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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孙想往事(上)


  孙想,祖籍元洲,家中幼子。父亲五十多岁才老来得子,孙想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最小的姐姐比孙想都要大上十三岁。

  孙想家还算富裕,父亲是做皮货生意的,元洲北邻人迹罕至的冰原,冰原冷峻,但有牦牛、羚羊等牲畜,皮毛厚实,肉质虽不鲜美,但好歹足以果腹,故此常被冰原住民捕杀。孙想父亲年轻时候,便曾在冰原生活过多年时间,当时东凌帝国初定,琨山以东各处百废待兴。孙想父亲多年积攒的牛皮羊角更是成了稀缺货。

  孙想父亲与几名生死相交的兄弟合伙做了几次从冰原向元洲、凌州倒买倒卖的买卖,由此便发了家。

  孙想父亲最终定居在元洲以北的棣城,更是组建了一直队伍,常年进入冰原捕猎,也由此做起了皮货声音。皮货这东西,在东凌并不盛行,原本东凌地势较为狭长,即便最冷的寒冬里,一副大氅差不多就足以御寒,而军中所用的皮货又大都是官家自营的渠道。只是奇货可居,皮货倒也被一些家中殷实的上年纪人爱好。

  孙想父亲的生意也便不温不火,温饱绝对足够,大富大贵倒也难求。

  似乎是上天对孙想父亲早年杀戮太过的处罚。从二十一岁娶妻,二十四岁生了大女儿,一直到五十岁,连续生了三个女儿,期见夫人或者侍妾孕期中更是常有流产之事发生。

  大概孙想父亲也是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在冰原上杀了太多圣灵,过了五十岁倒是信起了佛来,更是在棣城出资修了一座高塔,又重资起来了高僧舍利,供奉其中,更是要求全家上下,全部吃素,只是那皮货买卖却未停下。

  为善之人需有银钱,要来银钱,如何也与作恶有关。当世确实如此。

  孙想父亲终于在五十二岁这年,第四方姨太太在夏日了受了孕,孙想父亲到没想过这一胎会是儿子,甚至都没想到这一胎能保住。

  因为在之前两年里,第五房、第七房姨太太就分别流产过。这四姨太顶着大肚子,还是做着平日里做的活计,过着平日里过得日子。结果十月怀胎无险无灾,第二年阳春三月里,顺顺当当剩下了这一个大胖小子。

  孙府里登时便炸了锅,孙想父亲更是大摆筵席,请了棣城里所有在籍的亲朋友里、贩夫走卒、达官贵人、才子佳人。棣城到底不大,孙想父亲的面子倒也足够。

  孙府摆了三日宴席,又从凌州特请了唱戏班子,当时的棣城郡守大人更是亲自赐名,单名一个想字,表字念之。

  元洲棣城郡孙府于是便有了这样唯一一位名唤孙想的少爷。那几年里,孙府大老爷更是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善人,几乎大半家财用来接济郡城周边的劳苦百姓了。

  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年轻时双手沾满鲜血的孙老爷子,几遍在知天命以后大为改善,终究未能活过甲子之数。

  八岁小儿孙想,老父病死在了床榻上,一个不足四十岁的小户人家的女子带着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

  孙想的三个姐夫伙同在一起,将这多孤儿寡母赶出了棣城郡,抢占了孙家的家产。

  孙想母亲回去棣城旁边的村镇老家,将这些事情与孙想外祖父、外祖母说了一番,结果两位老人一时气不过,竟相继离世。

  孙想母亲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拿出来安置了父母的丧事,母子儿子,只好一路乞讨着,往卞州而去。孙想母亲有个多年前的相好在卞州营生。母子二人如此一路颠沛流离,拖着病体到了卞州。

  还好孙想母亲虽有几分姿色,但已是昨日黄花,这一路上,倒也未发生被人强抢民女的事,只是路上几场疾风骤雨,每每只能找寻破庙桥洞或者直接就被风吹雨打,到了卞州地界,孙想母亲已然病倒。

  八岁的孙想,这一路陪着母亲走来,也是尝尽了疾苦,一路上绝少对着母亲要吃要喝,反倒是还时常在母亲睡着之后,独自去乞讨来吃食,留给母亲做第二日的早饭。。孙想母亲拖着病体,拉扯着孙想,终于到了大沽县城外。天可怜见,昏倒在大沽县城外街道上的孙想母亲,惊吓的小孙想扑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以为母亲死掉了。这顿哭喊,倒是引来了一位县城里大户人家老爷端坐马车中的视线。

  这位老爷正是孙想母亲以前的相好,孙想母亲这大半年来,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前些年保养得当,如今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那位大老爷自是认出了孙想母亲,更是亲自俯下身子,将孙想母亲背上了马车,又将哭成泪人的脏孩子孙想抱上马车,带着母子俩回了他的家。

  孙想母亲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位大老爷,当时便落了泪,更是诉说起二人往年的事情来,不停的悔恨又不停的祷告。那位大老爷似乎一眼便看出了孙想母亲的想法,也是眼含热泪的看着孙想母亲瘦削的脸庞,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脸。

  不待孙想母亲将心中打算说出,大老爷已着下人将孙想带了进来。大老爷只问孙想,是否乐意做他的假子,喊他一声爹。

  却不想孙想这小孩子竟还是个舐犊情深的家伙,拧着脖子站在自己亲娘面前,说道:“我的爹只有一个。妈,你是要这个人做我的爹吗,妈,你想我管他叫爹吗,你想我就叫。”

  孙想母亲听自家八岁小儿说出这番话,瞬间热泪涌出,更是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那位大老爷倒是没想到孙想是如此一个孩子,苦笑着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身后母子二人已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孙想母亲到底没有挺过这年大年夜,才入冬的时候,一场风寒再次击倒了早已被这虚弱的身子拖累了太久的孙想母亲,即便孙想并没有去做大老爷的假子,但是大老爷还是对孙想极好,至少不比他的亲生儿子差,对孙想母亲更是如同对待亲人一般。

  只是生命本无常,孙想母亲在床上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就倒在坐在床上的孙想怀里。

  孙想并没有哭,孙想只是对急忙跑到房间里的大老爷磕了三个头,求大老爷出资安葬他母亲。即便孙想不求大老爷,大老爷又怎会不管孙想母亲。

  大老爷置办妥当了孙想母亲的后事后,有意将孙想留在府中供养,叫孙想同他儿子一起读书求学,孙想却在一个年后的一个雪夜,跪在大老爷卧房窗下一整晚,在太阳出生前,从大老爷府里消失了身影。

  大老爷四处寻找孙想,却总也寻不到,只怕这小小孩童在何处病倒了,在哪里遇到危险了,饿着了,冻着了。更是四下求官告民,寻找孙想身影,但找了半年并未找到。

  大老爷终究放弃了找到孙想的打算,更是在孙想母亲的碑旁有立了一块无字小碑。

  一晃十年,大老爷的生意在大沽县越做越大,甚至卞陵城以南各郡县都有大老爷的基业。

  前几日,今年京中大比已出了结果。大老爷家公子与大沽县里一位学子孙山同去京中赶考,算算日子,今天他们也该从京都赶回来了。

  大老爷家公子虽不是那般天才人物,但在这大沽县城里也是略有雅名。更是自三天前,大老爷家管家便日日在大沽县城入口处等待着自家公子凯旋归来。

  果然今日这才辰时,远远的就看到大道上有个背着书箱的身影想着县城大门而来,大老爷家管家急急忙忙赶上前去,正是大沽县那名被城中才子佳人送了外号“吊书袋”的孙山。

  原来这孙山大小父母双亡,跟着爷奶长到五岁,爷奶又相继老去,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这大沽县城有大老爷这般善人带头,也是慢慢带动整个县城里都是一阵和谐之风,孙山这样的孩子很多,只是孙山这小子却是个特例。从五岁那年到了大老爷家私塾里,见到书本第一天,就再也放不开了,除了吃饭睡觉,没有一时一刻不是跟书本在一起的,就算出恭也要拿着一本书,这可是被私塾同窗们大大诟病的,倒是那位大老爷出资从卞陵城请来的老先生不以为然,倒是很看好孙山。

  只是孙山这家伙虽然乐书好学,但并不是那种一通百通的人物,只会死读书,也就是说只会死记硬背,并不懂得变通。这才被县城里的才子佳人们送了一个“吊书袋”的雅号。

  却说孙山背着还是大老爷家公子给他的书箱,从城外进了城。大老爷家管家已快步迎了上去,直问道:“孙山,我家公子高中了吗?”

  孙山被人挡住了前进的路子,这才抬起头来,眯了眯因为常年看书已坏掉了的眼睛,这才看清挡住他去路的乃是大老爷家的管家范三爷。

  孙山这会才反应过来,刚才正是范三爷问他话呢,孙山朗朗开口,说道:“孙山已是榜上最末名,贵公子大名更落孙山后。”

  范三爷听那学习孙山好整以暇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气的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孙山的鼻子,就要高声叫骂。那孙山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范三爷实在气不过,竟高举起右手,要打孙山,如今孙山可是金榜题名的举人,范三爷确是怒火攻心了。

  孙山倒是不以为意,轻轻抬起的手已抓住了范三爷的手臂,还是笑呵呵的,说起话来:“三爷息怒,贵公子确是名落孙山之后,但贵府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

  范三爷这会已被孙山言谈举止气得恨不得炸了肺,怎会听进孙山言语,更是作势要打将到孙山头上。

  却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城外传来:“三爷停手。”

  远远的,城楼外有两个人影走将过来,其中一人背负着一个油乎乎的匣子,穿着打扮倒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样子,头上戴着正兴时的纶巾,一身合体的软白长衫,腰间更是别着一把折扇。正是大老爷家公子。方才出声的也便是这位。

  另外一人打扮就比较寒酸了,一身青灰色短衣短裤,头发随便扎着,脚下更是踩着一双草鞋,五官倒还清秀,尤其双眼炯炯有神。

  大老爷家公子开口喊停了范三爷后,便继续回转身子,跟身旁的寒酸青年聊天说地,二人满面笑容的走进了大沽县城。

  范老三看到自家公子回来了,方才的不快早已一扫而光,何况范老三一直不觉得做读书声能比做商人更有出息,所以他其实对自家公子中不中的功名并不甚在意。

  却不想那寒酸青年率先一步离了大老爷家公子,伸出双手想范老三走来,范老三还未反应过来,已被那青年抓住双手。

  “三爷,您老体格还是这么好。”温雅的嗓音,从寒酸青年口中传出。青年掌心里的些许老茧摩擦着范老三的手背,更是叫范老三一阵通泰舒坦。

  范老三刚刚皱起的眉头已舒展开来,定睛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

  下颌处板青色的胡渣印,使得青年这张原本有点瓜子脸的脸庞更显刚毅。不甚大的眼睛,瞳孔相比来说就大了很多,使得这双眼更具灵气,只是如今这双眼里满满都是欣喜之色。不是十分高挺的鼻梁、略显单薄的上唇。

  范老三只觉得这青年毫升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是哪家公子来。何况与自家老爷交往的人家,也没有这般寒酸的家境。

  青年并未说过,范老三迷茫的眼神从青年脸庞划过,青年右耳下的一颗痦子闯入了范老三的视野,往年记忆突然就如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你……你是孙少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范老三上前一步,紧紧把住青年的脸,颤声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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