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俞岱岩11
一个月后,西域金刚门发生了巨大改变。掌门长老间似有意见不和,大打出手。一夜之间,包括掌门在内半数上层人员覆灭,凭空消失。金刚门不复存在,一个名叫“倚天”的组织,却无声无息地取代金刚门,以西域为根基,向中原地区渗入。
又过一月,武当山下,一人牵着马,慢悠悠地往山上走。那人穿着一身锦衣男装,背负用布条裹着的长剑,并不避讳自己本为女子身份。身量不高,很是娇小。胸前鼓鼓囊囊,并不似一般女扮男装那样束胸。青丝高束,行走间潇潇洒脱,昂首阔步自有一番气度,竟比许多男子更加轩昂。
此人正是张怡,也是前一个月,促成金刚门大变,“倚天”组织崛起的幕后黑手。
毫不避讳地说,张怡自己清楚自己是一个非常不安分的人。那一日她一战彭商彭长老二人,以九阴神爪吸了彭商的内力。内力不多,却燃起了张怡的野心。
她练了绝世武功,百般手段,又有远超常人的见识和先知,为何不能自己拥有一番事业,一方势力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也不急着离开,就以彭长老弟子的身份悄悄潜入了金刚门底层。
那金刚门本为火工头陀建立,来源于中原少林寺。可火工头陀原本也就是个心地狭隘的,哪里肯把武学传给西域之地的异族人?因而金刚门大都收的一些流落西域的汉人,或者汉人血脉。即使是这般,火工头陀也只传下了大力金刚指这一种武学。不然,后来门派也不会叫金刚门了。
那大力金刚指本是山林绝学,配合山林的佛家思想与内功,自是大气磅礴,刚猛强横。可金刚门里却无人懂得佛家思想,更没什么上层内力,尽是练的外功。也只有金刚指可以拿出来显一显。
又有门内弟子多是汉人,对中原地方很是向往,因而才有了整个门派投靠蒙古王朝,遣高手入中原王府之举。
仔细想来,张怡并不认为这金刚门是真心投靠的蒙古人,至少不会是全部。大部分人恐怕只是出于汉人对中原之地的向往,方才做了蒙古人的奴才。想来,这金刚门的人就连西域异族人也不肯收,哪里会真心投靠蒙古呢?
想通了这一点,张怡以移魂*辅助,在弟子中传播“蒙古王朝靠不住,大家都是汉人,为何不直接以汉人的身份回到中原,共抗异族”的思想。又列举了许多抗金抗蒙英雄的事迹,点明就算跟着蒙古人混,回到了中原,也会被更多汉人看不起,成为民族罪人。又说,金刚门投靠了蒙古人那么多年有什么用?只有两三个高手去了中原安享富贵,他们这些弟子得到了什么?而以后得骂名,却是大家一起担的。
年轻人大都有几分热血,尤其是男人对英雄更有一种道不明的执念。加上张怡的移魂*蛊惑,这种说法在下层年轻弟子中流传越来越广。渐渐地也传到了某些有心的内门长老耳中。
一部分人得势,自然会有一部分人失势。除非是开山祖师,人人信服倒无所谓,其他的,却往往做不到能够让所有人信服。张怡瞄准的,就是那些不赞同投靠蒙古人又一心向往中原繁华,或者只是单纯不满掌门上位,不得势的人。
仍旧是九阴真经加上移魂*,威慑蛊惑,又有张怡显露出来的高深武学。一批长老很快就为张怡之令所从,悄无声息地开展了一场政变。类似掌门一类顽固不化者,尽皆被张怡吸了内力,分开囚禁。
又提了两个心智坚定,真心向着汉人的长老作为“倚天”的主事,教导其利用金刚门已有的财富做些正当生意。诸如酒楼客栈提了不少意见,又建议将有异族特色的服饰首饰卖进中原,借王府中阿大阿二的势,在蒙古达官贵人聚集的城池里立下根基。
做完这一切,只给两个主事长老留下可以联络到自己的标志,也不说自己的具体身份,也不说自己的来历,要去往哪里,便悄然离去。
这样的做法当然不是张怡做好人好事,把那么久的经营弃之不管。恰好相反,这正是她重视自己一手改变的组织的表现。
张怡很清楚自己是一介女子,在那些长老面前从来不曾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就算有移魂*,她也不敢确保那些男子会对自己百分百地忠心。因而她靠着诡异强悍的手段获取了高位,震慑那些长老,又要尽量少暴露自己的信息,减少与长老们的来往。才能做出一种自己后面拥有强大背景,不怎么在意这一点产业的假象。让那些长老始终对她存在敬畏,才不会轻易叛变。
除开那些理性因素外,九阴神爪吸了不少人的内力,她本身的内力贵在精纯,能压制,却不能立即吸收所有的,不免有些失控。强大的武力是她立身的根本,绝不能让长老们发现,她只有悄然离开,不露踪迹,等到问题解决了再重新回去。
至于离开金刚门了要去哪里,显然就是武当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黑玉断续膏,自然要给自己重要又需要的人。她也是非常期待,不知俞岱岩看到今时的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否,已经将她遗忘?
眼见着武当山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的,张怡竟有这胆怯。张怡在原主家里只留了几日,时时注意不让父母亲人发现自己与原主不同之处。武当山算是她第一个安心的地方,有几分归家的意思。尽管……那也不算。
此时又到十一月,山路上落了些许枯叶。踏在叶子上,会有叶子碎裂的刺啦声。张怡很是喜欢这声音,索性舍了轻功,一步步往上,每步都要踩在枯叶上,听到声响才罢休。
她虽然是用走的,但到底是身体素质不一样了,没过半个时辰就走了大半的路程。守山的弟子也在此时冒了头。
张怡五感灵敏,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守山弟子的存在,却也不点破,仍是一步步往上。
“你……是怡姐姐?”年轻的公鸭嗓里包含了太多惊愕,张怡抬头一看,这守山的年轻弟子她还是认识的,便欢快地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两个弟子兀自惊讶,竟半天不给回应。
张怡本就担忧自己走了太久,山上已无人记得自己,见此就有些不高兴。看二人中一个更为熟稔,便怒道,“开阳,忘了上次偷偷跟我使眼色被你三师叔教导了五遍武当长拳了?”
又看另一个,“衡光,不记得你打着小师弟的名头来找我要糖果了?好你们两个混小子,这才多久不见,就记不得我了。”
直说得二人脸色发红,这才信了。开阳慌忙扯出笑脸,“怡姐姐,我的师伯母哎,哪里敢不记得。这不是您变化太大,不敢认吗?”
这一点张怡知道,她变化很大,又换了男装,也难怪这两个弟子不敢认了。心里好受一些,又看向另一个。
衡光年岁大一些,说话也更全面,“姐姐自下山便失去了消息,可把师祖师叔们急死了。派了不少人去找,尤其七师叔前不久才回来。若他们见了姐姐,不知有多高兴,许多师兄也都可以回来了。”
张怡心中一暖,只觉得自己当初付出的不算白来,却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俞三侠呢?你们三师伯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出来,直让衡光开阳瞬间白了脸,面面相觑,竟有几分不忍和畏缩。
张怡急了,她虽对俞岱岩有些怨言,但情谊尚村,哪怕只当是照顾很久的病人,那也有她的一份心血。催促道,“怎么不说话了,三哥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一时情急,竟叫出了许久不曾念过的称呼。张怡不禁一愣,似乎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怨念俞三侠。
开阳衡光摆摆手,还是开阳胆大,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三师伯……三师伯很好,每日里不是教导师兄弟,就是喜欢一个人待在屋里……只是严厉了许多,把师弟们都练怕了……”
又看着张怡,悦然道,“现在说不定三师伯还在练武场呢。三师伯见了姐姐肯定高兴,姐姐快些去,还能帮师弟们说说情……”
张怡听了不觉又甜又苦,既欣喜自己没有被忘却,又担忧俞三侠并不是脾气暴躁之人,怎会叫弟子们都怕成这样?难不成是常年身体伤痛而有了心理问题?她自练了移魂*,对精神上的理解更加深入,也更知心魔执念之可怕。
想起包里的黑玉断续膏,张怡更急了几分,恨不得立马冲到三侠面前告诉他,他的伤残可以痊愈了。她一向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心里急了,便也不再理会两个弟子,运上轻功,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叫开阳二人惊骇得差点软了膝盖。
怡姐姐,失踪大半年,竟成了武林高手?他们该不是白日做梦吧!
再说张怡,螺旋九变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到了山顶。远远地瞧见了广场上聚着一帮人,七八个打拳罚站的小弟子,还有一个坐着轮椅,背对自己教训弟子的男人。
那轮椅还是自己下山前做好的一把,木头看上去已经有些旧了。轮椅很大,显得坐在上面的俞岱岩十分瘦削。偏偏他脊背挺得笔直,一袭青灰色道袍空空荡荡,袍角在风中摆动,甚为孤寂。
他看上去……瘦了许多……
张怡不知怎么了,身体依旧轻盈,步子却停在那里不敢再进一步。方才的急切还在心底,新的情绪却在看到俞三侠的瞬间升起,来势汹汹,叫她无措。
说好的怨念,想好的质问,仅仅看到一个背影而已,她就已经心软了。这不该啊。
磨磨蹭蹭地上了阶梯,有个七八岁的小弟子与她最熟,指着她结结巴巴地嚷,“三,三师伯……”
俞岱岩似有不悦,呵斥道,“住嘴。练功时怎能分心观望,回去罚你读五遍武学纲要,不读完,不许吃饭。”
那弟子委屈撇嘴,不敢再说话。旁边的弟子也有看到张怡的,可碍于同伴的遭遇,也不敢开口了。
张怡看在眼底,又气又笑。只听到熟悉的声音,竟好似消了几个月的疲惫。心态不由得回到在武当的那段安稳平和的日子,放松不少。听他教训弟子,中气十足,惩罚也很有度量,那股子忧心忡忡,就减轻了许多。
正思量着要怎么露面,却听俞岱岩朗声道,“哪位朋友躲躲闪闪,何不正面相见。”
那语声甚是平淡,却饱含浑厚内力,暗合了某种音波,仅针对张怡的方向而来。
张怡对俞岱岩可没有防备,被内力一震胸中翻腾,差点就受了内伤。内力转了几个周天,也不管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了,恼恨道,“谁是你朋友,不兴是仇家来要债的呢!”
说话间,纵身跃到三侠面前,又像挑衅又像委屈,“俞三侠还记得我这个仇家吗?”
俞岱岩愕然转为惊喜,常年皱起的眉峰舒展开来。眼中翻腾着各种情绪,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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