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在劫难逃

一晃数日过去了，邱家上下都因为魁玉和苦儿的到来而一片欢欣，除了一个例外，那就是原本最受宠的邱邵。他对苦儿还只是淘气捉弄，开开玩笑什么的，对魁玉则完全是冷嘲热讽，恶语相向，稍不遂他的心意就会勃然大怒，嚷嚷着让她滚蛋。甚至数次命人把她们的行李从房间里拿出来，自己亲手拎着走到出口处粗暴地远远扔出去。

        尤其每当邱霁说要带她们过去大宅那边给长辈请安的时候，他总是满地撒泼打滚，装疯卖傻，死死抱住邱霁的腿，令邱霁和邱心都哭笑不得，只得作罢。

        魁玉每次被邱邵为难都忍了下来，她知道邱邵说的没错，毕竟非亲非故的已经叨扰了太久。但倘若她真的提出要走，邱霁和邱心极力挽留，邱邵眼里也会流露出混杂着厌恶和不舍的神色。

        苦儿却对他很是着迷，魁玉问她她死活不肯承认，但这小妮子明显不愿尽快起程，甚至有长住下来的打算，这让魁玉想了很多，如果邱邵也对她有意，也许真的没必要非带着她一起走。

        另一件让魁玉不能适应的是，他们长居沼底，按理说应该格外珍惜白天的时光，但邱家的一天是从下午才开始的，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太阳就落山了。邱心有时会趁着还早带她到地面坐上一会，让她觉得没那么压抑。邱邵比别人起得更晚，他显然过着另一种相当骄奢淫逸的生活，他的房间永远浓香四溢，妖冶的异族侍女出出进进，从不间断地送去美酒和歌舞。

        苦儿如果跟了他，将被置于何种地位，也是让魁玉忧心的地方。

        --

        一日，邱心陪着魁玉在地面的乱石间默默地散步，有下人匆匆跑来，说是大爷和姑爷的猎鹰带信说明日即可到家。魁玉听到这个消息莫名地松了口气，邱心说全家都要做些准备。魁玉就让他一个人先回去了，她已经相当熟悉入口的位置，就自己边走边想离开的事，不知不觉间，暮色四合。

        邱心不在身边，她反而觉得轻松很多。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发现邱心武功虽高但不喜诗书，虽然不算沉默寡言可言之无味，相比之下反而是邱邵颇有见识，玩笑间一语中的，各种奇思妙想源源不绝，小聪明中透着深刻的智慧，要不是那忽冷忽热暴躁顽固的性子，真是比邱心有趣得多。

        真想着，肩头突然多了一件披风，她以为是邱心去而复返，却发现是邱邵提了盏风灯站在身后，猛一看去除了肤色不同，竟然和邱心十分相像。

        见魁玉看他的目光十分防备，邱邵撇了撇嘴，自动退后了一步，做了个请先行的动作。魁玉不知他是何用意，想着马上就要走了不用顾忌太多，就继续在前漫步。两人走了一阵，一小群萤火虫不知何时围绕在身边，魁玉惊喜地跃上一块石头，看着那些舞动的星星点点入了迷。邱邵在她旁边坐下，吹熄了灯笼，感觉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认真地问：“你们要走了么？”

        魁玉干脆地答道：“对，你大哥和姐夫这就回来了，按约定好的，会送我们出去。”

        “那答应我一定要走，至少是你，一定要离开这。”邱邵伸出手，魁玉只好也勉为其难地跟他拉了拉勾。

        这下他好像才放了心，脸上又浮现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离开之后，你们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的地方在陪都，兴都府，你听说过吗？”

        “噢，听说过，大江入海口，十里春堤车如流水，是个好地方。”

        “听起来你像是去过，离这很远吗？”

        邱邵“哼”了一声，“我哪里能去过，自从我生下来就没出过这片沼泽。”

        魁玉听了心里一紧，他比自己还可怜。

        “实话告诉你罢，我根本晒不得太阳，一晒皮肤会溃烂。这里常年大雾弥漫，我们家又像老鼠一样特会打洞，是不是非常适合我？”邱绍的语气轻松，魁玉却听出了其中的酸涩。

        “这病，没得医吗？”

        “你觉得我可怜？告诉你，多少人希望得我这种病呢，你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血统，权力，财富，邱家多少人恨不得把这病抢去呢。“

        “没得医吗？”魁玉还是那一句，语气里带着心疼。

        “没有。”邱邵收起笑容，转头盯着她，眼里似乎有泪，“……你喜欢邱心吗？”

        魁玉没有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为了邱心留下来？”

        魁玉想到苦儿，问他，“留下来会怎样呢？”

        邱邵瞬间满脸厌恶：“嫁给邱心做我们邱家的大少奶奶？想都不要想，两个来历不明的臭女人，谁知道是不是仇家派来的奸细！就算不是，也是贪图富贵的下贱之人！别忘了你和我的誓约。违约要天打雷劈的！”他站起来拍了拍纤尘不染的长衫，丢下魁玉一个人消失在夜色里。

        愕然！到底怎么又得罪了他，魁玉刚觉得跟他说了几句真心话，没想到他变脸比翻书还快。被这么一顿说，魁玉兴致全无，闷闷地起身踩到邱邵刚刚掉下的一串手珠，捡起来摸上去似乎有几颗还刻着字。刚想要看清楚，邱心翩然而至，魁玉顺势把手珠撸到了手腕上用袖子盖住，跟他一起回去了。

        饭桌上的酒菜格外丰盛，邱霁笑得合不拢嘴，用过茶水之后，她喜气洋洋地宣布：“明日大哥和姑爷回来，就带魁玉和苦儿过去拜见他们的父亲、伯父和祖父母。邱邵脸色一下变得死灰，刚要反对，忽然看见魁玉袖口里露出的手珠，又对她使了个眼色，就反常地沉默了，只是比往日灌了更多的酒。

        邱霁见无一异议，更是高兴得拉过魁玉与苦儿，“我的两个好妹妹，真的要走？以后说不定是一家人了呢！”魁玉尴尬地笑了笑，倒是苦儿害羞地低下了头。

        像往常一样，她们在书房盘桓了半日，魁玉惦记着手珠上的字，找了个借口独自走回房间，刚拐了个弯就被一个人拉着从另一个方向拐到了一条僻静的走廊尽头。又是邱邵！

        他一身酒气，面孔煞白，直直把魁玉抵到了墙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撸起了她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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