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听墙角
又夹了一块,裴以安慢悠悠地问长生:“那个柳弘之赁的宅子在哪个方向?”
长生不解地到:“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姑母难道没教过你要礼尚往来?”
说罢,裴以慢将糕点送如口,却因心里想着事,牙关用力太过,连连呛咳起来,险些闭过气儿去。
长生忙递上泉水泡的清茶,裴以安接过手,一口饮下半杯,这才缓过劲儿,“去岁的明前龙井,包上半斤,待我亲自去向苏将军回礼。”
龙井乃是茶中佳品,明前龙井又是龙井中的极品,虽算不得极为珍贵的茶叶,但就裴以安目前的身份来说,已是最佳礼遇了。
长生去到隔壁的杂物间,不久后拿着一团黄纸包好的茶叶过来,另自作主张添了几斤炒香的山核桃,递与裴以安,“柳公子就在村口大槐树往里走第三处宅子,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那院便是。”
裴以安接手过来,阔步而去,面色沉沉竟比冬日的雪还要冷上几分。这般失了往日温润的阴冷,俨然是崔三的做派,长生见之便道:“公子莫要忘了带上面具。”
话音甫落,裴以安转过身来,长生对上他那清俊至极的脸,才想起几日前自家主子刚行过易容,半个月内这张脸还不会变回去。
一看到这张和公子原本面目只有三分相似的脸庞,长生心里一阵心疼,为了不带面具行走世间,他家公子可是什么苦都能吃。
那样的毒,那样的痛,每回易容皆要来上一回,还堪堪只能维持半个月,也只有公子那样心性的人,才能坚持住。
长生不由得走进前去,要替他分忧,“还是我替公子跑一趟吧,”
裴以安摇了摇头,淡然转身,步出竹屋小院。
刚走没几步远,便将那茶叶并核桃扔在路边,纵身一个飞跃,翩然上了屋顶,开始飞檐走壁起来。
裴以安的身份,于苏沐棠来说,有太多痛苦的回忆,现如今还不能让她知晓裴以安还活着。
至于柳弘之,他算个什么,还想吃他的孝敬不成?
带着对柳弘之的敌意,裴以安施展轻功,很快便来到了那处挂了两盏灯笼的院子。
三间勉强遮风避雨的陋室,一处露天的厨房,连恭房也是墙角隔出来的,覆盖恭房顶棚的是厚重的茅草,连瓦片都不是,竟是比他那竹屋小院还要艰苦。
没想到柳弘之祖父官拜湖广总督,大小也是个正二品大官,其孙子上京求学,竟然住得这么破烂,未免太过沽名钓誉。
说不得裴以安还真猜错了,柳弘之还真没有刻意清苦,说起来是柳家压根就不赞同柳弘之入京,是柳弘之不愿在她那个继母手下讨生活,这才偷偷随姑母探亲的船入了京。
并自此没花用过家里一分钱。
这也是苏沐棠常来接济他的原因。
“弘之表哥,这些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
国子监所在之开元山与荣盛马场所在之乌兰山在地理上互呈夹角之事,出门之前,苏沐棠便是打算先去马场,再来国子监,为表鼓励弘之表哥好好做文章的心意,更是特意向厨娘学着做了这道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糯米百合糕。
听得这是苏沐棠亲手做的,柳弘之忙放下手中书卷,接过书童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手,捻起一块入口。
味道倒是香甜,只是,为何这么硬,简直坚若鹅卵。
这叫人如何下口啊?
她这表妹,还真不是下厨的料啊,柳弘之尴尬地取出糕点,却听苏沐棠皱眉地问:“怎么?是不合弘之表哥口味吗?”
见不得她受伤的眼神,柳弘之心一横,再度送入口,这回是坚决地关上了牙床。
紧接着,咯噔一声细响。
“什么声儿?”苏沐棠问。
“没有声儿啊。”柳弘之抵死不认,强忍疼痛,还挤出一个不显痛苦的笑容。
见他这般笑来,苏沐棠捻起耳边碎发至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第一回做,也不知好不好吃,弘表哥爱吃就好。”
“只要是沐棠表妹做的,我都喜欢。”
听得这话,屋上的裴以安险些笑出声来,暗道一个傻一个痴,还真当是绝配。
裴以安又想到,上一世若是苏沐棠嫁了眼前这人,就不会有梦里的那些痛苦了吧。
同时,他也好奇的很,裴以安的身份,按理说与镇北候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何以最后两人竟然成亲了?
但不论是何种缘由,总归上一世的他是心甘情愿的,这个世上还没人能迫他萧祜娶妻。
正想着,就听下面柳弘之又道:“难为表妹有心了,要做这么多,很辛苦吧,我听说表妹放在在村口大槐树下,挨个地发糕点。”
也是,就这能崩牙的糕点,柳弘之担心也是正常,苏沐棠本是为柳弘之结善缘,别等下善缘不成还闹出几条人命,可就贻笑大方了。
苏沐棠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就表哥这份,吾都重做了好几回,其余的那些,吾哪有心力去做,不过是在路上买的罢了。”
柳弘之这才松了口气,口中道:“我还以为全部皆是表妹亲手所做。”
误以为柳弘之的话带着遗憾,苏沐棠想了想,道:“他们哪有那个资格,只有表哥才有这个荣幸,我们才是一家人呀。”
听听这话,看来不只是柳弘之单相思了,这苏沐棠也是颇有意愿。
否则不会也不会这个时辰还不回家,孤男寡女说尽暧昧的话,当真是一点男女大防都不讲究。
但为何明明都想通了,只要她过得美满即可,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补偿她,是谁与她共结连理并不重要,而今当她真有了这样的缘分,心中为何却憋闷的慌?
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裴以安决定转身就走,行至飞檐之上,刚要一个飞跃,却隐约听得里面两人提及自己的名讳,跨出去的脚跟又收了回来。
“崔三?”是那柳弘之在说话。
“对啊,具体名讳吾不清楚,姓崔是没错的,三是序齿,他自称也是国子监的学子,并在东山村赁了屋子求学,方才秋红在村口发放糕点,我躲在暗处观察,来往学子书童甚多,却始终没有瞧见崔三的身影。
是以只能问一问表哥,可曾认识这东山村有崔姓的书生?
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于他。”
柳弘之失望地道:“我还以为你是专程为我而来。”
苏沐棠打了个哈哈,“是专程来的,找崔三才是顺道。”
这话说得甚是心虚,柳弘之自然也听出来了,却没有拆穿,而是真心实意地想替她解决问题,“东山村很大,这里租住的学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崔姓的学子我倒是没有听过。”
原来是有求于他,所以才这般大费周章,裴以安首先想到了闵行。
又一日过去了,也不知各地的流沙有没有找到他。
想到这里,裴以安瞥了一眼室内挨得只余三两步距离的两人,压下心中的烦躁,终是决定离去。
却这时听得柳弘之失落地问道:“不知那崔三长什么样,品行如何,可有特殊之处,表妹可一一到来,我好叫阿大去帮你寻找。”
阿大是柳弘之的书童,闻言从门口走了进来,一揖到底,“表姑娘但说无妨。”
“他啊。”苏沐棠十分为难,毕竟,她也未曾见过崔三的本来面目,于是她先说起了他的性子,“崔三脑子有问题,大约患有疯病。”
一个人若是不疯,如何第一次见面便将她掳走,第二次又是那般放浪形骸。
而疯子裴以安却轻嗤了一声,抬首向苍穹,无语凝噎。
这世上最疯狂的事,莫过于被疯子称为疯子。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为了治她的病,他没少费功夫替她寻那珍珠莲。
没想到他在苏沐棠心里竟是这样的形象,那平日里他的属下说他人物风流、举止彬彬难不成都是场面话?
崔三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大多时候他也挺正常的,就是有时候吧,经常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打个比方,弘表哥,你应知国子监后山那往生崖,崖下密密麻麻皆是刺楸树,若是有人在此坠崖,你当如何救他?”
柳弘之想了想,回答道:“我会多找一些人,绕路到山下,从山脚去找。”
苏沐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可不就是,正常人想到刺楸树的刺尖,都会绕路到山下,但崔三就不一样了,他直接跳了下去,摔得满身刺伤,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柳弘之愣了一瞬,才回过味儿来,“谁掉落山崖了,是沐棠表妹么,是那叫崔三的救了你?你如今没有大碍吧?”
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苏沐棠连连否认,“没有的事,我就打一比方,今儿天色也晚了,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弘之表哥你好生准备考试,等放榜那日,我陪你一同去看榜。”
“秋月,备马。”
苏沐棠逃也似的走了,实在是她这位表哥,太过于关心她了,从前她有些小病小痛,他总是不忘寻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丸。
若真是叫他知道个中真相,她还不得吃上一整年的药汤,一想到药汤的苦涩,还是逃之大吉为好。
两人的马驹慢走在月光铺洒的青砖小道上,苏沐棠眼光灼灼地四处张望,没寻到崔三,她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昨儿夜里他便想好了,今日定要寻到崔三,于是她先去了马场,结果刘管事告知她东家出远门了。
好在她还做了第二手准备,于是拎着给弘之表哥做的糕点来到了东山村。
没想到假借弘之表哥的名义,在村口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见着崔三的影子。
难不成这人是骗她的,他根本就不在东山村?
可是这般骗她有什么好处呢?
他可是实实在在地为她坠崖了啊,倘若这是欺骗,那代价未免太大。
正想着,驾下马驹却突然停驻,撅起嘴巴拱着什么东西。
苏沐棠俯瞰而去,竟然是成色甚好的茶叶,心道这畜牲倒是会闯祸。
下了马,蹲下身,苏沐棠捻起一片打卷的嫩叶往鼻间轻嗅,竟然是醇和的明前龙井,这一堆少说也有大几两,竟被这畜牲牛嚼牡丹,真真是暴殄天物。
余光扫过另一个布袋,苏沐棠更是一惊,上好的临安山核桃,每一粒炒至开口,还带着椒盐的咸香。
明前龙井?
山核桃?
似是想到什么,苏沐棠一屁股往地上坐去,震惊地道,“裴以安,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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