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团团的表白
淼淼在射箭比赛上大出风头,却引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许多家中有未婚子嗣的官员,纷纷向永宁侯打听淼淼的生辰八字。正所谓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她以前因为太胖了,且“非晋王不嫁”,导致一直无人问津,如今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了个大美人,永宁侯位高权重,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谁娶了他女儿,简直等于娶了个锦绣前程。
她一夜之间成了个抢手的香饽饽。
就连安贵妃也急了。
“昀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听闻永宁侯这几日天天被人追着问柳千锦的生辰八字,你不上点心,没准还没回长安,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李昀仿佛没听到一般,端起茶盏闲闲喝了口茶。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安贵妃颇感无奈。这个儿子眼角眉梢都像极了自己,却完全不像她亲生的。她以前曾听人说过,有些人天生亲人缘份浅,她以前不懂,现在想想,她进宫前无父无母,进宫后虽生了一子一女,可这个儿子大事小事都是自己拿主意,从小到大几乎没和她亲近过,她渐渐也就信了,她和这个儿子大概没什么母子缘分。
丹阳这个女儿也是,没心没肺的,只喜欢和李忆亲近,但她是女儿,迟早要嫁人,她也无所谓了,就这个儿子,一直是她心尖尖上的一道坎。这些年来她步步为营,一路踩着荆棘走过来,都是为了他,或许他永远会不懂她的苦衷,但那又如何?就算他再看不上她这个母亲,若一切重来,她依旧会这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依我看,就连团团也对她有意思,不然那日为何众目睽睽之下,他巴巴地跑出来替她做靶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父皇,他心里老觉得团团自幼死了娘亲,可怜着呢,你这个长子,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若是团团向你父皇流露出一丝喜欢柳千锦的意思,我敢肯定,你父皇一定会做主让他娶柳千锦。”
她斜眼看了李昀一眼,却见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一阵气闷,“我和你说过的,那丫头就算你不想娶,也绝不能让你二弟要了去。尤其这个时候……”
“谁说我不想娶了?”李昀终于有了反应,“尤其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怎么了?”
安贵妃原以为要一直自言自语下去的,没想到李昀忽然有了反应,不由欢喜道:“昀儿,你……你改变主意了?我就知道你会顾全大局的,我这就去告诉你父皇。”
她说着便要起身,李昀却抬手制止她,“你方才说……尤其这个时候,什么意思?”
她脸色微僵,眼波一转,若无其事地道:“永宁侯掌着兵部,她的女儿嫁给哪个皇子,他自然会支持谁了,最近你父皇为了突厥的事不胜其烦,一直想派兵讨伐,这个时候你若与柳家联姻,自然你对将来……大有裨益。”
李昀默默看了她片刻,心知她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个母亲只是外表看着柔弱,其实心性坚韧,她不打算让他知道的事,他再问也问不出来。其实从这一点来看,自己与她极像。
“我是说了要娶柳千锦,但没说要现在娶。”
“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今年你不想成亲,好歹也把婚事订下来再说。”
李昀没接话,脑中又浮现那日在半山游廊上,她下巴微扬,略带桀骜的样子,她说千锦以前年轻不懂事……言下之意,她以前傻,所以才喜欢他,现在她长大了,懂事了,所以不喜欢他了。他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现在娶了没意思,总得你情我愿的才好。”
安贵妃黛眉拧起,“这是什么话?那丫头想嫁你都想疯了……”
“谁在那里?出来?”李昀忽然朝窗户的方向厉喝一声。
一阵窸窣声后,一个大脑袋从窗外探出半张脸来,“母妃,大哥,是我。”
安贵妃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丹阳,你鬼头鬼脑地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进来!”
明知自己脑袋大,躲哪不好,非要躲窗外,想不被人发现都难,这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中看不中用。安贵妃很是头疼,她这一儿一女,一个太聪明,一个又太笨了,走了两个极端,但再想想,笨的那个不是儿子,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见丹阳怀里还抱着那只野山鸡,她又气不打一处来,“丹阳,你看看你自己,成天抱着只野鸡,还有没有个公主的样子了?”
李昀一见她进来,剑眉一蹙,赶紧走开两步,离她远一点。
丹阳嘟着嘴巴道:“母妃,你要我说多少次?飞飞才不是普通的野鸡……”
安贵妃按着太阳穴,极为头疼,只想尽快打发她,“得了得了,它是只有灵性的山鸡。我和你大哥有正事商量,你没事就先回去吧。”
“我也有正事找母妃啊。”丹阳上前一步,把飞飞递到安贵妃面前,“拜托母妃替我照顾飞飞一段时日。”只有在这儿最安全,绝不能让二哥哥逮了去。
安贵妃嫌恶地往后退开,命一旁伺候的丫鬟把飞飞拿下去,“好好好,我会让人当它大爷一样好生伺候着,你满意了吧?”
“多谢母妃!大哥再见!”丹阳难得聪明了一回,没有继续杵在那儿讨人嫌,一溜烟跑了。
她一阵风似地到李忆的院子,跑得气喘吁吁的,“二……二哥哥……不得了啦……”
李忆正在院子里举石锁,大汗淋漓的,“干什么?你的妖兽化羽飞升了?大呼小叫的。”
丹阳抚着胸口喘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我、我方才偷听了母妃和大哥哥说话,母妃说念儿想嫁大哥想疯了,让大哥赶紧把婚事订下来,大哥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在母妃的淫威下勉强同意了,明年就会娶她过门。”
哐当……
石锁从李忆手上跌落,把地上砸了个大坑,“真、真的?你没听错吧?”
丹阳朝他直瞪眼,“我耳聪目明,怎么会听错?千真万确!”
“念儿……要嫁给大哥了?”李忆站在那儿,一阵茫然失措,“可是,念儿真的愿意嫁给大哥?我、我、我不信……”
人人都说柳千锦想嫁晋王想疯了,就算被晋王拒绝了也一再厚着脸皮接近晋王,可李忆从来不相信,他认识的柳千锦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聪明,自信,有想法,遇事沉着,心智坚定,才不是别人口中说的没脑子,一心只想嫁给晋王的庸俗女子。
“不行,我、我得问个清楚……”那个大哥也真是的,他不是一向讨厌念儿吗?怎么被安贵妃说几下就改变主意了呢?做人怎么能立场这么不坚定呢?他急得团团转,“我这就下山找念儿问个清楚!”
丹阳一把拦住他,嫌弃地看着他那身打扮,“二哥哥,你不是打算这个样子跑去找人家吧?拜托,大哥那么天生丽质的人出门前也得拾掇一翻啦,你这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的,这么跑出去是想把人吓跑吗?再说,天都黑了,再急也不差这一晚啦。”
李忆低头看看自己,那身短打衣服汗津津的,都起皱了,确实有碍观瞻,“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拾掇拾掇。丹阳,你替二哥跑一趟,说我有要紧的事找她,一个时辰后我在后山的观云亭等她……”
丹阳抱起双臂,脑袋昂得老高,“二哥哥,求人帮忙不是这么个求法的。”
“你个小人精!”李忆往她脑门敲了一记,“行行行,你若帮了我,我放过你那只妖兽。”
“还有,以后你见了飞飞要客客气气的,不可以鄙视它,更不可以记恨它。”
李忆咬牙切齿答应了,丹阳笑嘻嘻地道:“这还差不多,看在你平时待我不薄的份上,我尽管帮帮你。”
“快去快去!”李忆赶紧把她轰走,想想忽然又觉得不对,“慢着。我问你,大哥要娶念儿的事,你怎么会想到跑来告诉我?”
丹阳嘿地一声,笑得贼贼的,“二哥哥,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天天捧着念儿送你的《六水真经》当宝贝,一刻不离身,还有那天在演武场,你手里托着两颗梨子看着念儿的眼神,啧啧啧……我一双火眼金睛毒辣着呢!”
这话咋有点耳熟?李忆怔住了,他那天……有那么明显?若是连这个缺心眼的妹妹都看得出他对念儿的心思,那岂非……人人都看出来了?他不由一阵心虚。
丹阳已转身跑开了,还自言自语道:“唉,要说呢,二哥哥你除了性子和善外,没哪点比得上大哥的,我虽有心帮二哥哥你,但是这事……玄啊……”
夜色浓稠,无星也无月。
李忆在观云亭不安地踱着步,小心肝跳得七上八下的,别人表白的时候,都是人约黄昏后,或挑个风清月朗的良夜,怎么轮到他时,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念儿一会可别扭到脚了。夏至去迎人,怎么这么久也没动静?会不会是丹阳没把话带到?早知这死丫头是个不靠谱的……
“殿下找我有事?”
就在他越想越忐忑之际,冷不丁身后有声音响起,把他唬了一跳。转身一看,一个娇俏的身影亭亭玉立,正是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念、念儿……你来了。”
淼淼一步跨进亭子,四周看了看,半山腰一座孤零零的亭子,风凉水冷的,“殿下在这儿……纳凉?”
李忆呵呵两声,有点不好意思,“这儿白天的精致还蛮好的,其实晚上的时候,观星观月也是景色怡人,就是今晚……这月亮不知为啥不出来……”太不给面子了。
淼淼看他两眼,有点疑惑,“这么晚了,殿下约我来此,有事?”
“呃……”李忆忽然又有点犹豫,清了清嗓子,好半晌才道:“那个,念儿……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你的,你……那啥,还喜欢我大哥吗?”若她还喜欢,他一定会成全他们。
“我若说我从没喜欢过,你信吗?”喜欢晋王的是柳千锦,她淼淼可是从来没喜欢过的,但这话说出来估计没人信。
“真的?”李忆心中一喜,“既然念儿你不喜欢他,想必不愿意嫁给他吧?”
“为何这么问?我喜不喜欢他,与你有关系?”淼淼奇怪地看着他,继而又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道:“你……喜欢我?”
想当年,她还是菩提阁一枝娇花的时候,阁中总有情窦初开的年轻杀手不时找借口约她,见了面也是这样期期艾艾,顾左右而言他的,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她问得如此直接,猝不及防的,却让李忆一时手足无措,脸上烫得快着火了,还好这里黑不溜秋的,她应该看不出来他的脸红了。
不管了,豁出去了。李忆鼓起勇气,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眸子,只好背过身去,望着那漆黑一团的山林,“念儿,既然你不喜欢我大哥,不妨考虑一下我。我才识、相貌虽然比不上大哥,但我胜在对你一片赤诚,我、我、我……那啥……”
四周黑灯瞎火,静谧无声,安静得他都怀疑念儿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了,让人好不尴尬。恰在此时,一阵笛声悠悠响起,飘飘渺渺的,时而清悦,时而幽怨。
谁那么善解人意,吹起笛子来了?李忆暗自松了口气,心里镇定了些,又道:“我知道我很没用,除了身份,什么都比不上你,还多了这么一身肥肉出来,可我会努力的,我已经在努力减肥,也努力在建功立业了。我、我也不多废话了,念儿,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小心肝砰砰乱跳,都快窜到喉咙尖了。可等了半晌,却没等来她的半点回应,大概女孩子都有点害羞吧,他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回头,“念儿……”
咦?人呢?
时此的淼淼,早已循着笛声施展轻功来到山顶。
山上有个小祭坛,皇帝到汤泉宫时偶尔会在此祭拜天地。此刻,小祭坛在浓稠夜色下一片凄清萧瑟,山风凛冽,吹得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
祭坛边缘,一道白色的身影孑然而立,山风吹起他的白袍子,如鬼似魅,白玉笛横在嘴边,正吹着一曲淼淼极熟悉的曲子。
果然是阁主。
淼淼藏在一株参天大树的树杆上,不敢离得太近,心里大为疑惑,这大晚上的,阁主闲着没事跑来这儿吹笛子做什么?看他那样子,似乎在等人?
她屏着气躲在树上,直到曲子快吹毕,终于见到一团火红的影子自林子现身,那红影子轻轻一跃,双臂展开,身上红绸随风飞扬,踩着树梢往小祭坛飞去,仿佛黑山老妖出巡。啧啧,那身法……比自诩菩提阁轻功第一的飞哥儿更胜一筹。
红影子终于在祭坛的另一边轻轻落下,一红一白,与阁主分站祭坛两侧。
随即,淼淼听到一把软软糯糯的轻柔女声幽幽道:“林庭风,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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