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狗血

冬季的清晨薄雾笼照，天还没有大亮，寒风瑟瑟，颇为萧条。

        何修竹看着马车前的安如陌思绪万千，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要走就快点。”

        安如陌望着远处苍茫的景色，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照顾好她。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安如陌定定地看了何修竹一眼，便转身进了马车，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是早点回京接着找药吧。当不成护花叶，那便燃成相思灰，只要她能好起来。

        车厢里，安如陌苦笑着握紧胸前的小八卦，往事一幕幕闪过，最终只虚化成她的眉眼。此后，他所有的，也只有牌上的这株兰花了。“走吧。”安如陌吩咐道，声音比来时越加冷清了。

        “好的，少爷。”安参应了一句便驾车离去，辘辘的车辙声渐渐远去，扬尘也悄然落回地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何修竹转身回到院里，合上大门无力地倚靠着，内心一片苦涩。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何修竹强打起精神，到厨房准备起了早餐。安如陌给他留下不少温补的药材，说是每天少量的吃些药粥，对她身体有好处。

        是以苏小懒一大早醒来，面对眼前这碗黄芪枸杞红枣粥就一脸懵逼。这天还没亮吵着要出空间就为了弄这个？

        何修竹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温声说道，“没放糖，用鸡汤熬的。”

        这还差不多。一大早吃甜粥真是要人命啊。苏小懒洗漱回来坐在炕上喝粥，随口问道，“怎么想的一大早起来杀鸡。”

        “安如陌说吃这个对身体好。”何修竹端坐在桌前一边誊写稿子一边同她说话。

        苏小懒点点头：“阿陌呢？”这会儿也不早了，大家都吃过早饭，没看见安如陌和安参还挺奇怪的。

        何修竹头也没抬，“走了。”

        啊？苏小懒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回京城了。”何修竹面无表情接着说道。

        苏小懒放下手里的碗，想了想问道，“你赶他走的？”这剧情怎么如此诡异？不是说爱她至深吗？怎么就不告而别了？

        “没有。他自己要走的。”何修竹坦然答道。

        苏小懒看了看何修竹，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纳闷极了。这安如陌是怎么回事啊？来得突然，走的更是突然。真是让人头疼。

        苏小懒摇了摇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何等的卧槽，该说他们洒脱呢还是说他们有病啊？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这是苏小懒的一贯做风，而且今天她也没空去想这些。刚把碗刷好，何家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曾经害她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大姑夫，赵元柱。

        这还真是稀奇，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苏小懒还以为叫门的会是二姑子和二姑夫呢。苏小懒将人迎到堂屋就坐，又赶紧请了众人出来，连何修竹她都给叫来了。苏小懒心想，这赵老大突然到访说不定是来送休书的，把大家都叫出来看看能不能劝说住。

        不过事实大出苏小懒所料，人家压根不是来送休书的，相反，赵元柱是来接何修芙回家的。众人自是欣喜不已，但又怕赵家这是不肯罢休，打算接了人去慢慢搓磨。所以还是仔细的询问了一番，毕竟当日赵家的态度何其坚决。

        众人好一阵忐忑，待赵元柱全程讪讪地道明原由，却皆是唏嘘不已。

        话说何修芙落到这般境地全因她一张破嘴到处瞎说，没曾想这回真的让她蒙着了，那云氏果然是与人有了□□。而这奸夫还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因为家破人亡，出家为僧的远房表哥韩冬生，这特么就激情四射了。

        却原来，云氏成亲五年，未曾有孕，赵家公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多次暗示赵老二休妻另娶。赵老二自是不愿，那老两口就明里暗里地点着云氏，想叫她自请下堂。那云氏父母早已过世，自家兄嫂又是薄情的，这要是被休或者和离，可叫她怎么活？

        但子嗣这种事都是全凭天意，云氏心里着急也没用，听人说龙泉寺求子灵验，便时常到那烧香拜佛。恰巧她那苦命的表哥也在龙泉寺出家，每次上香时云氏也会寻他说几句话。一来二去韩冬生便明了云氏的境况，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时常宽慰于她。

        一边是赵家老两口的步步紧逼，一边是自家表哥的温声劝解，终于有一天，云氏鬼迷心窍向韩凡提出了“不情之请”。

        韩冬生与云氏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有些情意。只是后来韩家突逢变故，韩冬生受不了打击，才心如死灰遁如空门。虽是避世，尘心却未泯，青灯古佛，渺渺梵音也抵不过云氏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当干柴遇着了烈火，佛门再是清静之地也是能找到一两处幽会欢好之所的。云氏二人做得隐密，并未露出端倪，几次之后云氏便有了身孕，也不再去那龙泉寺，只满怀忐忑地期待孩子的降生。有了这个孩子，她就不用担心被弃了。

        可惜呀，云氏摊上个奇葩的妯娌何修芙。何修芙其人，说她缺少教养是对的，她真的被养歪了。但除此之外她智商还是在线的，整个赵家唯一看出些蛛丝马迹的就是她了。

        女为悦己者容啊，后面几次云氏上龙泉寺前都会沐浴打扮一番，说是这样显得心诚。这种说法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云氏求子已经求得疯魔了。但这每次回来后也迫不及待地烧水洗澡就挺可疑的，不过云氏也说了，只是累了想泡个澡解解乏。

        此外还有种种异样，何修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最重要的一点是，赵老二在家的几日云氏小日子刚过，按说这段时日是不易有孕的。何修芙自幼长在外祖家，看过很多杂书，是以知道这些。

        何修芙心里存了诸多猜疑，又在家里受了气，与人闲聊时一不小心就爆了出来。天知道云氏听说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时心里有多惶恐，此时她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若只是无子赵老二念在这些年的夫妻情份，也许还不会与她和离。这要是叫他知道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她定是要被休了的。

        云氏心里害怕极了，辗转反侧左思右想终于叫她想出了一个主意，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云氏偷偷到镇上买好了堕胎药，掐着时间服下后便去找了何修芙对质，又故意惹得她恶言相向后才回房上吊。上吊之前还闹出些动静，待赵家老两口走到房门口才蹬掉了椅子。

        被救下后的痛不欲生疯疯巅巅也都是云氏装出来的，这一环扣一环不可谓不巧妙。众人都相信了云氏的清白，何修芙也被赶回了娘家，这事本该就此尘埃落定。可惜云氏摊上了个猪队友。

        那韩冬生遁入空门时不过十七岁，未曾尝过鱼水之欢。在佛门苦修六年，更是不近女色。这糊里糊涂地开了荤竟是食髓知味，终是受不住诱惑还俗下山来寻云氏，想与她再续前缘。

        云氏被打得措手不及，在家门口与韩冬生纠缠不休时被刚从外地做工还家的赵老二撞见了。这日正是腊月二十八，赵家可谓是热闹至极。

        赵家老两口破口大骂，说要绑了云氏浸猪笼。云氏哭哭啼啼大倒苦水，说都是公婆威逼太过才一时糊涂。而韩冬生，只想着将事情闹大，他好将自家表妹娶回去。唯有赵老二面如死灰，静默不语。

        众人一开始以为他是无法接受，才那般反应。但呆坐了大半天后，赵老二却是拿出笔墨，写了和离书给云氏，叫她与韩生一同离去。赵老头等人自是不肯，云氏也苦苦哀求，赵老二见状这才道出实情。

        原来成亲多年无子并不是云氏的问题，是赵老二自身气血虚损，肾阳不足所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早在婚后第二年赵老二就曾找大夫看过。那大夫倒没断言完全无望，只说是子嗣有些艰难罢了，叫他好生调理着。赵老二不敢叫云氏知道这些，是以只在外地做工时才会买药吃药。但如今又是四年过去，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对于云氏的红杏出墙，赵老二不是不恼，但也隐隐有种解脱的快感。他为了自己可怜的自尊，一直隐瞒着病情，让云氏背负了那么沉重的压力，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

        闻得真相竟是如此狗血，赵老头两人那是哭天喊地不断哀嚎。而云氏，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后，抹干眼泪接过和离书，收拾了几件衣物与韩冬生离开了。没有执手泪眼无语凝噎，没有依依惜别望君珍重。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夫妻，而今分离，竟连句再见都没有。

        云氏走了，赵家老两口这才回过神来，有这等隐疾这二儿子再找媳妇儿可是难了。此时两人也是悔不当初，如果他俩不逼得那般紧，二儿子虽说无子却还能有个人伴着，如今却可能要孤独终老，这都是他俩做得孽啊！

        赵家这个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这两日众人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赵婆子看着大宝小宝这才想起还有个何修芙在娘家。赵婆子心里有了计较，这大儿媳妇好生养，以后再生了儿子过继一个给老二，老二就不愁无人送终了。想到这，赵婆子便急急遣了赵元柱来何家接人。

        苏小懒听到这嘴角抽了抽，这大姑夫也太实诚了吧，自家老娘这种心思也直接了当说了出来。这何仙姑能乐意才怪。不过很快苏小懒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古人的想法有时候就不是她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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