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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拜师


晚府世代出良将,是有名的将门世家。可堂堂将军府,二房的嫡女,如今失去了功丹,成了个病秧子,传出去只怕会是永定都的笑话。

        宋禾担忧地看着晚棠,失了功丹有多严重她是知道的,可晚棠却一脸淡然,似乎都没把这当回事。毕竟俨氏皇族有着最强大的功丹,他们照样灭了族。

        晚棠微微一笑,道:“阿娘,我没事。就算有功丹我也做不了什么,女子当不了官也上不了战场,你就当丢了颗珍珠就好了。”

        “你这孩子,”宋禾的眉头也渐渐舒缓,“棠儿,好好休息,刺客已经派人去找了,等你爹回来肯定能抓到,有空多在院子里走走,近日便不要出门了,就算要出去也多带些人。”

        晚棠点头答应。只是宋禾这么说怕也只是在安慰她。

        若说是遇刺,这是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当时她在城外一座寺庙上香,突然便有一群人要杀她。后来还有几次,应当是同一批人。总之,她前世就过得不太平,但在她嫁人以后,便无人行刺了。

        宋禾离开后,晚棠仍然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阿桃,备热水,我要沐浴。”晚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妖一般邪魅的脸上冷得吓人。

        “小姐,你要出去吗?”阿桃歪着头问。晚棠点点头,阿桃便又说:“可是现在这么冷,刺客也还没抓到啊。”

        “没事,如果刺客一直都抓不到,难道我就一辈子不出去了吗?不会有事的。”晚棠往窗外看一眼,一个人影消失了。

        她坐在浴桶中,闭着眼睛理着思路。南安灭国是在六年之后,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只有六年了。在那之前,她还必须阻止晚府衰败。

        前世晚府二房衰败时,她已是英王侧妃。她的父亲晚烽被人陷害,发配边疆服劳役,直到危急时刻才被召回。

        她苦求俨凡江彻查这件事,可是他却说:“父皇之命不可违。”晚棠和他虽然没什么情分,可好歹还是他求的旨赐的婚。

        十四岁这年,什么都还没发生,南安甚至还与东垂这匹饿狼交好。至于东垂是何时与俨凡江联手,南安是何时开始式微的,她暂时还不知道。

        护国大将军晚昌,最后成了那个攻打永定都,与亲兄弟镇国大将军晚烽兵刃相见的人。

        可是除了晚昌一家现在对她来说太难了。

        水渐渐凉了。晚棠从水中出来,穿好衣服坐在镜子前。镜中还有些稚嫩的脸完全没有十四岁少女该有的活泼生气,诡异又妖冶,只是略带稚气。

        阿桃满脸慌张地跑进来,道:“小姐,不好了!”

        晚棠垂下眼眸,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

        “短短半个时辰罢了,您失了功丹的事情都在永定都传开了。外面的人都说……都说晚府养了个废物,随便几个刺客就弄得功丹碎了。”

        阿桃一脸愤然,还不忘观察晚棠的神色。

        她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冷笑两声:“那就让他们说吧。”

        另一女子缓缓从门口走进来,亲切地挽住晚棠的手,道:“二妹妹可算是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那女子莞尔一笑,年纪比晚棠略微大一点。她便是大房嫡女晚晴,后来的英王正妃。

        晚棠淡淡回了一个笑,慢慢抽开晚晴的手。

        “大姐姐方才在门外不进来,怎么现在才进来?”她的笑看似天真,问的问题也像是无害,可却让晚晴心悸。

        晚晴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看你于二婶一直说话,我也不好打扰。”

        阿桃不太理解,她家小姐原先与大小姐是极为亲近的,如今睡了一觉,似乎变了。

        “我开玩笑呢。”晚棠笑了笑,叫阿桃替自己梳头。

        “大姐姐已然及笄,可有中意的公子?”

        晚晴的脸蹭地一下变红了,虽说南安并不拘束男女间表达爱意,可是谁知道晚棠会那么直接地问她?晚晴当然是没有回答。

        以往晚晴与晚棠交流时都是轻松的,今日却莫名紧张。晚晴不想久留,找借口走了。

        晚棠似乎变了。

        晚棠并没有在乎外面那些人的说法,备了马车照常出府。

        “回来之后吩咐一下,不相干的人不许放进海棠院。”

        阿桃一脸怅然,不满道:“这才过多久啊,功丹的事情怎么会被传出去?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小姐?”

        晚棠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她看了眼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笑道:“还能是谁?”

        阿桃惊讶地张大了嘴:“不会是大小姐吧?刚才就只有她在外面。”所以“不相干的人”阿桃大概知晓了。

        晚棠没有回答,可答案不言而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因为晚府有两个嫡女,因为晚晴想做英王妃。

        马车木窗上的布帘被风吹得掀起,晚棠朝外面一瞥,东垂国使者正挂着令牌从一旁走过。

        她眼底神色暗了些,轻声道:“若是东垂灭了该多好。”

        这么一句话倒是吓坏了阿桃,她担忧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过段时间就是朝聚了,各国使者都在,叫人听去了可如何是好?”

        今年的朝聚与除夕撞上了,庆业帝索性将除夕宴和朝聚安排在了一起,到时三品及以上官员与其嫡儿女都会在场。

        她突然不知道到时该如何平静地面对那一张张丑陋可怖的面孔。

        晚府的马车停在了方怀清的医馆前,晚棠从容地下了马车,迈着步子进去。

        里面不止一个大夫,六七个大夫正在坐诊,都是当年与方怀清一同出宫的同僚。

        晚棠径直走入,直接说明要找方怀清。她一直听说方怀清是个不爱按常理出牌的人,脾气古怪,自己想办的事估计也没那么容易办成。

        晚烽与方怀清不过泛泛之交,他见着晚棠时也用的是一种不太客气的语气。

        “不知晚小姐大病初愈,不在家好好养病,也不是来看病的,来我这老头儿门前做什么?”方怀清打量着晚棠,摸了摸他下巴上的那一小撮胡子。

        晚棠瞧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道:“方大夫不惑之年,这可不算老。”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眼前的中年人在南安即将覆灭之时悄悄溜入敌营,在敌人的饭菜里下了毒。于是大半个营的人因他一个人而灭。

        方怀清被抓到之后,慷慨就义。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了结了自己。

        晚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点明来意:“我想学医。”

        方怀清手中的茶杯掉到了桌上,茶水溅了他一身。他很疑惑,文官家的女儿学医的在这永定都都找不到几个,武将的女儿怎会想学医?

        仔细一想,晚府二小姐失去灵丹,将来体弱,多半是个药罐子,方怀清倒也能理解了。

        但是方怀清一口回绝了,一点都不近人情:“回去吧小丫头,老夫不收徒。”

        晚棠目光坚定,道:“还请方大夫多考虑考虑。”

        晚棠行了一礼,带着阿桃离去。

        阿桃原以为她是不舒服,没成想她是来拜师的。但是她怎么这么容易就离开了?

        “方怀清吃硬不吃软,磨着他没用。”晚棠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可是小姐,这个方大夫这么难搞,找别人学不行吗?”

        她看了眼窗外,道:“别人可没他那样的本事。”

        晚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像极了在草丛中准备捕食猎物的毒蛇。

        这位被谕为“华佗再世”的方大夫在医馆内打了个喷嚏,擦擦鼻涕继续干活。

        风言风语传得越发厉害。

        城中突然多了一个笑话,那就是失了功丹的晚府二小姐。原先她足不出户,便给人一种清冷美人的感觉,如今成了大家口中的废物。

        这对她的婚姻是有一定影响的,但脑子聪明点的人仍会送拜帖。一来,她父亲手握兵权,娶她等于背后有了倚仗。二来,她是个短命的,等她一死,便可续弦。难不成还得男子替她守寡不成?

        晚棠遣人找了许多难寻的医书,但是她并没有留着,反而送去济世医馆给了方怀清。然后又将自己院子里华而不实的无用之物全都卖了,捐了一部分钱给济世医馆。

        方怀清望着医馆后院一箱又一箱的医书沉默了。

        这一日,晚棠召集了海棠院里的所有下人。冬日里,少女的脖子被一圈绒毛围住,一袭宝蓝色的衣裳有些沉重,但穿在她身上却没有显得老俗,反而给人一种贵雅之感。这个年纪,她的衣服大多是浅色,以前喜欢,现在却不想穿了。

        “来人,带上来。”晚棠拿着手炉站在门前,眼中没有什么光彩。

        只见一男一女被押着带上来,他们穿的正是晚府下人的衣服。两人在雪地里瑟缩,始终低着头。

        她眼神凌厉,好似一把冰刀,叫跪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不敢抬头。

        晚棠接过阿桃手里拿着的竹片,那竹片削得很锋利。

        她拿着竹片抬起那婢女的下巴,随即又狠狠甩开,竹片划伤了婢女的脸,一道细细的血痕挂在她脸上。

        众人并不知道晚棠想做什么,只知道现在最好别说话。

        “勾结外院之人,吃里扒外。”

        晚棠脸上并没有过多的颜色,语言中也没有丝毫温度,冷得像这个冬天。那婢女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微微啜泣。

        接着她又道:“来人,二十大板,打了发卖出去。”

        婢女和那小厮被绑着也不忘磕头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不敢了!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小姐饶命!”

        晚棠退后一步,眼神示意阿桃带人下去。

        那些人也是见晚棠平日里待下人宽厚,也不怎么惩罚人,这才敢干起别的勾当。

        板子重重落在两人身上,他们疼得连连叫唤,不断求饶。行刑过后,两人已疼得晕了过去。背上一道道血痕叫人不敢再看,最后被人牙子带走了。

        “现在,与外人有过勾结的人自行离开,若是被我抓到了便是四十大板了。”

        当然没有人敢站出来,他们抱着侥幸,觉得晚棠只是假威风。最后还是晚棠的侍卫又拉了五六个人出来,打了板子后发卖出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海棠院不收不忠不义的废物,从今日开始,要么忠心办事,要么滚出去。”晚棠垂眸微笑,笑得阴森寒凉,随后她便进了屋。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她在杀鸡儆猴。剩下的人被晚棠身上的那种贵气驯服得服服帖帖的,不敢再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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