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赵珏想起母妃说的，是妹妹讲过的，严家新贵，根基不深，这些年，在父皇的安排下，早已是骑虎难下，无论父皇还是赵王，亦或是诸位皇兄，严氏子若不能走到最后，恐宗族都难以保全。
妹妹还说，如今形势，她当仁不让。
是不是，因为，我这个做兄长的太失败了？不能肩负责任？不能分辨身边小人？不能应对尔虞我诈？所以，需要妹妹出面？
……
“珵儿，我都知道了。”
大哥，你都知道什么了啊？程知眼见赵珏的神色，在短短时间内，从悲伤到愤怒，从迷茫到愧疚，这位兄台，你是表情帝啊。
“你真的决定了么？我是不是很没用？”
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好，程知反应快，见识广，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赵珏在纠结什么。原来这个少年，竟是这般诚挚淳朴的么。
程知端正神色，很是严肃。“阿兄，你还记得自己昔日的心愿么？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你想过一种怎样的生活？你想怎样度过自己这一生？
阿兄，少年时，我向往过江湖侠客的意气潇洒，向往过沙场英雄的不世功勋，可这些，都是迷恋，是想象，而不是现实，不是我真正想走的路。
侠客一言不合会拔刀杀人，而我认为杀人犯法，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动用私刑，侠以武犯禁。
沙场豪迈，可一场战争，埋葬的是无数人的性命。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是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阿兄，我想让你知道，现在，我，赵珵，你的妹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走的道路，明白了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我想要那个位子，我想到那个最高处。我想让这片土地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我想让世间消弭战火，天下承平；我想改革朝廷现状，遏制土地兼并财政恶化。
我知道，这是一条荆棘路。我知道，皇权污浊肮脏。可是，那又怎么样？这是我选择的路，这是我的道。艰难险阻，我便要披荆斩棘；肮脏腐朽，我便要涤清荡浊。道之所钟，无怨无悔。
所以，阿兄，你不必用那种怜惜哀叹的表情看着我。”
拜托，我是去争皇位，不是去赴刑场，至于么…
“阿兄，我唯一的不确定，只是你，只有你。我不愿和你争，亦不会同你争。若是你要那个位子，我便全心辅佐你。只是，这些年，我了解你，你志不在此，入朝听政、处理政事，你不快活。
所以，我最后问你一句，阿兄，你要么？”
“珵…珵儿，”赵珏此时心绪翻腾，内心惊涛骇浪。这是我的妹妹？她竟是这般，这般雄心壮志？
和她相比，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真是汗颜，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到头来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严家。这次的事儿，若是换了自己，恐怕只有一筹莫展吧，冲动妄为之下，说不定还会拖累整个严家。
赵珏呆立半晌，望着对方坚定无畏的眸子，终是道，“珵儿，你长大了。阿兄没用，但阿兄希望你快活。既然你心意已决，阿兄唯有支持你。我的妹妹是最优秀的，你一定可以做到。”
“阿兄，谢谢你。”谢谢你，赵珏。我程知绝不会做有悖本尊意愿，与本尊在乎之人为敌的事。小公主敬慕你，你若有心，我就只能放弃。
“傻瓜。”赵珏轻轻抱了下妹妹，像以前那般摸摸她的头，终是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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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正殿，程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包袱。正如当日对文蓁所说的，“不是我阿兄有一个才高志远的好妹妹，而是我赵珵，有一个不慕皇权的好兄长。”这一世，我必定护得大家周全，让你们纵情肆意，得偿所愿。
现在还有一人。
“阿娘？”
“珵儿，”严茹眼眶微红，眼角湿润，“我都听到了。”一双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严茹不想他们出什么皇家人的龌龊。本是想及时控制场面，没曾想竟是听到这样一番话。
“珵儿，你上次的话，阿娘有答案了。你果真是长大了，还成长的那么出色。你阿兄也支持你，阿娘又有什么理由反对？你且放手去做，阿娘和严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而且，阿娘错了，终有一日，你会和昭明女帝比肩。”
“阿娘，”虽说早就知道严贵妃会答应，可此时，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挡不住程知内心涌上的暖意，“儿说过，儿爱阿娘，爱阿兄。儿若能得偿所愿，阿兄的子嗣便是我的储君。此言发自肺腑，永远不变。儿是皇家人，但更是阿娘的孩儿。”
严茹失笑，“你不必如此。你阿兄也不会答应的。阿娘怎么会不相信你？到时，你自己的子嗣怎么办？傻孩子，别犯傻了。”
“阿娘，儿是认真的。儿，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终儿一生，大概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儿不想和不爱的人孕育子嗣。”
“啊？”严茹根本不信，“那你那个很好很好的人，是谁？带来给阿娘看看。”不说珵儿什么时候对人动了心，但说珵儿日后真成了皇帝，若是喜欢，就算有什么苦衷，纳进宫来就是，也不至于委曲求全，就此守身吧？
“自然会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果是如此吧，小孩子编出来的借口，算了，不和她争，到时珏儿拒绝就是了。严茹此时并未放在心上，待到后来知道时，却是木已成舟，再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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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山间。
“还未恭喜殿下。”沈文蓁不太明白，赵珵为何总是喜欢约在奇怪的地方。她现在也开府了，完全可以召见自己啊。谈不上遮掩二人的交集，因为这家伙每次都是大喇喇把帖子送到沈府。
“还要多谢殿下。为外祖平反，为阿娘和我弄来如此厚赏。”接圣旨的过程，沈文蓁整个人都是懵的。乡君，这可是女子爵位，皇室宗亲才有的待遇。打那以后，沈府的风向都变了，嫡母看自己的眼神也颇为热切。
想想就知道，对于女子，又无晋升之阶，皇帝就算厚赏，也不过是赏赐金银珠宝，赏赐父族夫家，哪能赐予女子爵位？想必是那人的功劳。
“喔？你知道啊？那你喜欢嘛？”福安这个名字挺好，福气安康。文蓁是沈府庶女，纵是聪慧受宠，也避免不了闲言碎语和身份上的歧视。皇帝正在兴头上，讨要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爵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殿下有心了。我，很喜欢。”看到那人一脸期待的表情，沈文蓁也不忍欺骗她。自己是真的很高兴。
“那就好。”
“当日朝堂之上，殿下进言，广为传颂。殿下名望高涨，众人皆夸赞殿下仁爱孝悌，智计无双。”
“喔？你也这样觉得？”
诶？这人怎么这样？沈文蓁有些羞恼，却还是答了，“朝廷厚恩，赵王不削而弱，殿下远见，手段高明。”这是真心话，推恩令下，沈文蓁着实为之惊艳。既符合大义，又避免直接激怒赵王。这正是外祖一直在追寻的。
然而，更令自己惊讶钦佩的，却是这人竟是如此平和地解决此番风波，并得到各方支持。简直是一石数鸟。一来，还兄长清白；二来，废掉了大皇子；三来，打压了许氏；四来，打击了赵王；五来，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六来，名利双收，获封开府……
更甚者，其间的纵横捭阖、暗流汹涌就像从未有过一般，只让人觉得君主圣明、臣子贤德。君上主持正义，惩治罪臣，为儿子洗冤，为大臣平反，为侄儿封侯；臣下深明大义，皇子悔悟，丞相请罪，满朝宣扬仁孝。皆大欢喜，没有株连，没有震荡。
这人莫不是天生帝王？润物无声，消弭灾祸于无形？竟是一派帝王之姿。
此时此刻，沈文蓁再不犹疑当日的选择。无论生死成败，君如此待我，我自不离不弃。
“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接下来，自是和你爬山啊。你整日待在府中，也不闷嘛，我来陪陪你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该登高望远，一览山色。”
“你…”也没个正经，问正事呢，“殿下，我是指朝中之事…”
“沈小姐，你好生无趣哦，你可是个妙龄女子，不是朝中的御史，不是母妃宫中的管事。来，现在和我去爬山。”
“殿下！”
“唉，更何况，我接下来正是打算干正事，我打算和我未来的肱骨贤臣探讨民生。来，沈小姐，你知道那是何物？那是山间梯田。梯田其实多见于南方，南方多雨，气候湿润，多山地，而北方很少得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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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江南赵王府。
“推恩令呐，呵，京中可真是精彩。”
“王爷打算如何做？京中那位阴险狡诈，此番名为推恩，实为削权。”
“这一回，是我棋差一招。本想着看他们父子相残，君臣相斗，没曾想，竟是出了一个昭明，那般横空出世，生生扭转了棋局。
推恩令，既是圣上恩德，怎能不接？推恩，推恩，起码得等我死了之后，江南才会分裂。赵珵是么，真不错，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斗上一斗。赢者问鼎天下，败者去藩去爵。”赵昊饶有兴味。
晟帝二十年，春正月，赵王请与诸子邑，帝许之，皆封侯爵。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大长章，说好的甜甜甜，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嘛？
看明天防盗章字数，又是大长章……
关于赵珏，程知这里并没有她讲得那么坦诚，也是耍了手段的。
人要达成目标，总是可以归结为三种方法的。一是以势压人，二是以利诱之，三是以情动人。
程知早就分析过赵珏的性格，猜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做好打算，准备以情动人，尽力说服他。虽说若是赵珏有意，程知不会相争，只是，这个虽说，概率很小。
再讲文蓁，前文说了，会以她的视角来阐述程知的行动，这也是我想表达的。
还记得，我第二个故事，和第三个故事前面，都引用过的话么。
“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圣人者，常治无患之患，故无患。”
程知是想达成目的，而不是为了搞事而搞事。都说破而后立，可是，若没得立，光破，后面怎么办？
程知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她不会有太重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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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讲下昨天的叨叨。小天使真暖心。我就是一时感慨，大概近来鸡汤喝多了。
我们所坚守和信仰的，是现实中应有的公平正义，而不是书中理念、空中楼阁。
版权意识不显，盗版横行，这是目前常态。而我们，依旧前行，写手积极维权，读者支持正版。这不是杯水车薪，这是星星之火。这样子，不是显得更为现实与美好嘛。
社会总是在进步的，未来总是会更美好。而这些，都是和我们息息相关，是我们这一代人在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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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放个小剧场：
是夜。
程知把笔一扔，好多字，好烦哦。
文蓁：怎么了？折子批完了？章程定好了？
程知：…漫漫长夜，批折子？这是人干事？我们还是来点有意思的事儿。有情人当做快乐事。美人当前，我又不是柳下惠？！
文蓁：…唔，唔，你折子……
程知：去他的折子！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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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新一轮争斗开始。
明天见喔，大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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