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孙秀春看着周玉娇手里的面袋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嘴上还说着，“玉娇啊，你把这白面拿这儿来，你娘他们那儿留了没？”
周玉娇笑着说道，“没留呢婶子，实在是太少了，这么精细的白面着实难弄。您现在身子不好，吃些细粮好的快。等到黎明哥回来，要是看见您生病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周玉娇几句话将孙秀春说的心里这个熨帖，想要当人家儿媳妇，就要有这个觉悟。谁家儿媳妇不是孝顺公婆的？
但是孙秀春还是推脱了一下，“玉娇啊，这不太好吧，毕竟你娘他们还没有呢，我吃不吃都成，你还是先拿回家去吧。”
周玉娇就是来讨孙秀春欢心的，怎么可能拿回去。
更何况，等到嫁给叶黎明以后，她娘家想吃多少白面馒头吃不到呢？
别说白面馒头，想吃什么都有！
“婶子，不用，我娘他们肯定能体谅的。”周玉娇说着拎着白面去了厨房，直接找了面肥准备发面。
方柔听完周玉娇和孙秀春这虚假的对话，下了地。
方柔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周玉娇和面，她笑着说，“玉娇啊，你说，这世上的人啊千千万，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呢。”
周玉娇拿了这白面，面对方柔也是有些心虚的，“表姐怎么这么说呢？”
方柔叹了一口气，“其实啊，这人呢，我见的倒是多了，但是呢，死乞白赖地非得要给人家当小老婆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周玉娇和面的手停顿一下，“表姐，你啥意思啊？”
方柔掸掸身上的灰，“我啥意思你听不懂？不应该啊！”
方柔朝着周玉娇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要的男人你抢着捡回去，你是收破烂的吗？”
“表姐，你……”
“我什么我？玉娇啊，既然看上了这个二手男，我要是不离婚呢，你就没法进门，所以呢，你可得伺候好我这个正室，不然啊，我不给你挪地方，你说你憋屈不憋屈？”
方柔说完，也不管周玉娇什么脸色，直接优哉游哉出门去了。
方柔这几天本来想弄些什么营生干，但是现在还没到改革开放的时候，如果想卖些什么东西都要偷偷摸摸的。
更何况，在叶黎明回来之前，她不能离开俩孩子，她怕不安全。
方柔朝着村东头走去，一直出了村口，就看见叶向前他们好几个孩子在一起玩，热热闹闹的，喊声震天响。
方柔看着这些孩子除了疯跑，就是傻淘，总觉得不太好。要知道，等到秋天就能恢复高考了，知识才是力量。小孩子当然要从小培养才行。
“向前，向成！”
方柔喊了一声，叶向前和叶向成赶紧跑过来。
俩个孩子满脑袋都是汗珠，方柔拿出手帕给他俩擦了擦，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大姨啊弄了些白面馒头给你们奶奶吃，一会儿玩的时候，别忘了和大家伙提这个事儿。”
叶向前和叶向成不懂为什么，但是方柔吩咐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的。
叶向前和叶向成得了方柔的指令，就像两个小喇叭一样。
“我大姨可厉害了，给我奶弄了白面馒头吃呢。”
“啊？这么厉害？还有白面馒头呢？”
“白面馒头啥味儿啊，我也想吃。”
“是老周家的你大姨妈？那老周家是不是天天都有白面馒头吃啊？”
“那肯定是，不然谁舍得把白面馒头送出去。”
“老周家是发财了吧，弄好几袋子白面馒头啊？”
“老周家真厉害，那么多白面馒头送人，咱们也去要一个吧。”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尤其村子里的孩子，有吃的那肯定就是好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从最开始说周玉娇给孙秀春送了馒头，到最后已经传成了老周家发财了，大家都可以去老周家领馒头。
这话儿越传越离谱，等到傍晚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郭艳丽本来还在地里干活，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艳丽啊，你家发啥财了，咋还发馒头呢？”
“行了，你家都发财了，还在这儿赚这几个工分干啥，见者有份，那白面馒头你家可别藏着掖着不给发啊。”
郭艳丽的两个儿子，周伟和周强是双胞胎，今年都十七了，本来也在地里干活呢，现在听说家里有白面馒头，也扔了锄头啥都不干了。
“娘，你啥时候弄的白面，我们咋不知道？”周伟和周强可都是郭艳丽的心头宝，要是有白面馒头，他们咋可能吃不到呢。
郭艳丽赶紧跟大家解释，“我们真没有白面馒头啊，那么金贵的玩意，谁买得起呦。”
“那你家玉娇咋有呢？都送到老叶家去了？”
郭艳丽心里将周玉娇骂了一通，“肯定是传错了，这谁啊，丧良心呦，瞎传话呦。”
“艳丽啊，你可别在这儿拍大腿，那老叶家的馒头都快出锅了，你还在这瞒啥呢？”
周伟和周强一听，活也不干了，直接回了村里，直奔老叶家。
此时周玉娇的馒头已经蒸好，锅盖掀开，大白馒头冒着热气，面香四溢，看着十分诱人。
“玉娇啊，见面分一半啊，一共蒸了十个，我可得要五个。没有五个馒头，我可没力气离婚啊。”
周玉娇心里那个气啊，她知道方柔故意折腾她，可是她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叶黎明回来，方柔真的不去离婚，那她肯定抓瞎。
哪怕方柔拖着不离婚，她也讨不到好。她现在正是好年纪，等到再拖下去，就不知道能嫁给什么人了。
“表姐，我肯定给你啊，你不吃，向前和向成也要吃的。”
“你这话说的中听。”方柔说着，直接弄了个盆，也不嫌烫，伸手就拿了五个馒头进了屋。
方柔刚将馒头放在炕上，院子里急匆匆地跑来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大堆孩子。
老叶家的院子里顿时闹哄哄地。
“姐，你咋给老叶家送白面馒头，没有我们的？”周伟说道。
“就是啊姐，你天天往老叶家跑，不知道以为你是老叶家的闺女，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周强说道。
周玉娇有些傻眼，她以为她做的很谨慎，她家里的两个弟弟怎么会知道白面馒头的事情？
周伟和周强也不管那个，他们一进门就看见周玉娇手里捧着的盆里有五个白面馒头。
周伟和周强上去一人拿起两个，周玉娇想拦都没来得及，两个人手上的馒头一个上面咬了一口。
周玉娇气得直跺脚，急的什么似的，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你们！你们真是要气死我！快给我放下啊，别吃，别吃啊！”
周伟和周强瞪着周玉娇，嘴里可没闲着。
等到周伟吃了一个白面馒头才空出嘴说话，“姐，这白面馒头可真香，你以后有好东西得先想着你两个弟弟，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又不能给咱们家传宗接代！”
“就是啊姐，行了，这个我也拿走了，回去孝敬爹娘！”周强说着将最后一个馒头也拿走。
两个人大步直接出了老叶家的院子。
这边周伟和周强离开老叶家，另一边叶大海和叶富贵他们也上工从地里刚回来。
叶富贵进门就嚷嚷着，“玉娇妹子啊，我听村里人说，你给家里送了白面馒头啊？你可真是好人，赶紧端上来吧，大家都饿了。”
周玉娇看着手里空空的盆，心里快要堵死了。
她擦擦眼泪，强颜欢笑，“富贵哥，没……没什么白面馒头，我现在给你们蒸菜团子吃。”
谢兰花进了厨房，“这不就是白面馒头的味儿么？玉娇啊，就别藏着掖着了，外面都传遍了，我看刚刚周强还拿了个白面馒头走了呢。”
周玉娇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道，“兰花姐，我……我本来是想蒸白面馒头孝顺婶子的，可是不知道我弟弟他们咋知道的消息，刚刚把馒头都给抢走了。”
说着，周玉娇蹲下来，呜呜呜地一阵哭。
叶娟刚从县城回来，路上也听了白面馒头的事儿，刚进门就听见周玉娇的话。
她撇了撇嘴，“玉娇姐，你不会是故意来我们家卖好的吧，然后偷摸地告诉你两个弟弟，这里有白面馒头，让他们抢走，好在我们家落一个好名声的吧？”
周玉娇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她本来是好心的，谁知道竟然变成了这样。
谢兰花也不太满意，谁不想吃一口白面馒头呢？尤其叶铁柱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谢兰花将叶富贵和叶铁柱拉回去，“行了，向着自家弟弟是人之常情，娟子你别这么说。都回去吧，蒸菜团子就菜团子，菜团子也好。”
“娘，为啥他们有馒头吃，我们就要吃菜团子，我也要吃馒头。”叶铁柱老大不乐意。
孙秀春在东屋就听见周伟和周强来抢馒头了。
她是长辈，也不好去数落周玉娇，可是听到叶铁柱的声音，实在是心疼孙子，颤颤巍巍地下了地。
周玉娇看孙秀春出来，站起身喊了一声，“婶子……”
孙秀春淡淡地看了周玉娇一眼，“玉娇啊，你俩个弟弟吃了应该的，以后啊，有好东西不用送过来了，反正我们也捞不着。”
周玉娇愣在那儿，明明白天孙秀春还不是这样的呢，怎么现在一下子就变了？
“婶子？”
孙秀春招呼叶铁柱过来，“等下次你大伯发工资，奶也去买白面，咱们蒸白面馒头，让我家铁柱吃个够。”
叶铁柱这才高兴了。
周玉娇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明明这些天做了这么多，怎么就因为几个馒头就成了这样呢？
方柔听着外面的大戏，十分感慨，这算是什么？狗咬狗，一嘴毛？
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外面乱他们的，叶向前和叶向成回了家，先是洗干净脸和手，这才钻进屋里。
方柔将大白馒头拿出来，“吃吧，别声张。”
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最近听娘的话，总有好吃的。
以前的时候，只有爹回家的那天才能吃上还一点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有娘护着他们，真好。
周玉娇第二天并没有来，谢兰花怎么等都没等到，只能认命地去做早饭。
她一边做早饭，还一边埋怨周玉娇，“不来也不说一声。”
方柔也不客气，反正谁做早饭她都吃。
吃完饭，方柔让俩孩子出门去玩，她自己拿着筐和刀出门了。
这个时节，除了土豆和咸菜也确实没什么吃的，即便想去外面买也是买不到的。方柔琢磨着婆婆丁可以包些饺子吃，回头她去公社买块儿肉回来，还能改善改善。
如果能挖到其他的野菜也好，还可以炒一炒。
方柔去了村西头，那边的草甸子比较大，婆婆丁肯定多。
方柔出了村口，就看到村子里还没到年龄读小学，以及压根没去读书的大孩子、小朋友们，都在各种疯玩儿。
没一会儿远远的一帮孩子打起来了，吵的乱糟糟，还有起哄的。
方柔站在那儿想了想，然后转了道，直接去找大队书记魏建军去了。
魏建军正在大队里面忙活呢，听见动静转过头一看，“方柔啊，有啥事儿没？”
方柔将筐和刀放在地上，“魏书记，我这有个建议，您听听，采不采纳都行。”
魏建军不知道方柔要说啥，很是和气地说，“你说，我听听。”
“魏书记，咱村子里的孩子们天天打打闹闹的，总要断官司，我看咱知青点可多有文化的知青，能不能弄个学堂，把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凑到一块儿，让他们教一教，认认字，学学文化？”方柔说道。
魏建军听了方柔的建议愣了一下，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事儿，更想不到，这种建议能是方柔提出来的。
张启明满头是汗地从外面回来，正好听到方柔这个建议，“方柔，你这个建议好，我家俩孩子就天天到处跑，要是真能认认字，那可妥了。”
魏书记想了想说道，“可派到咱们大队的知青，也是要赚工分的，谁能挪出时间去教孩子读书呢？”
方柔也想过这个事儿，“魏书记，要不这样，谁家想把孩子送去的，谁家拿一份学费，不用太多，一个孩子一个月两三毛就行。”
“一说交学费，那还能有人乐意送吗？”魏建军知道，大家伙都穷，而且，现在读书有用么？
张启明乐呵呵地，“两三毛还真不贵，去读小学一学期学费还得三块呢。”
魏建军想想也是，随后他笑了笑，“方柔啊，你这个建议我听进去了，回头我们大队研究研究。”
方柔十分爽快地说道，“成，魏书记，我就是提个建议，您是领导，肯定比我想的远。没事儿我先回去了。”
魏建军点着头，“方柔啊，你看现在这样多好，你公婆他们不折腾，你以后也别瞎闹腾了，跟黎明好好过日子。这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
方柔随口应了一声，出去挖婆婆丁了。
她一边挖一边将婆婆丁摘干净，弄了大半筐，这才往家走。
方柔刚一进院子，就听到叶铁柱呜嗷地在嚎叫，紧接着谢兰花就迎了出来。
“大嫂，你给向成擦的药膏还有吗？借我用用呗？”
方柔上下打量着谢兰花，“你受伤了？”
谢兰花指了指东厢房，然后叹了一口气，“是铁柱，他啊，磕破了膝盖，我看向成擦那药膏可真管用，眼见的已经好了不少。听向成说，那药膏抹上清清凉凉的，都不疼了。铁柱疼的厉害，我这不知道咋办好了。大嫂，你也不忍心看一个孩子疼成这样，你说是吧。”
“药膏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谢兰花琢磨着，不管咋说，药膏有就成，她厚着脸皮也得借过来。
方柔笑着说道，“不过，你得拿钱买，半支药膏，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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