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竹味
运动会在即，靳慕孜除了每天晚上练八百米，还要跟班里的同学一块练一练4100接力赛。
还是体育课，宋奕凡和黄悍城没打篮球，在那里练五千米呢。
穿这个黑色大短裤跑着，脖子上流的全是汗。
报4100接力赛的剩下三个女生是陈桂仙、赵永玲还有何为琼。
靳慕孜是第二棒。
她自己不想待在第一棒和最后一棒，压力太大。
四人跑了一圈，一分半。
一共八组，这个成绩体育老师说，大概也就是前五。
额……前五？第五名那不是倒数第三了。
自己八百米跑了一周了，最好的速度在四分十秒，老师说八百米要想拿好成绩，需要控制在四分钟以内。
这是要她的命吧。
看样子，这辈子大概真的跟体育无缘了。
看到操场上卖力奔跑的黄悍城，她撇撇嘴，想着：完了，这个脸是挣不回来了。
运动会比赛三天，定在周四周五周六。
周三下午，班里开班会，体育委员在班里汇报着情况。
“铅球，黄水桥、李云芬；拔河李天华、蓝家广、黄悍城、宋奕凡……”体育委员张忠浩报着同学报的项目和名字，念到八百米的时候：“苗敬沾、张曼。”
宋奕凡眉毛稍紧：“怎么没你名字？”
靳慕孜摇头。
就是啊，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是不是没报上去？
“三千米：张冰娅、靳慕孜。”
靳慕孜：“？？？”
什么？确定没听错？
三千米？
她什么时候报了个三千米？
在看到宋奕凡吃惊的表情后，她确定了这不是幻听，猛地站起来，打断：“张忠浩，我没报三千啊，我报的是八百。”
张忠浩身为体育委员，看了看上面的名单，靳慕孜就是在三千米一栏。
“等我念完再说。”张忠浩接着拿名单念着五千米的名字，里面毫无意外的有宋奕凡和黄悍城的名字。
下了课，靳慕孜去找张忠浩，说自己报的是八百米，没报过三千。
张忠浩看的从体育老师那里拿来的名单，三千米里写着靳慕孜名字呢，又从自己一堆书本里面找出一摞a4纸，一张一张翻开，找到靳慕孜的报名表。
上面一张表格里，写着靳慕孜的名字和学号，然后勾着4100米还有三千。
她皱眉，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会勾上三千米，明明在田径一栏，她勾的八百米，那天还专门给宋奕凡看的，是八百米。
靳慕孜回来的时候耷拉个脸，很是沮丧。
本来八百米就拿不到名次，这回三千米肯定是炮灰。
宋奕凡给她腾空，问：“怎么了？”
“我好像勾错选项了，”靳慕孜瘪嘴，样子很失落：“我报了三千。”
宋奕凡安慰她：“跑不了就弃权，多大点儿事儿。”
才不能弃权，能不能拿到名次是一回事儿，敢不敢上场又是另一回事儿。
靳慕孜摇头，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可以当菜鸡，但不能当怂逼啊。”
菜就菜了，要是连上场都不敢，临时弃权，怕以后别人提到四班就只能想道这个事儿。
黄悍城突然拍了拍她肩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没想到啊，”黄悍城眼神竟然出现了几分‘女侠佩服’的表请：“三千都报上了，你可以啊。”
靳慕孜清了清嗓子，眼神中闪现出几分心虚，强撑道：“那当然。”
宋奕凡盯了靳慕孜好一会儿，抿了抿唇，突然出声：“她不跑，我去找张忠浩，说她弃权，”
黄悍城疑惑：“为什么弃权？”
宋奕凡脸上带着点愠怒：“你看她这么瘦，能跑吗？”
黄悍城从上到下打量了靳慕孜，确实，瘦的根竹竿一样，风一吹都能刮跑。
“还是别跑了，你突然跑三千，可能会吐的。”黄悍城笑了：“放心吧啊，我呢，是不会嘲笑你的。”
这话还得了？
靳慕孜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我怎么不能跑？”靳慕孜站起来：“我告诉你，黄悍城，我绝对能跑完，还不吐。我身体好着呢。”
宋奕凡手插着兜，蹙眉看着她。
“你不准去！”靳慕孜看着宋奕凡，命令道：“你要是去，我们俩绝交，我明天就去跟潘营元说，再也不跟你坐同桌了。”
随后她捂着耳朵，坐在位置上。
年轻的时候，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是命。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她反思过自己，继承了母亲身上的佛系和无能还有爸爸身上的要强和不服输。
但没有能力的逞强，终究会让自己付出代价。
上课，她自觉知道话跟宋奕凡说重了，又写小纸条跟他道歉。
要是跟黄悍城吵架，梗死也不低头，可宋奕凡对她很好，好到很细节的那种，话不多，但做的事情让人感动。
果然是宋奕凡，没有跟她生气。
晚上尝试跑步，但跑到一千五百米，她就已经累到不行，这可怎么跑三千。
算了，就当是断头台，上场赴死去。
人生格言，宁可当菜鸡，绝不当怂逼。
我靳家大公主没在怕的。
三千米在运动会第二天上午，上午是拔河，下午有4100米接力赛，靳慕孜上午去观战了拔河，哨子响起的那刻，世界都沸腾了，包括靳慕孜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喊着加油。
红旗飘过宋奕凡的这边，四班的人都在呐喊。
看在他们赢的份上，靳慕孜请他们喝奶茶。
下午的4100米接力，靳慕孜她们组拿到了第二，算不上很好，但也不错了。
就是那一百米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在冲刺，靳慕孜平时训练4100米都没这么用尽全力，导致到了真正的比赛，用力过猛，呼吸没调整均匀，肺部引起极度不适。
跑完，靳慕孜一直在咳嗽，累的想蹲下休息一会儿，宋奕凡捞起她：“别蹲下，不然等会更难受。”
靳慕孜跑完，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脖子上还流着汗。
黄悍城拧开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
太阳当空，靳慕孜喝完水后被他俩带到了一颗大树下面乘凉，除了他俩，还有班里的陈奎和高俊杰。
放学回去，靳慕孜仍觉得身体不适，但还能忍，但明天的三千米怎么跑。
不会跑完真的只剩下半条命了吧。
回到家，她还没换下自己的08号运动服，运动服是大红色，左胸处印上了京华的校徽，还挺好看的，很像篮球服。
私立学校就这点好，只要跟学习无关的，总能弄得花里胡哨，搞出好多噱头。
京华的校服是全市最好看的，一共三套。
目前是春秋装，是上面白色的衬衫，女孩有个蝴蝶结扣在领口，黑色的百褶裙，女孩子统一穿小皮鞋，黑袜子，衣服料子用的比夏装的厚很多。
夏季校服是白色短袖衬衫，灰色的百褶裙，配白色的长筒袜和鞋子。
等再冷一些，就可以穿外套了，那个外套其实没有很厚，还有一个黑色的印着京华中学的羽绒服，但京都供暖很早，上课大家是不会穿的，那个棉袄也只是上学放学披在身上穿。
但其实这种校服很少，帝都中学的大部分校服还是处于长袖长裤的状态，每每提到京华的校服，其他学校的学生们都很羡慕。
回到家，靳慕孜疲劳至极，张婶说妈妈今天在陪着爸爸加班，不在家吃晚饭了，还交代着，让李叔送她去健身房。
去什么健身房，靳慕孜累瘫了，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听到张婶说：“小孜先休息会儿，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到开门和关门声。
靳慕孜缓缓睁开眼睛，居然看见了江沐泽。
她揉揉眼睛，止住困意，看着客厅悬挂的钟表，睡了二十分钟了。
刚睡醒，她声音都蔫蔫的，黏黏的：“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们家司机家里出了一些急事儿，姐姐打电话让我接你弟和妹下辅导班。”
靳慕孜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靳慕斯小模小样的跑过来，又趴着她腿上哭：“姐姐，我不想学跳舞。”
“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好，”靳慕孜把她抱到沙发上，哄着她：“要不你学到八岁，如果还不喜欢，我一定劝说爸爸不让你学了。”
靳慕斯痛苦的摇头。
“下次我也要像姐姐那样，从舞台上摔下来，”靳慕斯任性起来，口无遮拦：“这样就再也不用学跳舞了。”
靳慕孜生气，声音都大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可以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靳慕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有姐姐责骂，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声音贯彻整个大厅。
靳慕孜没注意到江沐泽的目光，搂着靳慕斯哄。
“这周，姐姐带你去游乐园。”靳慕孜哄着妹妹：“好不好？还给你买冰淇淋。”
靳慕斯耷拉个脸：“周日我也要跳舞。”
靳慕孜：“不去了！”
靳慕斯眼睛放光：“真的？”
靳慕孜捏着她鼻子：“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被发现了你就跟爸爸说，是我硬要带你去的。”
靳慕斯开心的连亲靳慕孜好几下，谁知道靳慕实突然跑过来，趁火打劫道：“我也要去。”
靳慕实没什么底气：“姐姐你要是不带我去，今天我就告诉爸爸妈妈，谁都别想去。”
“呵！”靳慕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敢威胁我？”
靳慕孜这人最吃软不吃硬。
江沐泽看着这三姐妹的相互斗嘴，无奈笑了。
“慕实，今天的数学卷子，你能做到100分，哥哥带你去。”
靳慕孜阻止：“你别惯着他！”
江沐泽跟她摇头，示意没事。
想当初，安安在江家可谓是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得让着她，江沐泽都想象不到她当姐姐会是什么样子，可现在看来，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当起姐姐也像模像样。
晚饭江沐泽在这边吃的，靳慕孜饿坏了，张婶做的馅饼她吃了好几个，饭菜也是狼吞虎咽。
张婶都惊呆了，平时她的饭量并不大，便问：“小孜今天在学校没吃中午饭？”
“吃了。”靳慕孜喝着碗里的紫薯粥，夹着张婶做的豆角炖排骨：“学校不是在举办运动会吗？消耗过度了。”
听到运动会，江沐泽抬头，看她这一身装扮才明白，大概是报了项目。
只是她穿着个背心，两条胳膊露出来，细的感觉一折都能断。
张婶点头：“那小孜多吃点。”
人的注意力是真的有限的，在这个极度疲累的时刻，靳慕孜也只是草草跟江沐泽说了几句话，吃完饭便去洗澡了。
要是以前，一定跟他哥哥长，哥哥短的。但今天她累的话都不想多说几句。
运动会期间，没什么作业压力，靳慕孜躺在床上看之前没看完的英文版《海底两万里》，可没看多久，眼皮子就开始在打架。
才八点多，她关了台灯，准备睡觉。
刚关了台灯，钻进被窝，门口一阵敲门声。
“谁？”
江沐泽：“我。”
嗯？靳慕孜脑中浮现一个问号。
都忘记了，哥哥还在给靳慕实补习这件事了。
江沐泽看门下面的缝隙已无光亮，便问：“你睡了是吗？”
所有困意瞬间消失，靳慕孜抬手，胡乱扒拉着台灯开关键。
江沐泽看见，那丝缝隙，从黑色，变成了暖黄。
“没睡。”靳慕孜已经在被窝里坐正。
江沐泽推门而入，看见身穿睡衣，头发披散下来，眼睛晶亮。
墙上挂着的台灯正好打在她的后脑勺，脸上的阴影一片一片，只见鼻子下方，有明显的眼睫阴影。
靳慕孜往旁边挪了挪，腾地方给他坐，问：“哥哥，怎么了？”
江沐泽坐在床沿，看着她，轻轻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怎么会从舞台上摔下来？怎么会再也跳不了舞。
学舞蹈前，老师都要看外貌，量颈部胳膊量腿，她的比例是最好的，是最有希望进芭蕾舞团的。
老师夸过：江久安是天生的芭蕾舞者。
而如今，却再也跳不了舞了。
靳慕孜沉默了会儿，手在被窝里死死捏着床单，抿唇笑了：“就是不想学了。”
江沐泽盯着她，一分一毫的表情都不想错过，她的眼神里，有很大的遗憾。
他抿着唇问她：“说实话。”
靳慕孜眼睛突然就红了，看着江沐泽，吸吸鼻子，忍着哭腔：“因为我想你。”
江沐泽喉咙突然梗住，心里的难过一点点的裂开，难受极了。
他早就知道她没再跳舞了，也有想过为什么？她年纪小，爱好不定，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是常事，又或者，还是想学文化课，把舞蹈当成了爱好。
他想了千万种理由，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靳慕孜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当时回到这边，我特别特别想你和爸爸妈妈，根本就无心跳舞。”
她眼泪一颗颗掉到被子上，更砸进了他心里。
江沐泽拿指腹轻轻擦着她的眼泪。
“那时候夜里都睡不着，我也不想跟现在的爸妈说，跳舞身上没力气，又分心，就摔下来了。”
江沐泽声音哑了好多：“怎么不跟我跟爸妈说。”
靳慕孜吸吸鼻子，还是很生气：“你不要我。不能跳舞跟当年受的委屈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江沐泽嘴唇轻启，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长胳膊一揽，将她抱在怀里，大手掌着她后脑勺，声音有些哽：“安安对不起，是哥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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