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话

“修竹惹你生气了？”李氏放下手中的水杯温声询问苏小懒，两个嫂子也一脸八卦地瞧着她，眼底满是好奇。啧啧，平日里最是温和懂礼的小叔子也会惹人生气闹别扭么，这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好想知道内情。

        “没有。”苏小懒闷闷地开口，一不小心把人玩坏现在死活调不回去她能说么？

        今早起来何修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直接开启了暗黑模式，不见往日温和不说还阴沉着脸像座大冰山不停地释放冷气。最可气的是这冷气只针对她一个人！

        一大家子吃早饭的时候没啥异样，脸色如常，有说有笑，最是温和不过。一回到房间就刷刷地朝她甩飞刀，别以为她没看到。跟他说话也爱搭不理的，淡漠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真是太过份了！

        苏小懒真想一把抓住他大声质问：你是谁！你把我家修竹怎么了！！

        “还嘴硬，要是不闹别扭你能跑来堂屋？这会儿不正该在屋子里呆着么？”李氏似笑非笑地揶揄道，蒋氏和王氏也连连配合地点了点头。三弟妹不爱热闹她们都知道，这几日她都是吃过早饭闲聊几句后便领着何修竹回屋，只到饭时才再出来忙和，小两口一整天卿卿我我也不嫌腻歪。

        “娘，相公没惹我生气，不过我好像不小心惹他生气了。他发脾气的时候都这么吓人么？”对着和善的李氏苏小懒也不想掩饰，嚅嚅地开口道。

        咦~

        这可真是稀奇，她这万年温开水的小儿子也会生气了？还会发脾气？还挺吓人么？短短几天便将小竹子改造得这么彻底，苏苏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修竹从小到大都不曾与人吵过嘴闹过别扭，连大声说话都十分少见。我和你爹没少为此操心，就怕他这温温和和的脾气以后会吃亏。”李氏也不关心小两口为啥置气，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实在会玩。

        顿了顿李氏又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啥闹别扭，不过你放心，你能把他惹急了说明他心里有你。别人想叫他生气都做不到。”想了想李氏一脸期待地看着三个儿媳，“这可是修竹第一次生气，你们说咱们要不要杀只鸡庆祝一下？”

        哈哈哈。。。

        蒋氏第一个忍不住噗哧笑了出声，这一下王氏也没忍住，最后就连李氏自己也忍俊不禁，三人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只看得苏小懒嘴角直抽抽。

        娘呀~你是这样的娘亲修竹他知道么？

        “修文去镇上请大夫了，我有交待他顺便买几只鸡鸭回来，修竹病了两个月要好好补补才行。苏苏中午便杀一只来吃，你手艺好，定是能做的好吃。”李氏笑罢殷切地望着苏小懒说道。

        苏小懒抚额，婆婆，你不小心暴露了吃货属性知道不？

        苏小懒有时候真怀疑李氏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泊来品，要不然怎么时不时开启逗逼模式。李氏四十出头，面相柔和，穿着素净，言语幽默，待人亲厚，言谈举止一点不像乡野村妇。好生装扮起来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太太也不会有人怀疑。

        此时苏小懒对何家人都还不太了解，在不久之后听闻李氏的爹爹兄弟都是秀才时才恍然大悟，家学渊源呀，难怪。至于李氏这么个秀外慧中的秀才闺女为什么会嫁给何老爹，那就是又一个傻小子捡到宝的故事了。

        “鸡鸭的做法我倒是知道好些，不过我会做不会杀，得嫂嫂帮我处理好了才行。”苏小懒受不了李氏期待的小眼神，趴在桌上懒洋洋地开口道。没办法，婆媳妯娌间的气氛实在是出奇的温馨和谐，苏小懒很是轻松愉快，身体里的懒散因子开始蠢蠢欲动，不知不觉便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将懒散的性情展露无遗。

        李氏三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着这样的苏小懒很是真实亲切，似乎她本就该是这般慵懒软糯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端坐才说不出的别扭呢。

        “苏苏要杀鸡可用不着我们，找你屋里那位就好。”王氏笑嘻嘻地接过话，苏苏什么的比三弟妹亲切多了，以后也跟着娘这样叫好了。

        纳尼？让何修竹杀鸡？

        一想到文质彬彬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何修竹磨刀霍霍向鸡鸭，苏小懒便觉得一阵儿天雷滚滚，漫天鸡毛纷飞。

        “苏苏可是不信？我跟你说呀我刚开始也不信那样温和的书生能将鸡鸭宰杀利索。后来才知道，咱家这小叔子可不是一般人。除了不曾下地干活，家里其他什么杂务他料理得极好。。。”蒋氏见苏小懒一脸难以置信便笑着说道。这一声苏苏叫得也是极为顺口。

        “恩恩，小叔子可不是那些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他这会儿是病了俩月遭了罪才这般虚弱，等过阵子补回来苏苏就知道了，这砍柴挑水杀鸡宰鸭他全能给你包圆了。苏苏就等着享福好了。”蒋氏话还没说完二嫂王氏便笑着开口道，也不怕李氏听了着恼。苏小懒偷空瞄了一眼李氏，见她也是一脸赞同。

        “要说小叔子能有这身本事那还是咱娘的功劳。。。”蒋氏说着偷偷地瞄了眼李氏，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一旁的王氏闻言也是秒懂，捂着嘴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咳咳~老脸一红的李氏假装着恼地清了清嗓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给苏小懒解释起个中原由。

        原来李氏是家中老小，家人对她极其宠爱，平日里只叫其读些诗书做些绣活，灶上的活计半点都不让她沾手，怕她不小心伤了或者烫了。故而李氏一手绣活出神入化精妙绝伦，对家中杂务却是一窍不通，灶上厨艺更是不堪入目，简直天怒人怨。

        可怜何家三个儿子就是在这样残酷的摧残下顽强茁壮地成长。至于何老爹，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情可以饮水饱，黑暗料理算什么，让他吃毒草也甘之如饴。

        据李氏回忆，那是在某个晴朗无云的晌午，时年七岁的何修竹不堪忍受软趴趴窝头和黑乎乎青菜的双重折磨，愤而撸袖操刀点火起灶，大展身手大放异彩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某个临时召开的家庭会议上李氏以一比四的悬殊比分败给何修竹，光荣地从厨房岗位上内退了。为什么是一比四？何老爹投给了她，她自己投给了何修竹，天知道她多想早点从那烟熏火燎的灶上解脱，此时不闪更待何时。

        在占领了厨房这个战略至高点后何修竹一鼓作气再接再励陆陆续续又攻占了劈柴扫地喂鸡种菜人情往来这些兵家必争之地，八岁时整个何家的内务便被他霸道把持乾坤独断，挟李氏以令何老爹。直到何修文成亲才还政于大嫂。。。

        目瞪口呆ing。。。

        “所以苏苏以后可以不用一直呆在屋子里，那多憋闷呐，领着小竹子在厨房里腻歪也是可以的。放心，我们都不过去，以后那就是你们俩的地盘。”李氏讲着讲着也不觉得尴尬了，好心情地开起苏小懒的玩笑。

        看着这样很不正经的李氏苏小懒早已麻木，没办法，嘴角抽搐过度瘫痪了。真想大声问一句:婆婆，你这是要给我当闺蜜的节奏么。。。

        婆媳几个越聊越热络，李氏还端来了瓜子花生，硬是将一场闲聊升级到了茶话会的高度。

        “苏苏，你听听是不是修竹在咳嗽呀？不是说大好了么？怎地又咳的这么厉害，在这都听到了。”李氏一脸疑惑地望向苏小懒。

        苏小懒早就听到了，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难道是昨天下了水受了凉病情开始反复？苏小懒听着何修竹沉闷的咳嗽声很是揪心，有心想去看看又怕对着阴晴不定的他气氛尴尬。

        “苏苏回屋看看去吧，听样子咳得厉害。”蒋氏见苏小懒脸色犹豫便开口劝道。

        “是啊是啊，先过去看看吧。”王氏也连连点头接茬道。

        “那我回去看看。”苏小懒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回房，阴阳怪气就阴阳怪气吧，不亲眼看着何修竹自己实在是不放心。

        天呐，这是进贼了么？担忧不已的苏小懒急匆匆推开房门便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枕头，被子，衣服，书本，这些原本应该在炕上的东西七零八落的全散在地上，一片狼藉。

        一脸冷漠倚在墙上的何修竹听见声响抬眼望了下来人。还知道回来。再不回来他都要咳出血了。

        “这些是你扔的？”苏小懒干巴巴地问道，她倒是想大声质问，不过面对这样陌生的何修竹总是忍不住心虚。

        何修竹没有回答。

        “唉。。”沉默片刻苏小懒轻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弯腰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起，也不整理全部堆放在炕上。还是先解决眼前这座大冰山再说吧。

        “相公，你今天是怎么了？“苏小懒爬上炕蹭到何修竹身边，相对而坐，轻轻地将小脑袋倚在他肩上，温声问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好吗？你这样我很害怕。”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她害怕么？何修竹浑身僵硬，心微微抽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过总不是想叫她害怕的。

        淡淡的幽香萦绕鼻间，何修竹不由地又想起昨晚上小丫头一脸垂涎双眼放光盯着他瞧的模样，心中越加失落。那是平时看他时从未有过的光彩，满满的惊艳热切。他家的小丫头喜欢冷酷冷清的男子，不是他这样温和的类型。

        特意早起了一个时辰，对着镜子练了许久还是搞砸了么，她竟然觉着害怕。何修竹有生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这张温和的脸，为什么不能冷俊一些，这样小丫头就会对着他垂涎欲滴双眼发亮。

        “相公，我有什么做的不对惹你生气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不要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我会改的，相公。”苏小懒双手轻轻环上何修竹的腰，埋头在何修竹的脖子上蹭了蹭，很是脆弱无助。

        “没有。。娘子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有也是他的错。终是受不了她这般黯然失落，何修竹缓缓的开口，声音喑哑低沉，似寒风中枯叶飘零般萧瑟。

        “那相公今天是怎么了？”这样冷若冰霜无理取闹是要怎样？

        。。。。

        “我以为你会喜欢。”何修竹眼底闪过一丝受伤，踯躅良久才开口，终是无法自欺欺人。

        纳尼？苏小懒心中犹如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以为她会喜欢这是什么鬼！

        “我知道娘子喜欢冷俊的男子，昨晚我冷着脸不说话时你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你从不曾用那样发亮的眼睛看过我。”何修竹不顾怀里震惊的苏小懒语气幽怨地接着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便故意装得冷酷深沉，没曾想会吓着你。。。”

        费尽心机却吓得苏小懒直接躲了出去，何修竹恼羞成怒，这才触目所及看啥都不顺眼，大手一挥将炕上的东西全给扫了个干净。人都跑了，还睡什么觉！看什么书！

        天呐~真相竟是如此坑爹！苏小懒无语望天，三岁小孩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是因为什么冷俊无俦的表情才惊艳，是因为那人是相公你，是因为见到相公独特可爱的另一面才心动不已难以自持。”沉默良久的苏小懒轻声叹了口气，轻轻靠近何修竹耳边悠悠地开口。总是要说清楚的，要不然这个敏感傲娇的男人还不知道作出什么妖。

        “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相公每一个眼神都让我小鹿乱撞心痒难耐，相公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我脸红心跳如痴如醉，这还不够么。。。”不愧是被小学同学封为“情书代理小组长”文采斐然心飞扬的苏小懒，甜言蜜语不要钱似地一筐一筐往外倒。

        去他的淡定！去他的矜持！脸是什么！不要了！此时的苏小懒只想尽快安抚好眼前这个傲娇别扭的男人，再不把人修好她都要疯了。

        “娘子。。”何修竹浑身颤栗，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儿，只觉得熏熏然好似在云端，眼底满溢的欣喜和温柔让人无法直视。娘子是心悦他的！听着苏小懒用慵懒软糯的语气在耳边轻声说着情话，何修竹半点不觉肉麻，只觉得欣喜若狂心都快跳出来了。听着这一声声喃喃的娘子，苏小懒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慢慢滋生，缠得她酥酥麻麻，似醉非醉。

        “娘子，不要停，接着说。。我喜欢听。。”何修竹轻轻蹭着苏小懒柔软的头发，嘴角微翘一脸沉醉。苏小懒闻言嘴角僵了僵，相公，你真的好单纯好不做作。。。

        望着何修竹清澈温暖满是期待的眼眸，苏小懒只觉得自己快就要溺死在那一弯似水柔情里。终是不忍他失望，眼波流转，笑靥嫣然，一字一字，朱唇轻启。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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