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十四章 飞花（04）

李睢臣屈膝坐在柳树枝杈，几只蝉在柳树梢头叫得响亮，他原以为它们叫会儿就会停住，谁知越叫越欢，昨晚看书到深夜，想闭眼眯会儿也不可能了。

        黎九重这家伙真是搞笑，明明是自己更不方便出来，却每次都是他李睢臣在这儿等他，他说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这样，他却每次都愿意在这儿等他。

        “喂，等多久了？”转眼黎九重便到了他身边。他上学堂不行，舞枪弄刀方面倒是一把好手。

        “你说呢？”李睢臣睁开眼，南集市不过人多房子多，没什么看头，在他看来，别处都和这里无法相比，上次去了南集市回去遭李睢衍告状被关了禁闭，直到前日才走出禁闭室，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出来找黎九重。

        “好吧！等会儿带你去山里转转？”

        “现在就去！”说走就走，黎九重回家取了弓箭二人便上了山。除了李擎天，黎九重是他见过的射箭如此精准的人，李擎天自不必说，曾经山宗门赫赫有名的大宗主，而十六岁的黎九重不过一无名小卒，由此想着他心底越发敬佩。

        夜幕拉下，山下的小村火光点点，烤野鸡的香味和人肉味引得几只狼在附近转悠，黎九重往火堆里添了许多柴，狼在远处看着他俩徘徊不敢近前。“要是你去参军，以后一定会成为威名赫赫的将军！”

        火光映在黎九重脸上，“或许吧！或许某人会如此想！”他这话说得很轻。

        “什么？”

        他从火上取下野鸡，撕了鸡腿给李睢臣，“尝尝吧！”又道，“我是说，我可不想成为将军，这样做一个普通人就挺好，饿了吃饭困了睡觉，挺好的！”说完撕了另一只鸡腿放进嘴里，眉毛向上弯起，“不错，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李睢臣叹了口气，看黎九重吃完了鸡腿，又把自己手里的鸡腿递给他，他也想像黎九重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可是宫里的生活如履薄冰，不是我吃掉你就是你吃掉我。他深知自己是个可悲的人，可悲生在无情的帝王之家。

        “如果我不是皇子，你会和我成为很好的兄弟吧？”他看着大口吃肉的黎九重，眼中有哀戚的神色。

        黎九重此刻一心放在吃上面，不过这句话他倒是听清了，听得很清很清。从他的谈吐和举动他猜想过这就是黎九重自认为的那种人，只要是那种人，出自皇宫出自王侯将相之家都有可能，所以在他听到这句话时并没有感到惊讶。

        “是。我不想和位高权重的人扯上关系，太麻烦！也太危险，不过，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一声哥我也很乐意！”

        李睢臣转过脸偷偷抹了把眼泪，六岁那年自他的母妃去世后他好久没听见如此亲切的话了，争权夺利的皇子们都把他看作绊脚石眼中钉。

        再加上他性格孤僻，在当今天子面前也不受待见。

        多亏了庄公公是个记得恩惠的人，捡着天子爱听的话说，他这才可以跟着李擎天学学武功也跟着刘太傅学些治国之策。他对这些其实都不敢兴趣，只不过为了打发时间也就随便学学。

        “你怎么啦？不会被这么点小事儿感动到了吧？”黎九重语气轻松。“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提起了，我们做寻常人家的兄弟就好！”黎九重想了想，还是变着法儿提醒了对方，若是那位知晓了他的身份，还不想方设法往上爬？这自然也是黎弗生最不愿意看到的。

        “你想做皇帝吗？”黎九重问。

        李睢臣捡了根木棍在手里拨弄着燃烧的木柴，好久没这样看火了，透过火苗，对面的树林起起伏伏，似荡在水波里。是如梦如幻的感觉。好像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明明应该是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鹰或者是长在山间的树，所以，一切自他出生的那刻就错了。他摇头，指着火光明灭中的树道：“做一棵树也挺好的吧！”

        “吸收养分，争夺阳光。地下盘根错节，地上枝杈分明。实际都在争夺，不过就要看谁强谁弱了！”

        “起码是有多大本事就长多大，可是现在我只想长这么大了，生命和命运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我觉得还是做一棵树更好！”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你还是成为皇帝更好！你成为皇帝了我就可以安心做一个普通人了！”

        火越烧越旺，狼在周围嘶嚎，徘徊着终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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