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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箭难防


周二下午,姬羽上完两节自习课,把写完的作业交给课代表,就骑自行车来到了砖厂,看到赵厂长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笑着问:“厂长,您早上让我下午早些来,有事吗?有事儿您尽管吩咐。”
  “嗯,有事儿,好事儿,你先在这儿等等,一会儿跟我出去吃晚饭。”
  “出去吃饭?干嘛出去吃?咱们食堂的饭不是很好吗?”
  “哦,是这样,昨天我把钉子厂和加工厂的开关盘余款和砖厂捐给两个厂的钱给张乐生他们送去了,他们挺感激咱们,想跟咱们吃一顿饭,镇委楚书记早就想跟你见一面了,就说这顿饭镇委请客,让我通知你下午早些过来。”
  “吃饭?”姬羽苦笑道:“厂长,您早上怎么不跟我说清楚啊,早知道是吃饭我就不来了,您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沾酒就醉,让我喝酒就跟给我上刑差不多,受罪啊,厂长,麻烦您给楚书记打个电话,我就不去了吧。”
  “就是怕你不来,我早上才没告诉你,你放心,有我呢,今晚你就是一滴酒不沾也没人怪你,大家就是互相认识认识说说话,加深一下印象。”
  俩人正说着,外面汽车喇叭响了,从窗户往外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院子里。
  “楚书记的车来接我们了,走吧。”说罢赵国平率先出了办公室。
  姬羽无奈只得跟在厂长身后。
  姬羽坐过大卡车,坐小汽车这还是头一次,上车后觉得很新奇,眼睛四处打量,就觉得这小车就是比大车气派舒服。
  到了镇招待所,张乐生和邱林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把姬羽、赵国平迎进里面雅间,楚书记还没来,大家在沙发上就坐,一个身穿海蓝制服套裙的年轻女服务员微笑着给大家倒茶。
  张乐生笑着说:“姬技术员,你卡的是时间真是太准了,前天装完开关盘,今天电力局质检科就来检测验收了,咱们的开关盘没有任何质量问题,都贴上了检验合格的标志,倒是电力局维修厂修理的电机有一台接地不过关,又重新接的线,供电所下通知了,明天上午9点全镇开始正常供电。”
  姬羽一听自己组装的开关盘,通过了省电力监管部门的检验,很是高兴:“真的啊,这可真是个大好消息,可喜可贺,那些开关盘没给电力局开关厂干,电力局质检科的人没刁难你们吗?”
  张乐生笑道:“没有,质检科和开关厂虽然都是电力局属下,但我看那两个单位好像很顶,开关厂的人嫌质检科的人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质检科的人骂开关厂的人干活浮皮潦草不把质量当回事。质检科的人看到开关盘不是开关厂做的,还把我们好一通夸,说咱们开关盘的质量比开关厂做的还好。”
  张乐生从口袋里拿出装钱的信封递给姬羽说:“姬技术员,这次你帮了我们厂大忙,不但提前做好了开关盘,质量通过了检验验收,本来我们说好了3万5千块钱包工包料包安装,买了设备材料剩下的钱是你们的工本费,可赵厂长又把余款1万多块钱退给了我们,你们一分也不留,反倒还支援了我们2万元,太让我们感动了,赵厂长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姬技术员现在还在大学学习,家庭也不富裕,付出了这么多,却一点儿回报不要,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原本我想把你给我们省下的5万块钱拿出一成做你的报酬,可赵厂长说钱多了你根本不会收,我们只好象征性的拿出1000块钱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
  邱林华也拿出信封交到姬羽手上:“姬技术员,这里是500块钱,原本我也想多出些钱的,赵厂长没让,这才定了这个数,实在跟你的付出不成比例,只能象征性表达一下我们粮食加工厂的一点心意了。”
  姬羽自然坚决不收,理由就是两个厂遭了难,这些钱就算他捐给两个厂的遇难职工家属了,两位厂长比姬羽更坚决,一定要姬羽收下,赵国平也帮着劝姬羽收下,别让两位厂长没面子,弄得一屋子人像打群架似的,让站一旁的女服务员忍俊不止。姬羽一个人争不过他们三个人,最后只得勉为其难收下了这1500块钱。屋子里的几个人包括姬羽自己都没想到,这1500块钱给姬羽带来了多大麻烦,甚至直接影响了姬羽此后的人生轨迹。
  见姬羽总算把钱收进口袋,三位厂长也就心平气和的聊起了供电后恢复生产的事情,十几分钟后,楚书记和镇党委魏副书记在招待所李所长的陪同下到了,进门后,自然是赵国平介绍姬羽和两位领导认识,刚说两句客气话,魏副书记看到倒茶的女服务员,眉头一皱,跟李所长耳边嘀咕了几句,李所长立刻将女服务员叫了出去,接着领着一位新服务员进来了。
  楚书记看了一眼李所长,李所长紧张的连连抱歉:“我的失误,我的失误,以前牡丹园雅间一直是于莉莉负责,早该把她换掉的,是我疏忽了,我检讨,这是李萌,我侄女,人很本分,嘴很严,招待所的事情,她爸妈都问不出来,保密的事情,楚书记、魏书记大可放心。”

  楚书记又看了一眼魏书记,魏书记解释道:“于莉莉是谷开仓的亲外甥女。”
  楚书记点头笑道:“不知者不怪,老李你也不用紧张,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吧?镇革委会今天刚刚被取消了,以镇人民政府替代镇革委,谷开仓同志在文革期犯过错误,在担任镇革委会主任期间有失职渎职问题和生活作风问题,区委组织部已经跟他谈了话,取消了谷开仓同志镇革委会主任职务,以后的工作另作安排,魏民同志担任镇党委副书记,镇政府代镇长,等开完镇人大通过选举后正式担任镇长,以后你们就要称魏民同志为魏镇长了。”
  大家起立纷纷向魏镇长祝贺。
  随后排座位入席,楚书记做主陪,坐主席位,楚书记、魏镇长都让姬羽坐主宾位,姬羽坚决不肯,楚书记只好让魏镇长坐了主宾位,副宾位姬羽再次推辞,屋里所有人都坚持不许他推辞,姬羽只好坐了副宾位,李所长坐了副陪位,其他人随意坐,酒菜陆续上桌,倒酒时赵国平解释姬羽有酒精过敏的毛病,楚书记没有坚持给他倒酒,让服务员李萌给他换了橙汁。
  第一杯酒,楚书记站起来将酒倒在地上,祭奠五一惨祸遇难者,大家跟着照做。第二杯酒,楚书记领大家祝贺魏镇长。第三杯酒倒满没喝,楚书记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姬羽,说是镇党委、镇政府奖励姬羽为桥西镇所做的贡献。
  姬羽忙说刚刚已经收了张邱二位厂长的钱,镇上的钱决不能再要了。
  楚书记说两位厂长给的钱是他的正常劳动所得,镇委镇府这笔钱是奖金,两码事儿,必须收下,要不就是不给新镇长和老书记的面子。
  话说到此,姬羽只好称谢收了。
  再说于莉莉被李萌替代后,连委屈带愤恨,眼睛都哭肿了,没回自己家,直接去了舅舅谷开仓家。
  谷开仓下午被区组织部约去谈了话,要等几天在镇政府成立大会时正式公布后与新的镇政府班子完成交接等待处分,仕途走到头了,他很早就有心理准备,四人.帮一倒台他就有预感,上面提出“两个凡.是”一度给他打了强心剂,不过强心剂保质期很短,两个凡是很快就不提了,上面开始清理三种人,他就知道穷途末路了,这次又摊上了五一惨祸,最后一丁点儿侥幸火花也被破灭,所以区委组织部找他谈话,他没觉得突然,只希望退下来后不要安排的太差。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足够准备,但这一天真的来到时,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打了个电话把表弟陈凯给叫了来,弄了几个菜,哥俩一起喝酒解闷。
  陈凯被楚书记调出砖厂,被发配到农机站当副站长,行政降了一级,以前在砖厂虽然是副厂长,可还是砖厂党支部书记,享受正股级待遇,到了农机站只当副站长,所以级别只是副股级,而且以后进步的可能性是零,跟表哥谷开仓可谓是同病知己,小闷酒喝的倒也有些滋味,一边喝酒一边骂人,俩人先骂楚再书,再骂魏民,把现任的镇干部骂完又骂那些镇属集体企业干部,俩人对砖厂现任厂长赵国平恨之入骨,陈凯调离砖厂跟赵国平有直接关系,赵国平还在市、区领导跟前挺楚再书踩谷开仓,否则这次调整镇干部,楚再书的位置也不稳,俩人骂赵国平忘恩负义,当初承包砖厂时,如果他谷开仓不网开一面,别说赵国平能承包砖厂,连在信用社贷款都不可能。俩人咒骂老天爷瞎眼,就不该让砖厂在五一惨祸中逃出一劫,别看钉子厂、粮食加工厂、农机站这次死伤惨重,但因为没有承包给个人,恢复生产并不麻烦,换个厂长就齐活,但砖厂不一样,砖厂已经包给了赵国平,换赵国平等于终止了承包合同,砖厂现在是下金蛋的鸡,如果有可能换掉赵国平,肯定有大批人会拿着重礼走镇革委主任的路子,谷开仓就能在退位前发一笔横财,陈凯的日子也会好很多,要是没有那个该死的大学生,赵国平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哭呢,俩人又开始咒骂姬羽。
  正骂的起劲,谷开仓妹妹的女儿于莉莉抹着眼泪来告状:“舅舅,我被人欺负了,您得给我做主。”
  谷开仓一听火更大了:“老子还没正式退下来呢,就有人要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了,姥姥,莉莉,是谁欺负你了,跟我说,看老子不把他蛋黄挤出来。”
  于莉莉就把李所长把她撤下,换了李萌负责牡丹园雅间的事儿说了。
  谷开仓一听是楚再书和魏民俩人,像被拔了气门芯的车胎立刻软了下去,那二位可是今后桥西镇党政一把手,能直接决定自己退下后的安排,在家里关上门窗骂骂出出闷气可以,明大明跟人叫板是真心不敢,再说莉莉所谓的欺负也就是接待工作临时安排,既又不是让人那啥了,也不是被开除了,倒也没啥不得了的,不过谷开仓也是很恼火,不为莉莉,而是为楚再书和魏民,今天下午区组织部分别跟他们三个人都谈了话,自己是退位是祸事,人家两位一个是位子不动,一个是进了一步,都是喜事,下午刚得到消息,晚上就摆宴庆贺,也真够恶心人,要知道正式公布要等好几天呢,那俩人现在就大张旗鼓的宣扬,首先一个组织纪律性和保密原则就有问题,这倒是个能给对方上眼药的机会,用好了救自己不可能,能给那俩货添个堵、在上级领导心中埋根刺也不错,想到此,谷开仓问外甥女:“就楚再书和魏民俩人喝酒吗?还有没有别人?”

  “有,还有好几个呢,有砖厂的赵厂长、钉子厂新上去的张乐生,还有粮食加工厂的新厂长邱林华,对了,还有一个人,是砖厂那个大学生技术员,姓姬,长的挺帅,还真能干,给钉子厂和加工厂做了几个什么电盘,就给两个厂省了好几万块钱,把张乐生、邱林华感激够呛,张乐生拿了1000块钱,邱林华拿了500块钱,给那个姬技术员,姬技术员思想境界还挺高,死活不收,要捐给两个厂的死难者家属,最后还是赵厂长说合,姬技术员才收下的,妈呀!怪不得都说大学生吃香,干一个星期的活能挣我5年的工资,来钱可太容易了,要是我能找个大学生当对象就好了。”于莉莉羡慕的露出花痴状。
  “钉子厂和加工厂能拿那么些钱给别人?你没听错吧?”
  “就是真的,他们给姬技术员钱的时候,我就在屋子里给他们倒茶,整个过程我看的真真的,绝没有半点虚假。”
  “哦,那就没错了,李所长的事我明天会找他,你不用难过,吃饭了没?没吃饭去跨间跟你妗子一起吃去吧,我和你表叔再唠会儿嗑。”
  于莉莉听舅舅明天要为她出头,心中怨气消了,就去了里屋。
  谷开仓压低声音对陈凯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陈凯愤愤道:“肯定是姬羽那小子给钉子厂和加工厂做配电开关盘了,那小子技术不赖,做的开关盘便宜,砖厂7台电机,姬羽做的开关盘花费才5000块钱,我们农机站这次找的是电力局下属电器开关厂做的开关盘,4台小电机,电力局收了3万5千块钱,姬羽做的开关盘在五一那天起了大作用,钉子厂和加工厂让姬羽帮忙做开关盘,省几万块钱也应该是真的,拿出千八百块钱酬谢姬羽很值,怎么?这里面有文章做吗?”
  谷开仓用手指敲打着茶几,慢慢思索着说:“应该能做写文章,对楚再书、魏民没大影响,但对赵国平会有影响,对那个姬羽,嗯!这次能让那个姬羽吃不了兜着走,即使进不了监狱,也让他上不成大学,这小子完了,哼哼!倒要看看狗日的赵国平以后还能能指望谁?明天,咱们俩这么办……。”谷开仓把头凑近陈凯,用更小的声音说出对付姬羽的毒计。
  “表哥,你这脑子可太好使了,区里不用你当镇长绝对是上面瞎了眼,弟弟我是真心佩服你,来,弟弟给你满上,咱哥俩为明天旗开得胜干杯。”
  第二天上午,燕州轻工业学院政治处处长王相乔,带着两名不速之客,敲响了学院党委书记牛力魁办公室的门。
  牛力魁是老红军出身,四七年参加解放燕州战役后,作为军官代表进驻燕州轻工学院的前身  —  燕云省机械技术学校担任党委书记,一当就是三十年,老牛文化程度不高,但政治立场绝对坚定,对在校师生的政治思想工作一直抓得很紧,近来对刚恢复高考的七七级新生着实头疼的紧,新时代政工重心,从抓阶级斗争向发展经济转变,西方自由化的风气逐步向学校渗透,七七级新生短短几个月就出现了留长头发的、带蛤蟆镜的、穿奇装异服的,甚至还有跳友谊舞、听邓丽君靡靡之音的,屡禁不止,最为恶劣的是日化系一个名叫汪道峰的男生,看上了本班的女同学柳眉,三番五次给柳眉写信,都被柳眉拒绝,三天前竟然在柳眉晚自习后回宿舍的路上,对柳眉动手动脚意图不轨,柳眉逃脱后将事情向校政治处哭诉,表示不堪其扰,如果学校不能妥善处理,她就退学。
  牛力魁对此事极为愤怒,跟院长陈怡然交换意见时,表示要坚决开除汪道峰学籍,并在全校掀起一场肃清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的大活动,可是陈院长态度犹豫,认为农村学生考进大学不易,开除学籍基本上就是毁了年轻人一辈子前程,还是以解决问题为主,对汪道峰采取批评教育的方式,给其改过的机会。
  牛书记对陈院长的软弱和放纵很不满意,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是院长负责制,院长的权限在书记之上,院长不同意开除学生,书记没有开除学生的权利,书记是既上火又无奈,血压升到160,吃饭睡觉都不香。
  正在办公室生闷气的牛书记听到敲门声,大声道:“进来吧!”看到属下拿着一个档案袋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牛书记疑虑的目光看着他们。
  “牛书记,本市西城区桥西镇的两位干部,要找我们学校党组织反映问题,我感到事情比较严重,就带他们跟您亲自谈谈。这位是桥西镇革委会主任谷开仓同志,这位是桥西镇一家集体企业的党支部书记陈凯同志,谷主任、陈支书,这是我们学院党委书记牛书记。”王处长向双方做着介绍。
  虽然牛书记级别比镇革委会主任高了六级,但牛力魁还是站起身跟两位地方上的小干部握了手,和颜悦色的说:“桥西镇?我知道,跟我们学校几乎是邻居嘛,前些日子电力出事故造成贵镇重大伤亡,我们学校干部职工得知消息后非常难过,我们学校向市红十字协会捐献了2万元善款,支援你们救急伤亡群众,谷主任,现在桥西镇情况怎样了,伤员康复的怎么样?生产恢复了吗,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我们学校的,我们一定尽全力支援你们。”

  谷开仓做感激状:“牛书记您好,我代表桥西镇10万社员群众,对贵校的善举表示万分感谢,报告牛书记,在各级党委的指导支持下,在众多兄弟单位部门的援助下,目前桥西镇已经完成对死难者家属的抚恤工作,伤残人员也在各个医院得到了全方位的治疗,受灾家庭得到了基本补偿,特困群众也得到了重点照顾,广大干部群众正在镇两委的领导下,全力以赴开展恢复生产的自救工作,现在全镇已经恢复了正常供电,部分企业已经恢复了生产。”
  牛书记很欣喜:“好啊,非常好,你们在突如其来的大灾面前,没有被困难压倒,积极进行生产自救,这非常好,地方的同志们辛苦了。那你们二位今天到我校有什么事吗?”
  谷开仓起身将自己的工作证和陈凯的工作证,放在牛书记的写字台上,面色严肃的说:“牛书记,这是我和陈凯同志的工作证,以下我们反映的情况事实存在,绝对经得起任何部门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桥西镇革委会分管着全镇集体企业的安全工作,这次事故虽然是外在不可抗拒力造成的,主要责任单位是市水泥厂和电力局,但我们镇的几个集体企业也存在着安全隐患,加重了灾难造成的损失,痛定思痛,我们在灾后恢复生产的工作中,加大了对企业安全工作的监督检查,在检查中,我们发现这次灾难事件中,死伤最多、损失最大的桥西镇钉子厂和桥西镇粮食加工厂,为节省开支,将生产车间最重要的电力控制部件—配电开关盘,包给了贵校机械系77级学生姬羽同学,姬羽同学利用六天时间制作出比较简易的木质配电开关盘,安装在这两个工厂的车间里,桥西镇钉子厂为该同学支付了1000元的制作费,桥西镇粮食加工厂支付了该同学500元的制作费,我们今天不是为了这1500元制作费来的,姬羽同学付出了劳动得到相应的劳动报酬,而且是双方愿意,这没什么可指责的,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了解一下,姬羽同学的行为是代表他个人,还是代表燕州轻工业学院,桥西镇这次就是因为电力系统出问题才遭受了巨大灾难,为此我特别要求下属企业购买的电器设备材料,必须是国家认证的正规企业生产的产品,必须要有合格证,但姬羽同学制作的这批配电开关盘,却是没有产地、没有生产单位、没有合格证的三无产品,如果这批配电开关盘出了问题,燕州轻工业学院是不是能替姬羽同学承担责任?”
  牛力魁的脑袋“翁!”的一声,像巨雷炸在耳边,两眼发黑金星闪烁,王处长赶忙拉开书记写字台正中的抽屉,拿出硝化甘油倒出两粒给牛书记喂了下去,又给他喝了几口水,半饷牛书记缓过气来,脸色阴沉的要出水:“你们可以把刚才说的情况写下来签字画押吗?”
  谷开仓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说道:“这封信记述了我们反映的全部情况,不但有我们两人的签字和手指印,还有桥西镇革委会的公章,我和陈凯同志都是共产党员,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会为我们反映的每句话负责,请学院党组织现在就派得力人员到桥西镇实地调查,如果调查结果与我们反映的情况不符,我们愿意接受上级党组织对我们的任何处分。”
  牛力魁点头接过了举报信,但没有看,将其放在一边,把目光扫向属下,王处长理解领导的意思,马上递上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机械工程系77级机电专业班确实有一名同学叫姬羽,这是姬羽同学的档案。”
  牛力魁从档案袋里拿出姬羽的履历表仔细看后,脸上不动声色对来客说:“谷开仓同志、陈凯同志,在事情真相还未调查清楚之前,我不能对一名在校学生作出什么评价和承诺,这件事情我们校党组织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到桥西镇相关工厂去调查,最晚三天,我们会根据调查结果作出处理意见,我要说明的是,第一,学校方面从来就不允许学生在校学习期间,承担社会工作,尤其是有风险的工作。第二,如果你们反映的问题属实,姬羽同学的所作所为只代表他个人行为,因为他并没有向地方企业出示学校方面委派他承接工程的授权书和其他证明,如果有,请你们拿出证据,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为此发生的一切不良后果由姬羽个人和你们企业方面承担,学校方面不承担任何责任。第三,为了避免企业造成大的损失,建议谷主任回去立即勒令企业停止使用三无配电开关盘。”
  谷开仓目的就是要激怒校方领导,冷冷的顶撞道:“希望贵校能快些派人到相关企业调查,以免发生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故,不过,真的发生因使用贵校在校学生制作的不合格开关盘,造成比较严重的人员伤亡事故和经济损失,牛书记,您一个校方不负任何责任的表态没有任何意义,姬羽一个学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孩子出事大人担着,学生出事学校想推卸责任可能吗?我们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职工群众和国家集体的利益,到时候法庭上见,告辞!”说罢起身就走。

  陈凯紧跟身后,把门咣当一下狠狠推开,用屋子里能清楚听见的声音忿忿的骂道:“还党的高级领导呢?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什么东西?!”
  王处长气的浑身哆嗦,立刻就要追出去,牛书记铁青着脸叫住了他:“相乔,把门关上甭跟他们计较。”等门关严后接着说:“这个姓谷的没说错,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真要是出了大事故,我们学校推卸不了责任,而且桥西镇五一灾祸已经惊动了中央,要是因为配电盘再出事,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都会给我校造成不可挽回的大影响,我以院党委书记的身份,命令你立刻亲自带人前去桥西镇这两个工厂进行实地调查,现在马上立刻就去,工厂现在已经开工,那些开关盘就是定时炸弹,所以咱们没有很多时间了,坐我的车去,必须掌握事实详情,下午1点半前赶回来,如果这份材料情况属实,我要在下午两点整召开院党委扩大会,争取在恶性事故发生之前解决掉这个大隐患。快去吧。”
  王处长当即立正:“牛书记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说罢急忙跑了出去。
  牛书记稳定了一下情绪,拿起姬羽的档案和谷开仓的检举信去了院长办公室,敲门后进去,把档案和信丢给写字台后面已经站起来的陈怡然院长,愤愤的说:“老陈,看看吧,这些77级学生干的好事,要是再不施以严管,他们能把天给捅出个窟窿。”
  陈院长笑着说:“牛书记,坐!坐!干嘛生这么大气?气大伤身,你血压可不低,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将书记让到沙发坐下。
  他倒了一杯碧螺春,放到书记面前,这才拿起写字台上的检举信,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连忙又拿起档案袋抽出履历表读出了声:“姬羽,1960年6月8日出生,也就是18岁了,哦,还差一个来月18周岁,燕云省华龙县青山公社白石岭三大队人,1976年12月高中毕业,高考成绩呢,噢,在这里。”
  陈院长又从档案袋拿出一张表格念道:“数学16分,语文98分,乖乖!政治72分,综合35分,这个学生该考文科的,怎么考咱们学校了?数理化一塌糊涂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在大学一年级才学了三个月基础文化课,电工学要明年下半年才开课,就这水平就能承接两个工厂的配电开关盘的设计制造和安装?他是神吗?哈哈哈!我的老大哥,这种举报信内容你也信?就是有当地革委会的公章又怎么样?100%的诬告。反正我是不信的。”
  牛书记见陈院长这样,胸中的气反倒消了不少:“不怪你不信,老陈,我要是只看到这封信也不可能相信,可是,这封信不是从邮局寄来的,不是从检举箱里拿来的,就在10分钟前,西城区桥西镇革委会主任和下属企业的党支部书记拿着这封信找到了我的办公室,工作证上有照片有钢印,信誓旦旦用党性担保举报信的真实性,还希望我们学校立刻派人去这两家工厂去调查。”
  “啊!?”陈院长脸色大变:“那赶紧派人去调查啊!”
  “我让王相乔亲自带人坐我的车去桥西镇了,桥西镇离这里很近,小车十几分钟就能到,我要求王相乔调查出事情真相后中午1点半前必须赶回来,老陈,万一这个事情是真的,你能估计到它的严重性吗?”
  “如果举报信内容无误,在还没有发生恶性事故之前我们将隐患去除,问题还不太大,如果恶性事故已经发生,那就不单是一起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还是极其严重的政治事件。”
  “嗯,极严重的政治案件,你跟我想一块去了,如果发生了恶性事故,你我二人难咎其职,刑事案件?这个我倒没多想,公安能立案吗?”
  陈院长阴沉着脸点头说:“如果发生了恶性事故,公安局、检察院肯定会介入,即使没有发生任何事故,姬羽的行为也够得上诈骗罪,以非法手段谋取他人钱物数额在500到2000元之间,属于数额较大的刑事犯罪,公安局不但可以立案拘留,法院都可以量刑审判了。姬羽没有任何电工技术知识,没有设计资质、制作资质、安装资质,利用农村集体企业管理人员没文化和贪便宜的特点,以远低于正规工厂产品的价格,非法承揽关键工程,谋取大额收入,我不知道来告状的两个镇干部是出于好心还是不懂刑法,这件事他们要是直接告到公安局,姬羽现在就会被带走,被判刑的可能会很大,桥西镇五一灾难影响实在太大了。牛书记,以前是我心软了,对刚恢复高考的统考大学生有些偏爱,这不应该是一个高等教育工作者应有的素质,如果王相乔同志调查结果属实,我同意对姬羽,哦,还有日化系的那个汪道峰,给予开除学籍的处分,并以此为契机在学校全面开展整顿思想、整顿校风、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活动,狠刹歪风,弘扬正气。”
  “哎!老伙计,这就对了。”牛书记阴沉了数日的脸上终于有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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