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帝王家事谁能断?
雨渐渐停了,寒风呼啸。
晁衡的随从把尸体都堆积在一起,等着新野县的人来处理。
周胥吏则带着剩下的几个同伴,找来苇箔给死去的三人收尸,免得他们曝尸荒野。
天气寒冷,晁衡一行便在客栈暂时住了下来,等待新野县衙的人到来。
晁衡的侍卫头目摩挲着胡须来客房内寻找晁衡:“嘿嘿……都护?”
晁衡抚须道:“本官现在已经不是安南都护了,改任国子监祭酒。”
侍卫头目叹气:“这个国子监祭酒没啥权力,新皇帝看起来不太信任大人!”
晁衡蹙眉道:“放肆,国子监掌天下学府,掌太学、国子学、四门馆、算学、数学等文科,祭酒乃是从三品大员,何谓没啥权力?”
侍卫头目憨笑:“又不能掌兵权、又不能管赋税、也不能管地方官员,更不能开府治事,跟安南都护没法比啊!”
“朝廷大事,岂容你置喙?”
晁衡瞪了一眼这个亲信,训斥道。
侍卫头目压低声音道:“大人,我看了看这个阉贼弄的财宝,估计能有三千两金子,咱们把他们全部弄死,贪污个千把两,神不知鬼不觉啊!”
晁衡大怒,拍案而起:“刘大郎,本官念在你对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才没有遣散你,本指望你在我身边跑腿效力,你却来撺掇本官贪污?”
刘大郎闻言急忙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小人是替你叫屈啊!你在安南做了五年的都护,功绩显著,新皇帝刚上台竟然就调你回去担任闲职,我们都替大人委屈!”
晁衡怒道:“安南是大唐的安南,又不是本官的安南,我难道要在安南都护的位子上终老么?
本官由安南都护调任国子祭酒,平级调动,有什么叫屈的?
刘大郎,你太让本官失望了,明天就可以回河东老家了,不用再跟着本官进京!”
刘大郎闻言大急,磕头不止:“大人开恩,不要撵小人离开,小人实在是替大人叫屈才大放厥词!”
就在这时,晁衡的弟弟晁量走了进来,劝道:“兄长勿要动怒,实在是箱子里的财宝太多了,也不怪刘大郎动心!”
刘大郎叩首不止:“大人的恩德,小人无以为报,你可千万不要撵小人离开!”
晁衡冷哼一声:“到了长安,领二十杖,再敢触犯家法,休怪本官不念旧情!”
“多谢祭酒。”
刘大郎这才千恩万谢,灰溜溜的离开了晁衡的房间。
晁衡的弟弟本名阿倍带麻吕,比本名阿倍仲麻吕的晁衡年轻了八岁,今年三十六,一直在晁衡手下任职。
这次晁衡被征调回京入职,晁量便也放弃了官职跟着兄长一块回京。
“兄长,适才我去跟那个柳胜闲聊了半个时辰,问出了一些重要事情……”晁量吞吞吐吐的说道。
晁衡抚须问道:“何事?”
“他说太上皇已经逃离了长安……”晁量道。
晁衡吃了一惊:“逃离了长安?此话怎讲?”
“就是太上皇不在长安了。”晁量解释道。
晁衡依旧不解:“不在长安便不在长安,为何用逃离二字?太上皇不在长安又去了哪里?”
“他不肯对小弟说,希望能见兄长一面!”
晁量在一番拐弯抹角之后,最终还是挑明了来意。
晁衡弯腰将桌子上的油灯拨的亮了一些:“那你便带他来见我。”
“喏!”
晁量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下了楼。
晁衡又走到隔壁,叮嘱妻女安心睡觉,不要被隔壁的说话声打扰。
片刻之后,晁量在前,柳胜在后,一起来到了晁衡所在的房间。
看到柳胜双手被捆着,晁衡吩咐一声:“把绳索给柳公公解开。”
“多谢晁祭酒!”
柳胜被松绑后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腕,开门见山的道:“晁祭酒,咱家适才思前想后,决定对你据实相告……”
晁衡坐在椅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柳内侍请讲。”
柳胜一开始已经认命,但被晁量套了一番话后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这才求见晁衡。
柳胜知道晁衡本来是个日本人,之所以能够在大唐官居高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李隆基对他的提携。
也就是说,李隆基对晁衡有知遇之恩!
如果把李隆基与李瑛的矛盾详细告知于晁衡,再告诉他李隆基已经去了洛阳,晁衡会不会改变去长安的决定?
只要不去长安,就算他把自己带到洛阳,这条命也算是保住了!
“咱家随身携带的黄金并非贪污所得,乃是武太后贿赂咱家的……”
柳胜当即把自己出逃的原因,以及李隆基与李瑛的矛盾详细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
“太上皇与陛下积怨已久,无时无刻的不想离开长安,恰好武太后有求于我。
咱家知道,私放太上皇这是杀头的大罪,不敢应允。
武太后便奉上三千两黄金作为报酬,这些钱并不是咱家贪污的……
我犯下这样的大罪,长安城自是容下我,这才携金南下,打算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了却残生……”
柳胜说到此处,着重为自己辩解:“咱家并非贪财,乃是太上皇待我恩重如山,实在不忍拒绝,只好放行……”
“当然,劫掠良家子确实是大罪,只怪咱家没有管好外甥,愿将他交给祭酒发落,依法处置。”
“原来如此!”
晁衡听完后恍然顿悟,又同时生出了新问题。
“朝野间都在说李琦篡位,武太后花重金买通太上皇逃出长安意欲何为?”
柳胜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帝王家事?他们一家各说各理,到底谁是正统、谁是谋逆,只有等战事结束后才会有定论。”
晁量感慨道:“也许这就是汉人祖先所说的成王败寇吧?”
柳胜拱手道:“晁大人,你也是太上皇一手提拔的大臣,还望放咱家一条生路,感激不尽。”
“哎呀!”
晁衡为难的起身,“柳内侍啊,本官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言,就把你放了。倘若此事传出去,本官也脱不了干系!”
“晁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带咱家去洛阳找太上皇求证。”
见晁衡不肯松口,柳胜只好退而求其次。
晁衡捻着胡须沉吟:“去洛阳?”
见晁衡有些动摇,柳胜趁热打铁的洗脑:“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晁大人可知道朝廷中现在何人掌权?”
“不是张九龄重新拜相了么?”
晁衡对于张九龄很是钦佩,提到他名字的时候双手微微一拱。
柳胜巧舌如簧的劝谏:“张九龄确实重新拜相,可他没有多少实权。
另外一个宰相颜杲卿你可认识?兵部尚书李泌今年才二十岁,你敢相信?
礼部尚书东方睿估计晁大人也不认识吧?其他的李白、杜甫、王昌龄这些诗人都身居要职……
可以这么说,李瑛用人唯亲,顺之者昌,绝非明君。
晁大人身为前任皇帝的重臣,只怕回到朝廷也难以受到重用……”
“好了,柳内侍,你话有些多了。”
晁衡抬手阻止了滔滔不绝的柳胜,“时候已经不早,你且下去歇着吧!”
“唉……好吧!”
见晁衡不吃自己这一套,柳胜只能跟随晁量退下。
但他这番坦白交代,却也改善了自己的处境,至少不用再被反绑双手,而且从大厅里挪到了客房,被四名壮汉看押。
晁量返回房间,顺着柳胜的思路继续劝晁衡,希望他能弃暗投明,放弃长安朝廷选择洛阳朝廷。
“根据柳胜所说,这李瑛也是个任人唯亲的昏君,兄长还是去洛阳投奔太上皇方为上策。”
晁衡捻着胡须道:“不可鲁莽,首先我们并不确定柳胜说的是真是假,再者太上皇去洛阳做什么?
武氏母子好不容易掌握了大权,难道会再还给太上皇?
最后,目前长安和洛阳的战局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
如果洛阳朝廷最终要被长安朝廷所灭,我们去洛阳岂不是飞蛾投火?”
晁量固执己见:“太上皇在哪里,哪里就是正统!兄长深受太上皇的隆恩,理当为太上皇效死,匡扶社稷!”
晁衡烦躁的在房间累来回踱步,吩咐道:“你马上派人分别赶往长安与洛阳,核对柳胜所言是真是假?待弄清了真相后再做下一步决定,现在就急着倒戈,绝非明智之举!”
片刻之后,晁量派出四名斥候,连夜赶往长安和洛阳刺探情报。
五更时分,新野县的县令带着一群差役抵达了龙门客栈。
晁衡拿出鱼符亮明身份,让县令把尸体埋葬了,自己押解着柳胜等人,与护送江采萍的四名礼部官差继续赶路。
但为了等待斥候归来,队伍有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一天下来只能走个五六十里路,想要抵达长安至少还得六七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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