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玖捌章 〔捉虫1〕

198说上山，就上山

        这场雨，“缠缠绵绵”地差不多下了七天，走起来倒是意外地“干脆利落”。

        待贾敏忙完家事、注意到这天气时，那雨后的太阳已经将整片大地都给照亮了，连日积蓄的阴暗潮湿亦是一扫而空。

        望着蔚蓝蔚蓝的、飘着朵朵白云的天空，贾敏只觉浊气尽吐，整个人一阵神清气爽。

        但，说到底端午都过了、夏天已经来临。没有了雨云在碍事，金乌自然露出其锋利的爪牙——贾敏不过是靠窗坐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已经觉得有些热了。只是她没有离开，而是直直地望着外面出神。

        此刻的贾敏，心中正进行着天人交战：她到底要不要按照原来的计划、明日上大明寺？

        理论上这会儿才刚下完雨不久，她是很应该先观望个三两天的：一是确定天气没出现反复，二是等待泥土地给晒结实了。这之后，她再决定要不要外出，方算稳妥。

        ……只不过，若真的乖乖等上几天，转世灵童会不会就直接离开大明寺回金陵呢？——当然，便是灵童这会还在不在，那亦是另说呢！——总而言之，须得去了才知道。

        再者，要是一个运气不好，这天没好上两天、雨却又下起来了……岂不白瞎了她的晨哥儿特地挂的扫晴娘？

        不行，还是趁天气好转，先去了大明寺为妙。贾敏沉吟片刻，终下决心。横竖看外头，那日光的毒辣程度，明日出门的条件、应是差不离的。

        想罢，贾敏便命下人们开始准备明日出门的行装。

        ——与贾敏有着类似心理的，还有知府夫人麦陈氏。

        这不，这位稍晚些，亦使人过来林府传话说，“既天气已好转、明日之约就不改期了”云云。

        对此，贾敏当然是让来人带回去一个“好”字。

        要说，亦真是天公作美。

        待下人们把明日的行装收拾妥当，便见夕阳西下时，天边有晚霞片片——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不正正预示了明日将会有一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亦是这个时候，二等丫鬟流卷趁着旁人俱没反应过来之际，抢先一步向贾敏报告了这则“喜讯”。

        不提其他回过神后的丫鬟们怎么一边腹诽流卷这个小贱人、一边满脸笑意地附和祝贺。只说这流卷，真真是个极聪明的：这位绝口不提自个建议并剪了扫晴娘这桩，仅一口一句“这都是大爷把扫晴娘挂得极好的功劳”。如此两相比对之下，可不教旁人那干巴巴的贺喜，更出彩且更贴合主母心思？——

        果不其然，听得这些话的贾敏，立时就眉开眼笑、喜形于色，可见受用得紧。

        至于此番以后，贾敏心底里对流卷有何评价，另外当晚贾敏如何跟丈夫林如海说及今日种种与明日出行之事，此处就按下不表。

        ——只说隔日一大早，整个林府上下便动了起来，为主母贾敏的出门作最后的准备。

        诸如车辆行李之类是否齐备，随行的人员如何，留守的人员如何……便是林府大爷林玄，亦被奶娘丫鬟们从床上挖了起来，在其眼睛都没睁开的情况下，各种服侍着洗漱更衣用早饭后，再由奶娘抱着等在一边，只消一声令下，便能立马跟上。

        而贾敏呢，在听得各处回报各方面俱检查、安排妥当，又送走去上衙的林如海，她就将家事交托姨娘丁秋葶暂管、孙嬷嬷协理，接着嘱咐了大管家林信一番，方准备动身。

        除了带上她的宝贝儿子，贾敏此次去大明寺，贴身服侍的不过李嬷嬷、月柳和流卷，儿子那边则是奶娘王春雪和丫鬟流云。余下的都是得用的婆子长随。

        光这样算起来亦有二十多号人，连同行李等足足有五辆马车。

        贾敏让王春雪抱着林玄，随她登上了正中间的那辆马车，其他人等则各自前后分散。紧接着马夫们马鞭一扬，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于是，当林玄自回笼觉中醒来，便只听到一阵哒哒有序的马蹄声，以及感觉到所处空间总是在摇晃不定的。

        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这会儿正坐着马车前往大明寺呢！想到这，他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

        一睁开眼，林玄便见到坐在他正对面的亲娘贾敏，而他此时则坐在奶娘的腿上、被其抱在怀里。

        他没多想，便朝亲娘打招呼问好。然后亲娘就让奶娘喂他喝了点水、吃了块点心。等完事后，他的心就开始活泛了。

        说来，这还是林玄前后两辈子第一次坐马车呢——上回从拐子那里回林家的那么点路不算——这会可正是最好奇的时候。

        他十分希望能在车里探索一番。遗憾的是，此话一出，他家亲娘兼奶娘都以安全问题决不允许。无奈，他只能被奶娘抱着四处打量：

        就见这个车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体收拾得很是雅致舒适。假如拿现代来作对比的话，林玄估计眼前这些配置，大抵就与那些豪华房车相当了。

        透过拿薄薄的纱覆盖着的车窗往外看去，大概是早已出了城的关系，林玄没看到有什么房屋，仅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道路附近的树木农田，间或还有一些过路行人车马之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车外的风景行人，新鲜感过后林玄就不想看了；

        而声音，除却马蹄声，就只有亲娘与奶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哦，还是有那么一件。但那只不过是家人来报，说是在他们“车队”前面、大概三十多米的距离，有辆马车似乎是与他们同路的、问亲娘要不要“超车”。答案当然是否的。于是家人领命后就下去了。车队继续匀速前进。

        后来还是他家亲娘觉得无聊——毕竟他那奶娘真的实在是太灵活不足、老实有余了，这会儿与“顶头上司”之一共处一车，居然连怎么维持话题都不会，说没三两句就冷场了！这样聊都聊不起来，怎么解闷呀！——自家亲娘逼于无奈之下，只好唤来坐在后面马车上的月柳。

        这月柳真不愧是自家亲娘身边月字辈里的头一位，不仅说话大方得体、风趣幽默，而且林玄估摸，这个妹纸在出门前肯定是暗搓搓地做了功课的——这不，现下给他科普起大明寺来，那典故真是一个接一个、都不带歇的，直叫他听得津津有味。

        在这妹纸的带动下，林玄那奶娘甚至还主动开口说了两个拜拜相关的段子呢！

        在这活跃的气氛下，那看似漫长的旅途，感觉也不再难熬了。等林玄回过神来，就见车队已经进了山。

        关于这条上山路，月柳是这么介绍的：

        “其实上大明寺，统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在前山，奴婢听说，是由九百九十九块青石板所铺就，一登上顶便是山门。传说，只要信众……”

        滔滔不绝地说完爬石梯上山有何好处，并补充了一个玄幻色彩非常浓、且结局十分“好人有好报”的小故事后，月柳继续道：

        “另一条路，便是现下走的这条——从后山进入，虽多少有几个弯道，但没有岔路，马车顺着走上去，最终会到达大明寺的客院——自然，这条路可比前山那条要远多了。”

        听完这些，林玄粗略地理解了一下，便明了：说白了，前山那条，就是给虔诚信徒或有某种迫切需要的人走的；而现在走的这条嘛，则是主要方便像他家这种、咳咳，来送钱的。

        结合方才听到的科普，林玄更知道，不止这上山路，大明寺内还有不少设施，既可以满足某一部分人“我要身体力行地表达我的信仰之心”，又可以满足另外一部分人的“我虽然没法身体力行、但我有钱”。

        ——用一个比较冒犯的比喻，便是大明寺、或者说这类道观寺庙，其实就像是一种另类的服务行业。

        ——而大明寺能传承这么多年，怕亦是“行业”中的翘楚了。

        咳咳，不管怎样，这些都与他没多大关系。林玄只是稍微想想，就放到一边去了。不过既月柳说到山路，他亦起了看一看的兴趣。

        问了问亲娘的意见，林玄才让月柳把纱窗稍微掀起一点，他好能看清楚一点。

        这后山路是条双向单车道，路宽仅比一辆马车宽少许；路面是由砂石铺就，大抵有专人养护，尚算平整；最重要的一点是，路的坡度不会很大，十分好走。

        林玄又见，此时正在走的这段路，是位于两山之间的——听月柳说，整段上山路都是如此——所以啥连人带车掉进山谷底的情况，那是不会有的。

        在路的两边也不是就是山体了，而是一段约有七八米长的小斜坡。便是真有啥突发情况导致滑下去，估摸也不会太过凶险。

        ——看来修路的人，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呢。林玄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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