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八章 锅与海盐

“你们俩……有点怪怪的啊。”魁玉叹了口气，她现在可没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酒泉那边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吧？”原小路是死活都不会提这个话题，还是苦儿问了一句，说完也捂住着了又烧起来的脸颊。

        魁玉虽然在黑暗之中没完全看清楚，但正是因为不清楚才更觉得可怕，“看到了，他们……怎么没人拉住他们，这也是考验的一种吗？真不知道明天又会遇上什么意想不到的怪事，我们还是快睡吧。”

        原本他们这一路露宿野外同吃同睡，亲兄妹似的极少避嫌，只有住店时才会根据价钱开一间或者两间房。受了这次的刺激之后，苦儿再也不愿稳稳当当睡中间了，好像原小路身上有虫似的使劲往魁玉那边挤过去。原小路也翻过身去，后背对着两人，后脑勺都拉长了一张脸。魁玉被挤得受不了了，只好起身又向外挪了一挪，看到原小路的后背，她突然想起左隐刚刚放下手的动作，分明伤是在背后。

        那么在密室夹层之中，他护着的竟不是小宫主，而是自己。魁玉鼻中一酸，原来他还是怕小宫主对她出手，所以才在密室关上的一瞬间跟了进来，当小宫主在黑暗中向她走过来的时候，他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所以血中花才会尽数都打在他的背上。

        残留的怒气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了，魁玉仰面躺好，在记忆力搜索着关于普罗国的一切：普罗远在大海的另一边，闭关锁国已经好几个世代，想要进入确实很不容易。没想到滟波楼的刺青师竟然也会为普罗国的军队服务。此外她对刺青几乎是一无所知，真的能进大荒落吗？她深表怀疑，不过一想到在作为刺青师在普罗国能跟左隐堂堂正正朝夕相处，胸口就好像有千万只蝴蝶呼之欲出。

        天色开始变青的时候，猴子们再一次出动了，但这回奔向海边的猴子明显少了很多，猴王也没有御驾亲征。跟去的人们回来说，半夜的潮比白天那次要小一些，三黎鱼不多，但螃蟹和贝类带回来一大兜。去酒泉那边查看的人回来说，喝醉的人全睡着了，怎么叫都醒不过来，也只好放着他们在那边了。

        魁玉见昨天死了的三人尸体还在树下横着，叫原小路一起挖了个浅坑，把三人葬在坑里，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收集些枯叶混着泥土堆了三个松松的坟包。苦儿害怕死人，更害怕小宫主，默默在旁边捡些树上掉落的松球和水果。

        小宫主才不在意这些，颐指气使地命手下几个壮汉用双戟把凹陷的石头凿成锅的样子。海边的石头风化侵蚀得都疏松多孔，戟尖大力一戳都碎成了几块，但他们仍不敢停手。

        原小路实在看不过去几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如此窝囊，上前对小宫主说：“锅的事情交给我们行不行？你还是带着你的人把岛上可做第二道菜的动物都捉来烤烤看，最晚明天中午，我一定把可以蒸鱼的锅子给你带来。“

        这才是第一次小宫主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他，原小路才不怕，也眯起碧色的眼睛回看过去。“你不是中原人？小宫主对西域各国相当熟悉，这样的碧色双眸她见过不止一次。

        “半个大月氏人，你呢？”原小路对着她总摆出一副痞样。

        “四分之一的安息人，四分之一的龟兹人，一半的中原人。“小宫主也大方告之，两人突然多了点同乡之间的惺惺相惜，“好吧，大月氏人，我等你带锅回来！”

        “你已经有主意了？”魁玉跟在他身后问道。

        “现在只有三四成的把握，下海再说。”

        退潮后的大海一如昨日宁静无边，原小路没有急着找锅，反而让她们活动四肢开始教她们踩水和换气。两人不明所以，但看他似乎胸有成竹也就全力配合。正午之前，总算丢了浮木可以在浅滩畅游几个来回了。

        中午吃了些苦儿采集的水果和松子，他们赶在涨潮之前返回了古树。小宫主这边的战利品可就多得多了，松鸡崽、野兔崽、西瑞（一种小猪）、小狍子一应俱全，地上的水果也堆成了小山，树上的猴子眼都直了，小宫主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猴子，笑得两个梨涡要沁出蜜来。原小路仰头看着她，觉得她这样很好看。

        整个下午他们支起烤架，把各种肉都试着烤了一遍，又模仿叫花鸡用泥和树叶包上烤了一遍，依次品尝了一下，除了没有盐和金箔之外，与“山婴”已经十分接近。

        全员大受鼓舞的同时，如何搞到海盐也成了问题，有人提出海水可以晒出盐来，但小岛涨潮时会把海滩全都淹没，盐池只能挖在树林里，而树荫会遮住阳光，海水根本蒸发不尽，可是除了这个法子他们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姑且只能一试。于是一队人马在密林边等着潮水漫到最高处，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挖了从低到高一排浅坑把海水引了进去。丢下几颗果核替代莲子当做卤头。

        魁玉和原小路没见过晒盐也跟了去看热闹。小宫主在最后一刻出现，白色羽衣似精灵一般在半空回转了一圈，盐池周围的粗壮的大树轰然倒向四面八方，刺眼的阳光直射在盐池上。其他人平日虽忌惮她的阴狠毒辣，但此时也由衷拍手称快。

        “大月氏小子，现在就等你的锅了。”她丢下这一句，也故意学着痞里痞气地走了。

        苦儿看着原小路发呆的样子，眉间升起一丝阴云。

        潮退了之后原小路又把苦儿和魁玉拉到海边，本以为趁着落日余晖再练一会就能吃饭休息，没想到天黑之后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海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荧光色的水母飘来飘去，比陆地上的萤火虫还要漂亮。三人从未见过这样美妙的生物，潜在水中看的流连忘返。

        苦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立刻觉得指尖一阵难忍的刺痛，她本以为很快就会过去，谁知道越来越痛，她对魁玉原小路打了个手势，向水面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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