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村子&夜谈
晌午时分，三人结伴出发，准备去寻找附近的村子。
一路上，秦庶总是想要和魏纾交谈。
可说不上几句话，两人之间就会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这让秦庶很不高兴……他以为对方是看不上自己身份的卑微，瞧不起自己。
善于察言观色的苏秦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连忙解释道：“魏纾姑娘失去了记忆……以前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有很多事情她都不懂。”
听到这话，秦庶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她会什么？”
苏秦想了想，说道：“剑术和铸剑。”
“剑术？看你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也会舞剑？”秦庶不以为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山林之中，一头野兽朝着三人飞奔而来。
苏秦面色如常，秦庶却吓了一跳，连忙拿起地上的树枝，准备和野兽搏斗。
而魏纾则是拔出宝剑，挡在了两人的身前。
当野兽朝着魏纾扑过去的时候，魏纾一挥手，野兽便直接被砍成两半。
秦庶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有神兵利器在……但那把剑的重量对他来说，即便是双手共持，也有些吃力。
刚才看魏纾单手挥剑的样子，动作流畅，似乎那把剑在她的手上没有任何重量一样。
“她看上去年纪比我大些……力气自然也要比我大。”秦庶自我安慰道。
接下来，魏纾用剑将野兽的皮毛剥下来，然后清除内脏，将其血肉用毛皮包裹着，准备带走。
整套动作下来很熟练……一看就是这方面的老手。
“欧冶子也教你这些？”苏秦问道。
虽然不知道“欧冶子”是谁，但魏纾恍惚间想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对方不但教她剑术，而且还带她去野外狩猎……在地府里，没有贡品可吃的灵魂们……可以去吃那些野外的凶兽果腹。
“好像有个老人曾经教过我这些……但我记不起来他是谁了。”魏纾说道。
两人正交谈着，树林里忽然走出来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
“那头野兽被人杀了？”其中一人说道。
“看这位姑娘的样子……似乎不像是杀死野兽的英雄啊。”另一人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秦庶连忙问道。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说道：“我们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是你们杀了这头野兽吗？”
“能带我去你们的村子吗？我们是出游的学子。”苏秦说道。
“当然，几位英雄帮我们除掉了这该死的畜生……我们当然要请你们好好吃一顿才行，走吧。”民风古朴的秦人热情好客，带着仨人一起回到了村子。
当村子里的人们知道那头害人的野兽被人杀死之后，当即决定拿出自家的酒肉好好款待英雄。
几人坐在桌旁，看着不断被端上来的酒肉。
“大叔，这个村子一直都这么富有吗？”秦庶若有所思地问道。
“当然不是，以前我们的村子也很穷……可自从这秦国变法以来，我们的村子越来愈富，以前出去打仗的人不是死在外面，就是残了……年轻人们为国捐躯，却没有人得到应有的待遇，加官进爵这些事都是那些贵族子弟们的事情……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能够立军功，就算是我们这些贱民也可以得到封赏……”
听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变法的好处，秦庶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苏秦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商君变法的记载……却未曾像现在这样亲身体验过变法对一个国家带来的改变。
这些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都无时无刻不触动着他……也让他慢慢地有了想要尝试变法的冲动。
他想去见商君……请他传授变法之道……这样一来，或许燕国可以强大起来，不用被强国齐国掠夺欺压。
而姬狐公主和太子姬平的下场就不会那么惨了。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先不说商君愿不愿意教他……遍观燕国几代君王……似乎没有一个像秦孝公这样的雄主……能够完全相信自己的臣子。
从历史上看，燕国也出过几个良臣名将……苏代、乐毅等都曾有过改革变法的举动。
可这些人终究无法改变燕国弱小的现实……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燕国缺乏一个明主。
燕国地处偏远，地盘小，国家也并不是很富有……但这也决定了它不会被其他国家关注和攻打的处境。
山东六国，除了赵魏韩三晋常年相互攻伐之外，就只有秦国、齐国、楚国三国有过大大小小的战争。燕国，反而成为了最稳定，最不被人看好的国家。
在这样的国家里尝试变法……或许有朝一日，也能让燕国强大起来。
夜晚，月明星稀。
秦庶来到屋外，心事重重的他怎么也无法入睡。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他，商君卫鞅是个祸害秦国的罪人。
可现在，他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秦国的百姓似乎都很喜欢他……到底哪一边才是对？
年少的他还无法理解变法的深刻意义……也无法原谅商君对他做的一切。
就在他一脸忧郁地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一男一女。
苏秦……还有魏纾。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这两个人待在一起……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就像小时候被大伯要求亲手杀死白兔公主的那种不舒服。
心爱之物被人破坏……夺走。
他躲在一棵树后，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来？”苏秦问道。
魏纾摇了摇头，她还是想不起自己的过去。
“秦国……真是个了不起的国家……怪不得以后能够统一天下……”
听到苏秦这么说，秦庶心里不禁一喜……统一天下……那是多么了不起的宏愿啊。
秦国，真的能够一统天下吗？
“我想去拜会商君……去向他请教变法强国之道……我要让燕国变得和秦国一样强大。”
听到这里，秦庶的笑容凝固了……原来，他还是一心想着燕国……也对，他是燕人……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故国变得强大起来呢？
“我和你一起去。”魏纾说道。
秦庶心里有些酸酸的……他也好想有个人在他被流放的时候，跟他说一句：“我和你一起去。”
可他却一个人离开了家……远离了过去养尊处优的生活……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孤独。
好在他遇到了苏秦和魏纾……不管他们怎么看他……他都把这两个家伙当成是自己的好朋友。
但他觉得……自己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也对，他们毕竟更早认识……或许是一起长大的总角之交？
若有一天，他们能和自己分享属于他们的秘密就好了。
他真希望有人能够真心对待他……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利用……只是纯粹的友情。
就在他心情复杂地躲在树后偷看地时候，一双小手将他的双眼遮住，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就要动手。
好在对方开口了，是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和他一般年纪大……在中午接受村民们款待的时候，见过这声音的主人。
“黑枣姑娘……”秦庶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秦庶……你怎么知道是我？”被遮住的双眼重见光明，秦庶转过头，看到的就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真好……我真羡慕你。”秦庶一脸感慨地说道。
“你羡慕我什么？”黑枣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羡慕你能够轻松地活着……不用背负着那么多的重担……不用被人期待……”秦庶一脸深沉地说道。
“只要你想……也可以像我一样……我们一起生活在村子里……永远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好不好？”黑枣笑着说道。
此时年少的秦庶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他只当对方将自己当成了玩伴。
“黑枣……回去睡觉吧……夜里风凉……小心别冻着了。”秦庶柔声说道。
黑枣听到他这么说，心中美滋滋的，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看。
顺着他的目光，黑枣也看到了那位姑娘。
在那一刻，她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楚……有一种名为自惭形秽的感情让她默默地退开。
“秦庶……你也早点休息……我改天再来找你。”说完，她快步地离开了这里，脸上满是失落。
此时的苏秦和魏纾告别，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独留魏纾一人独自坐在那里，静静地抬头望向天空。
秦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
“为何……还不去休息？”魏纾轻声问道。
“因为睡不着。”秦庶调整了一下坐姿，却发现怎么坐都不舒服，索性躺了下来，用双手枕着头。
身旁的人不再说话，他有些好奇地起身看了对方一眼。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清楚地看见了魏纾眼中的寂寞。
“你也会寂寞？我还以为……有苏秦在你身边……你会很快乐呢。”秦庶说道。
“我和主人并不相熟……他了解我，我却不知道他。”魏纾幽幽地说道。
“那你要不要换个主人？”秦庶问道，“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之间可以相互了解。”
魏纾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看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心里就会有一种想要保护和照顾他们的想法。
秦庶被摸头杀，先是愣在了原地，然后脸色微红地挠了挠头。
就在刚才她的手接触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好像被母亲摸头的感觉。
母亲……这个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这些年来，他从未感受过的情感，今天在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到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可是个男人！”秦庶连忙说道。
魏纾听到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段记忆……一个小男孩在她的照顾下逐渐长大，就在她想抚摸对方的脑袋的时候，对方却躲开了。
“荡儿……”她喃喃道。
秦庶不解地看着她，问道：“谁是荡儿？”
魏纾摇了摇头，说道：“和你一样，也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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