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91章
徐展去民政局时，孟浪跟着一块去了。
那天特别冷，还下着雪，徐展醒来接到臧媛的电话后，本想着要速战速决，好在孟浪醒来前能赶回做午饭。
不料平时不睡到十一点不会起的人，这天徐展才刷完牙，他就揉着眼下了床，迷糊的走到浴室抱住徐展腰，小声地说他要跟着去。
徐展不想孟浪和臧媛有正面接触，闻言下意识要拒绝，但孟浪像早有所料，不等徐展开口，便又重复了一遍说他想陪他去。
如果孟浪是用正常语气和他商量，那徐展可能还能坚持一开始的决定，不会妥协的这么快，偏偏孟浪这次是撒着娇说的，所以没几秒徐展便倒戈了，很没原则的答应了孟浪。
但去归去，又不代表孟浪要全程陪同。
于是徐展把车停到民政局外，让孟浪在车上等他，便独自拿着相关证件下了车。
臧媛变化不大，裹着一件咖啡色的大衣，化着精致的妆容，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只是在看见徐展时，臧媛笑容一敛，整个人都变的冷冰冰的。
徐展无视她的表情变化，径直走进办理大厅，在工作人员询问相关问题时，一一沉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几十分钟后，结婚证上交，离婚证到手。
徐展自认为他和臧媛无话可说，把证往口袋一揣，便要往外走，怕孟浪无聊，更怕孟浪等的着急。
只是徐展还没走几步，臧媛的声音却忽然从后边传了过来，叫住快步离开的徐展，“等一下。”
徐展停下，扭头过看臧媛，“？”
臧媛却不说话，徐展耐心地等了几秒，见臧媛还是一开始那样，便懒得和她浪费时间，转过身要继续走。
结果臧媛再一次打断他。
“你想说什么？”徐展问她，“有事快说，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
臧媛没让徐展把话说完，“他在外面等你？”
徐展蹙眉，不想听到臧媛提孟浪，更摸不准臧媛这样做的原因，干脆保持沉默，等着臧媛往下说。
“刚才我看到了。”臧媛啧了声，“你下车前还亲了他。”说着臧媛还拿出了手机，找出刚才拍的照片，“你看，我拍的怎么样？”
徐展低头，觑了眼拍的还不错的照片，再抬眸睨了正笑着看他的臧媛，嘴角也微微上翘，声音却不带半点温和，“所以？”
把照片给他看，然后呢？
臧媛似乎是料到了徐展的反应，真听他这么说了，倒没觉得太意外，自然地收回手机，也不管徐展什么表情，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以前真挺喜欢你的。”臧媛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哪怕后面闹成这样，我也挺喜欢你，可是你……”
臧媛直勾勾地看着徐展，眼神趋避，似乎他是洪水猛兽一般，“你怎么就跟男人搞在一起了呢？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恶心。”
“为我竟然在你身上耽误了这……”
“臧媛。”徐展打断她，冷冰冰道，“不要说的你有多爱我似的，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虽然我从来没提过，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展嗤笑，“小实习生什么时候跟你走到一起的我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个，而在他之前的那些个，我不说你自己清楚，如果真要追究，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
臧媛脸色一白，没有说话。
徐展当没看到她的反常，“至于什么东西都不要，也并非是我觉得对你不住，从而想要补偿你。诚然这件事我做的不对，”徐展笑了笑，语气嘲讽，“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要，无非是想和过去摆脱得干干净净，好从头再来。
见臧媛气的嘴唇都在发抖，徐展有报复成功的快感，“然后给我看这张照片，你是不是以为能威胁到我？臧媛，你想错了。”
徐展没说他现在的处境，更没提他的应对举措，在说完这句话后，竟是连多看臧媛一眼都不愿意，转身就走了。
说他圣母也好，讲他白莲也罢，夫妻一场，徐展确实不想和臧媛闹的太难看。可他的一昧退让，并非代表他不舍得跟臧媛撕破脸，臧媛再三挑衅，徐展可没那么好心任她欺负。
所以徐展走出民政局大厅时，拿出手机从联系列表里拖出一个人，将存放手机多时的文件，一股脑的发了过去。
徐展没在这些琐事上多费时间，在确认文件传输成功后，便收了手机朝停车场走过去，迫不及待的想见孟浪了。
却不想原本该在车里呆着的人，这次像上次一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蹲在路边，漂亮的眼睛在看到他时，蹭的亮了几个度。
下一秒，孟浪起身朝徐展飞奔而去。徐展怕孟浪摔着，连忙伸手接住他，紧紧地将人搂在怀里。
两人谁也没提臧媛。
“都办好了？”孟浪脸埋在徐展怀里，声音有点闷。
徐展亲了亲孟浪发顶，小声地应了句。
“那我们去吃火锅。”孟浪仰头，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可眼尾却微微湿润，“新的生活从一顿火锅开始。”
徐展自然知道孟浪为什么哭，不过孟浪不说他也不可能问，心疼地抚了抚孟浪眼角，轻笑着说，“要鸳鸯锅的。”
“你不能吃太多辣。”徐展补充说。
孟浪乖乖应，“好。”
***
临近年关，街上的年味越来越重了。
去年工作忙，徐展是在西城过的年，甚至后面连拜年的时间都没有，匆匆在家吃完饭，便急忙赶回西城上班。
当时还想着今年过年要在家好好陪陪父母。
但现在他和父母闹成这样，别说回家过年了，就连打个电话都难，徐展懒得去讨嫌，干脆留在西城过年了。
孟浪也不回去。
“……我真的很多年没回家了。”孟浪道，“高二那年回来后，这些年就没再回去过，一个人过习惯了。”
孟浪解释说，“除夕夜点个外卖，再看个春晚直播，一个人也不显得孤单。”说到这里，孟浪忽然挠了挠徐展手心，眨眼道，“不过今年我有你了，倒是更热闹了。”
明明孟浪的语气很轻快，徐展却觉得心跟刀割一样疼，简直不知道该再怎么对孟浪好，才能让他过的更开心。
“嗯，你说的对。”徐展说，“今年有我陪着你呢。”
孟浪笑，“所以哥干吗还愁眉苦脸？一年更比一年好，我们该开心才是。”
这么说着，孟浪拉着徐展往前走，“家里的菜没了，趁着今儿多买些，免得还得每天出来，这天冷死人了。”
“零食也没了。”徐展接话，“也得囤点。”
徐展推着购物车，陪孟浪慢慢在超市逛，商量着该买的东西，但话没说多久，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有人打他电话。
来人是寇秋舟。
徐展和孟浪对视一眼，过了一会才接电话，而不等他说话，寇秋舟先打破沉默，“徐叔后天手术。”
徐展静了会，“嗯。”
“徐姨刚走，我让她回去休息，但徐姨过她睡不着，就留在病房陪徐叔了。”寇秋舟说，“我在楼梯口给你打的电话。”
撞上孟浪担忧的视线，徐展条件反射的笑了笑，口语让孟浪别担心，才接话道，“所以呢？”
“徐姨大概是不会跟你说这事儿的，不过我想着展哥大概是想知道的，就擅自打电话给你了，”寇秋舟还在打太极，“要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徐展打断寇秋舟，补充上他没说完的话，“你希望我爸动手术那天我们过去。”
寇秋舟哑然，没有吭声。
徐展知道他情绪有点不对，手攥紧购物车的推杆，好借此散散心里烦闷的情绪。但下一秒，他手腕一热，孟浪手覆了上来。
孟浪什么都没说，徐展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不管怎么样，我陪着你呢。”
徐展心一热，原先难以启齿的话，现在很轻易就说了出来，“我不会去的。”
作为儿子，父亲住院手术这种大事，徐展确实该去。可他跟徐母的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去看徐父，无疑是往水里丢雷，谁也猜不透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听到徐展这么说了，寇秋舟没再为难他，说了句到时和他报平安，便挂了电话，而这边的徐展却因为这通电话，被打乱了好心情。
虽然他说的轻松，但那到底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徐展不可能真无情到心情毫无波动。然而波动归波动，徐展又不能真做什么。
他就是心里有点堵罢了。
道德情感和理智在徐展脑中打架，前者让他立马买票去海城，后者警醒他不去才是好的。徐展分辨不了哪个选择才是对的，一时头疼渐盛，连逛超市的心都没了，只想一个人呆着。
但徐展知道他不能这样。
“走吧。”徐展冲孟浪笑，想证明他没事，“刚说到哪了？现在……”
“哥。”孟浪插话道，“看你的想法。”
徐展看着孟浪，似乎是疑惑不解，而孟浪却不急着解释，反倒是用力抱住他，像哄小孩儿一样拍了拍徐展背。
是人来人往的超市，是无处不在的监控，可孟浪却不管这些，一心安慰他的爱人。
“你想去就去，我陪着哥去，你要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孟浪说，“总之哥在哪，我就在哪。”
徐展过了好几秒，才答，“我知道了。”
徐展到底没回海城。
只是徐父动手术那天，徐展一大清早就起了床，呆坐在客厅沙发，隔几分钟看一眼手机，似乎整个人陷入了莫名的恐惧。
孟浪原本困的不行，但在察觉到身边没有人后，他立马下了床，直直地往客厅走，然后挨着徐展坐了下来。
两人都穿着睡衣，同款的。
徐展怕孟浪冷，连忙拽过一边昨晚忘在沙发上的空调被，将孟浪搂进怀里，同时又被子裹住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穿这么点就出来了，不怕冷了？”徐展看孟浪眼睛湿漉漉的，知道这人没睡醒，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再睡会，我抱着你。”
但孟浪却摇头拒绝了。
“不睡了。”孟浪说，“我陪哥一起等。”
从昨晚到现在，徐展一个字都没提，看起来没事人一样，孟浪却深刻的知道徐展心里我多焦虑。
他本来不想挑破的，可看徐展这么费力伪装，孟浪心疼的不行，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这样他还能光明正大的安慰徐展。
徐展倒没料到孟浪会这么说，怔愣一会后才回过神来，笑着应了句，“好。”
手术八点开始，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两人说到做到，不仅没有睡觉，甚至连电视都没看，就安静的抱在一起。
而等寇秋舟报平安的微信发过来后，撑了一上午的徐展，心里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下来，身体瘫软，脑袋埋在孟浪颈窝，身体有些抖。
孟浪感觉到肩膀处有些湿润，但他没问为什么，更没说安慰的话，只是轻轻拍徐展后背，“中午我做饭。”
孟浪原本是不会做到的，不过这些天和徐展宅在家里，他倒跟着徐展学了不少，今天终于有机会让徐展尝尝他的手艺了。
***
年三十两人起的很早。
房子虽然是租的，可两人仍旧很伤心，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又找出买好的福字，徐展负责贴，孟浪在旁边看有没有贴正。
徐展第一次做这事，一开始还找不准感觉，总算贴不好，惹的孟浪捧腹大笑，甚至还引来了隔壁住户，好心说要帮他们贴。
不过徐展拒绝了，然后又笑着跟孟浪玩贴福游戏，折腾小半天，才将买来的福字全贴好。
看着突然变喜庆的房间，徐展心里一暖，打算叫孟浪来合照。却不想他扭头往后看，就见孟浪捧着手机在扫福字。
“干吗呢？”徐展从后面抱住孟浪，“集五福？”
孟浪信任地往后仰，噙着笑说，“对啊，我扫着玩玩。”
集五福是全球性活动，每年参加的人不少，奖品也不尽相同，但能拿到最高级别奖的总归是少数，更多人只是凑热闹玩儿。
孟浪也是如此。
徐展嫌麻烦，从来没参与过，现在听孟浪解释了半天，他倒也知道了规则。不过徐展并不准备一起玩，只是打算在晚上孟浪抢红包时，偷偷给他准备一个大红包。
为了晚上守岁，中午徐展抱着孟浪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两人没耽误时间，简单收拾了下，进了厨房开始分工合作。
徐展不放心孟浪动手，无奈孟浪又很想表现一番，所以徐展只好给孟浪一些简单的活儿，让孟浪在旁边择菜、剥蒜。
好在孟浪没意见，还做的很开心。
后面徐展见孟浪做的不错，到底是放下心，让出了主厨的位置，站在旁边给孟浪打下手，看孟浪因为炒出想炒的菜而笑弯了眼睛。
“哥。”孟浪捧着盛好的菜到徐展面前，眨巴着眼说，“你夸夸我。”
孟浪不会绕弯路子，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比如现在他想要徐展的夸奖，便会直接说出来。
徐展很欣赏孟浪这一点，光夸还不够，没忍住搂住孟浪腰，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他。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菜总算快炒好了，只是徐展摆盘时，突然发现他还没买饮料，在跟孟浪商量后，又急忙换衣服出了门。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彻底黑了，小区里亮堂堂一片，各家各户正在为最后的狂欢准备。徐展走出单元楼，看到这副模样，本来还担心商家关门了，那样他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但幸运的是，小区超市还开着门，而且徐展来的凑巧，要是再慢一点，老板就关门回家吃年夜饭了。
徐展挑了孟浪爱喝的饮料，去结账时余光瞥见收银台旁放的烟花，一时愣了几秒。
老板顺着徐展的视线看到他在看的东西，轻笑着说，“现在市里不让放烟花了，就囤了些小烟花，用来哄小孩儿玩。不过好像不太受欢迎，今天一天都没卖多少。”
小烟花是真的小，点燃后像星星，一下子就燃完了，除了受小孩子喜欢，也深得小情侣欢心。
“是吗？”徐展也笑，指着那几盒烟花，“帮我包一下吧，我全要了。”
反正要守夜，到时候拿出来给孟浪玩玩。
“得勒。”
徐展提着东西上楼，明明才和孟浪分开没多久，但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却让徐展感觉度秒如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孟浪了。
徐展笑了下，觉得他这段时间越来越粘孟浪了。只是几秒钟后，突然响起来的手机，在向徐展证明，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十分思念。
电话是孟浪打的。
“饮料买好了吗？”孟浪公事公办问了句，才变成正常的反应，小么声道，“你快点回来，我好想你啊。”
徐展心里一软，“在电梯上了。”
“好。”孟浪说，“那我先去盛饭？这样你一回来就可以吃了。”
徐展走出电梯，慢慢走到家门前，拿出钥匙开始开门，“行。”
几秒后，徐展推门进屋，而孟浪端着刚盛好的饭走到桌边，见徐展回来了，都忘了电话还没挂，嘴角扬的老高，大大的笑了下，温声和徐展说话。
孟浪站在桌边，背后是暖色调的厨房，他还穿着先前徐展哄着穿上的围裙，头发随意的扎成一把。
明明灯光已经很亮，可徐展却觉得孟浪亮似星星，光芒温和不刺眼。而他裹着一身寒意，站在门口，看着这幅场景，心跟着变冷，摆脱孤独的旅程回到了温暖的港湾。
“欢迎回家。”孟浪温声道，“饭菜都弄好了，快来吃饭。”
“好。”
徐展随手关上门，笑着一步步往前走，踏着明亮的灯光，走向万千世界里属于他的那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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