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没什么路走不下去
莫北杳是极少抽烟的，至少周慕婉认识他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见他碰过这玩意儿。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顾南音哭累了，再加上身子虚，现在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熟睡，周慕婉刚刚过去看的时候，莫北杳还给她盖了一张薄被。
然后，她看见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办公室，走上了医院顶楼的阳台。
医院内是不允许抽烟的，而顶楼只有极少数人能上来，周慕婉看着莫北杳那高大却略显萧索的背影，心尖一拧，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天色已经极暗，今天的风不算大，但是顶楼还是带着瘆人的寒意。
因为医院处于B市较市中心的位置，隔两条街就是有名的繁华街道，故而晚上各色灯光眏射到夜空中时，也给顶楼照了明。
虽然有光线，但还是微弱，夜色无边中周慕婉可以清晰地看到有零星的火光忽暗忽明。
莫北杳夹着烟的手搭着另一只手，靠在栏杆上。
从周慕婉的角度看，他整个人融于这黑暗，细微火光映照的眉眼模糊不清，让周慕婉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她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痛苦。
他的肩稍稍垮了下来，像是挣扎又像是要极力扛起什么。
烟草的味道被风送到周慕婉的鼻尖，她开口轻轻唤了一声莫北杳，待对方看过来时，她才一步步朝对方走过去。
她看了看他手上的烟，原本打好腹稿的话，开口却变成了：
“你看起来很累。”
尽管光线不足，但周慕婉还是能从男人脸上看出难得一见的疲惫，那时她从未见过的颓败。
莫北杳看清来人后，笑了笑，手指轻微地颤动，抖落烟灰，没有否认：“确实有点。”
“你该回去好好睡个觉。”
周慕婉站在他旁边，手也学着他搭在栏杆上，眼睛看向他时，眸色平淡却让莫北杳有些失神。
两人就这样并排站着，冬月的冷风打在两人身上，他们却不觉得冷似的。
周慕婉看了看莫北杳手上的零星火光：“我以为你是不碰烟的。”
“只是极少碰，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抽支烟提提神。”
周慕婉对他这样的坦白感到很意外，可以说，莫北杳是她遇见的男人中，最真实的了。
因为在她面前，他几乎没有隐藏过什么，实打实地在跟她交朋友，特别是当她揭穿了他的身份之后。
没有怨怼没有埋怨，有的只是坦然接受还有请求她一同隐瞒。
周慕婉忍不住又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她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没有简单不复杂，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从头到尾只有一样。
护好顾南音。
如果要论这份坚定和纯粹，周慕婉承认自己比不上他，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钦佩他的原因之一。
周慕婉想了想，还是将那句话问出了口：
“你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诉音音？”
刚刚她去办公室找顾南音时，恰巧听见了莫北杳对顾南音说的那句话，当时她站在门外，顾南音背对着她靠在莫北杳怀里。
顾南音没有注意到她，莫北杳也没有。
于是那一刻，周慕婉将莫北杳脸上的挣扎和疼爱、悲伤……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尽收眼底。
那一刻，她居然一瞬间就能明白他说的那句话的含义，还有分量。
这意味着，将自己从安全的地带推到明目张胆地让人觊觎的地方，因为连他都不知道，在背地里盯着他们的那股势力，到底会用什么可怕的手段对付他。
周慕婉知道莫北杳一直夹在两难中，也知道莫北杳一直在隐忍，现在顾南音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以前要多得多，莫北杳如果要恢复身份陪在顾南音身边。
唯一的理由，就是现在的顾南音无比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的拥抱。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周慕婉无论怎么做，也无法弥补给顾南音的，所以，她才会在得知莫北杳是顾南音的亲哥哥时，第一时间跟他站在了同一战线。
莫北杳默默地吐出一个烟圈，勾唇笑了笑，声音沙哑：“音音现在的情况，最需要我在身边，如果让她知道我回来了，说不定就不会想现在这样过得这么难熬了。”
顾南音的病已经耽误不得，如果顾老爷子真的去了，那顾南音的病只会加重，那时，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人，她要靠什么熬过去？
周慕婉侧脸看向莫北杳，觉得他话里有话：“音音的情况？她怎么了吗？”
莫北杳深深地看了周慕婉一眼，没有更多的犹豫，跟她说明白了顾南音现在的病情。
夜里的风又大了些，可周慕婉觉得怎么也比不上她心中的寒。
抑郁症……
当她将这个词同顾南音联系在一起时，她觉得那是多么地格格不入，那个倔强活泼、天真善良的姑娘，那个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会乐观去应对的姑娘……怎么可能……
她的脑中闪过最初认识顾南音时，她笑得活泼开朗的模样，而后是她恢复记忆后那截然不同的淡然和安静，她认真画图的侧脸，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的模样，她穿汉服的模样……
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生动活泼的顾南音，有一天会被拖进黑暗的漩涡，再也无法活过来。
周慕婉极度隐忍地咬咬唇，脑中快速想着可以帮助顾南音的方法，良久，她认真地看向莫北杳：
“莫北杳，我会帮你和音音保证顾氏。”
短短的一句话，是周慕婉对他们兄妹给出的最重的保证。
莫北杳移了目光，看着前方的璀璨灯火，眼神复杂，烟烧到尽头的时候，他嗓音沙哑地回了一句：
“谢谢……”
没有什么路走不下去，只要他们还在她身后。
————
顾南音醒过来的时候，是深夜，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可办公室内有人为她留了一盏灯，细微的灯光驱散了她眼前的黑暗。
也足以驱散她心头的不安和惶恐。
她坐起来，低着头，眉头微蹙，虽然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但是并不妨碍她想起来自己睡过去前听到的那一句——
“音音，哥哥回来了。”
当时在她身边的只有莫北杳，会说这样一句话的也只有莫北杳。
难道……
顾南音的瞳孔轻颤，心中涌现出一个不敢相信的猜想，比起惶恐不安她心中更多的是……
怀疑和期待。
莫北杳为什么说对她说那句话，仅仅是安慰她吗？还是他就是哥哥？
可是，那次她当着他的面叫他哥哥时，他明明否认了啊，而且如果真的是哥哥，那他为什么不认自己？
难道，哥哥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才会悄悄回到她身边，还是，哥哥也失忆了？忘记了有她这样一个妹妹？
不……顾南音稀里糊涂地想着，又推翻自己的想法，像个小傻子一样紧张又不安着。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潜意识里是相信莫北杳就是自己亲哥哥的。
顾南音坐在沙发上发呆，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凌晨五点钟左右，她突然听到办公室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咔嚓”一声地开门声就在她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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