进去。
此时，万符楼正对面，一家名唤云仙阁店铺的六楼。
满脸络腮胡，长相十分粗犷的中年壮汉透着窗户，直愣愣地看着韩平走进万符楼里，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娘娘认识那个人？”
白衣胜雪，风流俊雅的翩然公子站在一旁，循着壮汉视野望去，懒洋洋地开口道。
“呵呵，那可不是人啊，而是位神祇。”
长相粗犷的壮汉闻言收回目光，十分怪异的如女子般，指作拈花点在唇上，莞尔一笑道。听其说话，竟然是一个娇媚女子的声音，这与他粗犷的外表形成剧烈的反差，看得直叫人作呕。
对于身旁壮汉的诡异之态，翩然公子神色不变，仿佛习以为常，反而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哦？不曾见过，是上原府地界哪位神啊？”
“前些日子新来的上溪镇土地，名唤韩平。”
被称为娘娘的粗犷壮汉转过身迈着碎步边说着，边走到桌前坐下。
“上溪镇？哦，三溪县那个两百多年空缺土地神的镇子，啧啧，没想到这回补上了。”
翩然公子作恍然状，啧啧说道，也跟着来到桌前坐下。
“你可别小瞧人家，据妾身所知，上景天那位赐给他的神通是五雷天罡正法。”
粗犷壮汉瞥了他一眼，抿了口茶水提醒道。
翩然公子闻言毫不在意，反而笑意盈盈：“五雷天罡正法对我无用，反倒是娘娘可要小心呐，雷霆之力不正是克制你们这些邪神吗？”
“若是大神通级数的雷法妾身自然要退避三舍，至于五雷天罡，妾身还不放在眼里。四草先生今日请妾身来，说是有事商谈，何不直言呢？”
粗犷壮汉放下茶盏，话语有些不咸不淡。
“呵呵，娘娘稍安勿躁。”
翩然公子也就是晴岚谷坊市的创建者四草先生笑了笑，举手轻抬白玉烟杆凭空而现，不疾不徐地抽了口烟，方开口道：“事情要从七万六千年前说起，当时有个修为高绝，名唤长猿老祖的妖猴在这莽山地界掀起滔天祸劫……”
“……直至最后，时任天庭戡魔司紫敕正神玉清元徽一气九微上宫真妃元君下界，才将那长猿老祖镇压在莽山飞瀑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内中详情多少有些遗漏，但大抵就是如此了。娘娘以为呢？”
四草先生吐了口烟说道，他口中的故事说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才结束。
“呵，妾身以为？妾身以为先生还有一句话没说！所谓的长猿老祖，其实就是花果山余孽！”
粗犷壮汉闻言抬了抬眼，冷冷一笑。
屋内沉默良久，四草先生由衷赞叹道：“白骨娘娘真是能谋善断啊，这都能猜的到长猿老祖出自花果山。”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没打算瞒娘娘，长猿老祖确实是花果山余孽，而且现在另有花果山的人找上我了。”
“你一个修仙道的和花果山余孽搅在一起，不怕天庭日后万界追杀？”
白骨娘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四草先生翘起二郎腿，又变得懒洋洋的：“怕，自然是怕的，可比起天庭的追杀，我更怕自己的实力就这样停滞不前。”
“我这种散修你是知道的，背后没有宗门大教的支撑，想要更进一步何其难也。”
“你们找我合作，是想救出那个长猿老祖？”
“是也不是，救长猿老祖那是花果山的目的，可不是我的目的，也不会是你的目的。”
“我能得到什么？”
白骨娘娘不愧是邪神，遇到这种犯天庭禁忌的事情不仅不拒绝，反而是在乎自己能从中取得什么样的利益。
四草先生闻言避而不答，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看了几眼，然后转头说道：“有的人跟智慧合作，有的人跟野心合作，而我只跟力量合作！”
话语落，一声朗笑传来：“好一个只跟力量合作！”
四草先生与白骨娘娘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天精银鳞甲，脚踩流云踏雷靴，气势不凡的猴妖穿过法阵走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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