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仙人无情
九幽还在灵宝集市逛了很久，神识覆盖整个水涟谷都没有任何异动。如闲庭漫步般在整个谷内逛起。
水涟谷面积极大，灵宝集市只是占了它最外面的地方，越往谷里走，桃花的香气更加浓郁，树木郁郁葱葱，草木旺盛，树木间鸟儿掠过，树枝颤动。
走在山林间，远离人烟，看桃花蔓延，听流水潺潺。
九幽闭上眼睛，放出神识，仿佛与这个山谷融为一体，她可以感受到风吹动的方向，鸟在树间啼叫，树叶随风晃动的声音。龙女心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是筑基却能有如此感应的能力，实在是仙人中少有。
“九姐姐”耳边突然传来龙生的声音，很是激动。
“龙生怎么了？”
“左前方有宝贝，是一件上仙级法宝”龙生说。
九幽锁骨下的金龙印记灼热，龙生迫不及待想要从里面出来。因为龙生实在太过耀眼，所以九幽就把他关在印记里。
龙族天生爱宝贪财，寻宝更是天性，对于龙生的话，她还是很相信的，吞下一颗隐身丹就往左前方走去。
还没有等她走几步路，脚下踩着的地就开始震动，摇摇晃晃得站不稳。
天突然暗下，阴凉的风从谷口灌来，吹得树木四处摇摆，惊起一片鸟儿，乌鸦在当头“呱呱”叫，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九幽的眼沉下几分，这种景象，出世的法宝只怕是一件邪物。
这么大的动静，在谷口的众仙人们自然是感受到了，纷纷收拾东西往这边涌来，生怕晚了一步宝贝被别人抢走了。
天地变色，此等异像，令不少修行多年的仙人脸色大变。
突然从地下窜出一道黑光，携带着阴冷的气息，一团黑气笼罩在上，看不清其模样。它停在半空中，黑气散去，是一张幡，上面缠绕着森森鬼气，还有很有黑色的虚影，依稀可以辨认出人的模样，只是他们的样子有点狰狞，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没有头，有的是老人，甚至还有刚刚出生的婴儿。
“血魂幡”仙人中一个年长的惊叫道。
血魂幡，传说是三大上神之一的戎妄上神堕仙之后用十万人的精血凝练而成。
隔着这么远，九幽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血魂幡上刺鼻的血腥味。
看来这次龙生失误了，这分明就是上神级别的法宝。
血魂幡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地上的仙人，似有灵性一般发出桀桀桀桀的怪笑声，环绕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上旋转，突然吐出上百道鬼气袭向他们，那一道道鬼气就像有了意识一般攻击他们。
“公子，要帮帮她吗？”穿着一身黑袍的十三面无表情地问道。
“再看看吧”流年双手置于身后，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她。
阴冷的鬼气扑向九幽，速度快得她来不及还手，只能着急躲避，那一道鬼气似乎觉得她很有意思，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而后召集了三道鬼气一齐袭向她。
这三道鬼气分别攻击她的头，心，腹部，这三个致命点，她避无所避，只能召唤出九龙护魂莲护住身体。九龙护魂莲乃是龙族青龙的护身法器，是世间至阳之物。鬼气这等阴邪之物遇上至阳之物只有消散的下场，九龙护魂莲光芒所及之处，鬼气消散。
其余仙人看见这种法宝，虽不能明确其品阶，就算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也会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来。
九幽自然是感觉到周围仙人的眼光似有似无地看向她，蹙了蹙眉。
血魂幡看见九龙护魂莲将它放出的鬼气全部打散，气得飒飒作响，突然一阵阴冷的狂风吹过，周围的大树连根拔起，只一瞬间，水涟谷仙境毁于一旦。
血魂幡上黑气不断扩大，其间森然的怨气不断向四周蔓延，被这些怨气扫过的花草树木在一瞬间就枯萎去。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天空在一刹那间变成血红色。
如果说刚刚的鬼气还是一丝丝的，那么现在朝着九幽来的鬼气就如同三百年老树的树干，五个人牵手都无法环抱，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和森然的怨气扑向她。
法宝能发挥的能力因人而异，九幽才刚刚踏进筑基期，九龙护魂莲在她手上根本无法抵抗如此强大的鬼气。支撑在头顶的九龙护魂莲迅速将体内的灵力抽走，就连经脉里的灵气也全部被吸干，当体内所有灵气被吸干的时候，它开始抽走神海中的神识。
神海一旦被吸干，正常人都会变成傻子。
在这危急的一刻，九幽锁骨上的金龙印记发出金色的光芒，不断地注入九龙护魂莲中。
“龙生，你停下，你也只有金丹期的修为，灵力被吸干会影响你的修仙根基，你快停下！”九幽大吼道，但是龙生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往九龙护魂莲里输送灵力。
“龙生，停下！”
“姐姐，九龙护魂莲是要由龙女精血维持，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龙子的精血也一样可以，我只是想要帮帮你”龙生虚弱地说，声音轻若游丝。
“咔哒”一声，九龙护魂莲上出现一道裂口，而森然的鬼气也消散了不少。
“桀桀桀桀，好香的气息啊。”远处有一个黑袍人，几个呼吸间就飞到血魂幡面前，伸手就握住它，而后看见空中森然的鬼气，突然张嘴将那些鬼气全部吸进肚子，而后还打了一个饱嗝。
血魂幡终究是一件死物，就算有了人的意识，但还是不够聪明，将所有的力量用来攻击九幽，导致它现在没有威胁力，被这个男人握在手里。要不是刚刚用尽全力，这个男人根本没资格碰它，它吐出一丝鬼气，袭向他，但是他挥挥衣袖就解了鬼气，还在它周围下了一个结界，收进乾坤袋。
等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穿衣打扮，九幽心头一窒，就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呼吸困难，眼底迅速充血，恨意布满整个眼眸。
是他。
那个灭她九家的亡灵法师。
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与他一绝死战，但是她的灵力被抽干，龙生没了声音，周围仙人虎视眈眈。
没想到再次遇见竟会是如此场面。
不甘，怨恨，杀意充斥她的大脑。
如果眼神是刀子的话，那个男人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他站在半空中俯视着九幽，看着她额头上的莲花印记，冷声说“可惜我用不了那个法宝，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向后看去，是数不清的仙人，只不过就这点道行他还看不上眼，挥挥手就能死光。不过在他们的眼底，他看到了让人疯狂的东西——贪欲。
这贪欲，显然是因为那朵莲花。
他嗜血地笑笑，很是期待地对她说“看来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说完就飞走，不一会就消失在云间。
他最后的这句话九幽懂得是什么意思，他以前就说过，仙人最是无情。
她环顾四周，果然四周的仙人看向她的眼底满是贪欲，似乎忘记了是她救了他们。
九幽借着衣袖隐晦地从乾坤袋里拿出泷送她的那把匕首，正如她所说，她会需要它。
此时的她脸色犯青，虚汗顺着头发流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灵力缺乏而导致的。
这群仙人缓缓地围成一个圈靠近九幽，就如同那天九家灭门是那群黑衣人一样的行为，九幽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握紧手中的匕首。
他们以为她没有了灵力就任人宰割了？
五米......四米......两米，再靠近一点点，九幽握紧匕首，心里竟然有点嗜血。
“慢着，各位能够给流某一个面子，让流某带这个小姑娘离开？”一身白袍，墨发垂肩，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依旧笑得清淡温和，来人就是天机阁少阁主，流年。
“流少阁主，您要带走她可以，让她把法宝留下。”一位满脸络腮胡，满脸横肉的人站出来说，声音很大，不像是修仙之人，倒像是屠夫。
流年站在九幽面前，用身体挡住她，而后说道“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流某没有能力做主让她留下法宝，再说她刚刚因为救大家受伤，大家还是让流某带走她吧。”
流年这话，看似是在为她开脱，想带她走，实则是在提醒那些仙人她现在受伤的事实。况且他早就在周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现在出现帮她开脱，她要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定会如他所愿。
“流少阁主想带走她莫不是想要独吞法宝吧。”刚刚那个认出血魂幡的老者说道。
四下仙人也觉得他说得有理，纷纷质疑流年。
流年并没有理他们，而是转过身用那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看着九幽，亲密地似情人间的呢喃“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九幽冰冷地看着他，虽然他面上温柔，但是不及眼底，他这番姿态分明就是被她拒绝狠了，想要她求她而已。
虽然那个亡灵法师罪不可赦，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仙人最是无情。
她脸上的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哀求，大眼睛盯着流年说道“我好害怕，想离开这里。”突然眸子里冷光乍现“但是要我求你，你休想！”
流年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嘴里说着“有趣有趣，只是可惜了。”就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多事的人终于离开了，仙人们舒了一口气。
天机阁在西大陆算得上是一流势力，还好走了，不然万一抢不到法器还惹一身骚。
利欲熏心的仙人们动起手没有一丝的留情，还好西大陆的仙人没有那么高的修为，而且人这么多，大范围的招式用不了，倒是给了九幽近身攻击的机会。
她也就没有再留情，招招致命。
九家莫名其妙被灭族的怨恨，无人倾诉的悲苦，内心深处的迷惘，这些情绪一直掩埋在她的内心，就等待一个契机爆发，而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鲜红染红了她的双眼，刚刚见到仇人的戾气全部化为她杀人的戾气，身上布满伤痕，但是在嗜血之下竟然感受不到伤痛，只觉得心底一轻，身体竟然在自动吸收灵力。
看着她满身鲜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别人的，手上的刀刃所到之处必然见血，如魔女般杀人不眨眼。
“十三，我是不是做错了？”看着不远处的战斗，比刚刚和血魂幡的战斗还要惨烈，流年喃喃道。
“公子，您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流年温柔的桃花眼里突然锐光一闪，而后笑笑转身离开了。
十三一言不发地跟上，他相信公子聪颖，一点就通。
公子作为天机阁的少阁主，却屈尊降贵讨好一个来历不明的毛丫头，因为这事阁主曾多次与公子交谈，仙级的炼药师对于别人来说是很尊贵，但是对天机阁来说，仙级药品还是很常见的。
体力已经到达极点，手下的动作变慢几分，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染红衣袍。随着鲜血的流失，眼前开始冒金星，看到的景象出现双影。她知道，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只是她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她还没有上九重天。
她还没有报仇。
她还没有找到哥哥们。
就这么死去，她不甘心。
九幽狠狠咬上，尖锐的痛苦暂时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一点，腥甜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这群仙人见九幽擅长近战，他们倒是学聪明了，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使用灵力攻击她。因为她的周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空出了三步左右的空地，她再也控制不住，陷入黑暗。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瞬间，看见翻飞的黄裙和绝美的容颜。
师傅，你来了。
Ω
痛。
全身上下无一不在叫嚣，手脚无力，比刚刚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还要虚弱。
九幽睁着双眼，茫然地盯着床顶。
她又一次体会了仙人的无情无义，对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
门从外面推进来，只听得见不快不慢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却没有力气转过头去看，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丫头，我就半个月没见你，你怎么又变成这副模样了。”床边的凳子上传来衣裙的摩擦声，想来瑶婆婆是坐在那里，虽看不见表情，但也能想象她此时的样子。
一定是平静着张脸，看见自己受伤的模样，明明很心疼却要装作嫌弃的模样。
瑶婆婆像是知道她没力气说话，所以伸手放在九幽的胸口，感受手底心跳的震动。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颤音“丫头，你真的拿到龙女心了，看来你真能帮我救回墨离。”
在九幽看不见的地方，瑶婆婆脸上不仅有激动，还有愧疚。
九幽转转眼珠，很想说话，但是奈何没有力气，所以只能默默盯着天花板。
“丫头，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话等身体恢复了再和师傅说。”瑶婆婆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地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不要怕。”
这句话似乎有催眠作用，九幽觉得眼皮很沉，一会就陷入了黑暗。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不是很明亮，所以整个房间笼罩在黑夜里，床边有轻浅的呼吸声，想必瑶婆婆也是睡着了。
昏睡了这么久，九幽恢复了一些力气，没有急着起来，而是借着淡淡的月光转头看向瑶婆婆。
此时的她不像初见时老婆婆的模样，而是娇媚如少女，白嫩的皮肤很是健康，根根黑发垂肩，比九家祠堂上悬挂着的那副瑶光像还要美上三分，即便是闭着双眼，绝美的容颜也让人移不开视线。只是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的痕迹。
看来她还是灵力尽失。
许是九幽的视线太过炙热，瑶光悠悠转醒，双眼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就像是明月蒙上一层细纱，美的令人窒息。“丫头，你饿了吗？”
“不饿”此话一说出口，声音让九幽都惊了，这沙哑难听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很突兀。
“要喝点水吗？”瑶光问。
九幽摇摇头问道“水涟谷那些人......“
瑶光脸上满是戾气“死光了”
“你灵力全失，是如何做到的。“
“我自有保命的手段，那群人利欲熏心，死不足惜。”
“嗯。”九幽笑着应了一声，瑶婆婆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经她说出来，却变成了别人该死。
“师傅，我今天又见到仇人了，他把血魂幡抢走了。血魂幡乃是上神极的邪物，要是被他用来危害天成大陆，那该如何是好？”
“血魂幡”瑶光沉默了一会，而后说道“血魂幡是戎妄所制，一样的高傲自大不甘居于人之下，所以你说的那个仇人一定用不了血魂幡”
九幽闻言松了一口气。
“丫头，跟师傅说说这把匕首是何人赠于你的”瑶光翻手间，掌心出现了那把泷送给她的匕首。
或许是染血的原因，这把匕首没有了先前古朴的气息，已经由黑色变成深红色，一股弑杀之气扑面而来。
它见到九幽，兴奋地嗡嗡震动起来。
九幽伸手摸上它，想起无妄海边泷把它送她时候的情景，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是泷送我的”
瑶光看见她脸上的那抹微笑，蹙了蹙眉“丫头，不要爱上他”
“师傅，您说什么呢，她是一个姑娘，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姑娘”
听了这话，瑶光的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诡异难看，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九幽早些休息，她就出去了。
她需要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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