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莽（四）
喝过血后黑莽终于有了些力气，但他依旧不想同她说话。
他答一句，她绝对能问出一大堆的问题。
不过，就算他不回答，她也会没话找话的。
“你好点了吗？”小鸽子关心地问。
黑莽淡淡“嗯”了声算作回答。他想了想，呆在这里并不安全，他得回去。只是他现在浑身是伤，几乎没法动。如果要小鸽子把他送回去……
黑莽回想刚才她费尽吃奶的力气，拖着银环蛇的尸体在地上擦出一路血的情形。
他的伤体可经不起她的摧残。
不过他还是想让她再试一下。于是他不得不开口，沙哑地道：“你试一下，把我提起来。”
“好！”小鸽子瞬间干劲十足，“你终于跟我说话了诶！”
黑莽懒得说话。
真是聒噪的鸟。
小鸽子试了下用爪子抓住他飞起来。可是她连抓都抓不住他。
真弱。黑莽心道。
“找一片叶子来。要大的，硬度强的。”黑莽道。
“好！”难得没有问为什么，小鸽子立马就去找去了。
最后小鸽子找了片柚木叶子回来。
黑莽费劲地挪动身子，挪到叶面上。“你试试能不能拖动我。”他道。
小鸽子用爪子抓着叶子柄用力拖，试了一下，拖动了。
“拖得动！”小鸽子像得了奖一样开心。
黑莽：“……”其实他在后面用尾巴推了一下。
“黑蛇大哥，你想去哪？”小鸽子问。
“送我回我的洞穴。”黑莽顿了顿，加了句，“麻烦你。”
小鸽子眼睛一亮，兴奋道：“送你回你的家？这么说我可以去你家里做客了吗？”
“不可以。”
“哦。”她的小脑袋耷拉下来，但不过一秒又精神了，“那我可以在你家外面看看吗？”
“……”黑莽无奈了，“随便。”
小鸽子开心地跳了跳，精神振奋地拖着大叶子，在黑莽的指示下赶路。
——虽然说速度挺慢的。
而且还需要黑莽自己推一把才能动。
夜色里万籁俱寂。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只堪堪照出树木的轮廓。
小鸽子在夜里的视觉不好，只靠着黑莽的指点摸索前进。
树叶拖在落满枯叶的地上，窸窸窣窣地响。
小鸽子拖了许久后，停住了。
前面就是深谷。小鸽子不知道谷有多深，但她知道摔下去会死的。
但黑莽说：“待会儿把我推下去。”
“什么？”小鸽子傻眼，“你不会死吗？”
“不会。”只是会伤势更重而已。但如果让她按这样的龟速送他回去，到天亮了都送不到，而且在送到之前她就累死了。
他慢慢把自己卷成牢牢的一团，重要的身体部位被包在里面，头也是。
“推吧。”他头缩在里面，闷闷地道。
“真的不会有事吗？”小鸽子犹豫道。
“没事。”
小鸽子犹疑地抬起一只腿，轻轻推了推，没动。
“用力。”黑莽道。
小鸽子狠了狠心，用力踹了一脚，黑莽一滚，猛然坠了下去。
小鸽子赶紧振翅飞出去，收翅向下俯冲，跟在黑莽后面。
她心如擂鼓。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从这么高的地方垂直俯冲下去。要是控制不好，她可能会死掉。
岩壁陡峭，岩石缝里稀稀拉拉长着低矮的灌木。坠落过程中几乎没有阻隔，也就没有缓冲。不过坠落过半之后植被茂密起来，而且都是些柔韧的枝条。小鸽子调整角度，沿着灌木丛外飞，看着黑莽摔进灌木丛，被树枝撞得在空中不断改变方向。
树枝被撞得弯曲或断裂，发出连片的哗啦声，暴雨一般。
小鸽子看着都觉得疼。
不过好歹也给他缓冲了一下。
穿过灌木才后紧接着是乔木。
小鸽子展翅减缓速度，但速度依旧很快。树冠已近在咫尺，她调整角度，敏捷地从枝叶间狭窄的空隙里穿了过去。
要是差一分一毫，她就会一头扎在树枝上，被尖尖的树枝穿膛而过挂起来。
加把火就可以烤了。
又一阵东撞西撞过后，黑莽终于落地，地面松软而厚的落叶层给了他不少缓冲。
随后小鸽子也安全着陆。
最初的胆战心惊过后，她开心地笑起来。“好刺激啊！”
黑莽慢慢地散开，看她一眼，也笑了笑，却很快收敛回去。
她笑着笑着没了力气，停下来喘气道：“好累呀，我需要吃东西。”说着捡起不远处的一个果
子开始啄。
黑莽静静看着她，没动。
“黑蛇大哥，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她歇了歇，问。
黑莽辨了辨方向。“不远了。”
他的洞穴仍是最开始选的岩石缝。
小鸽子十分自来熟地进了他的洞穴，“好黑啊，都看不见。”她四下摸索，“我知道有一种会发光的蘑菇，我去采回来。”说完便振翅离开。
黑莽刚到嘴边的那句赶人走的话便没能说出口。
不一会儿小鸽子回来了，叼来了一个发着淡青色荧光的蘑菇。
“你看。”她献宝似的拿到他面前放下，用嘴一戳，蘑菇就一下子变得更亮。
黑莽看着那蘑菇，眼睛里映着光亮。他的洞穴里第一次有了光。她带来的光。
小鸽子借着荧光将他的洞穴四下打量，道：“你这里好简陋啊。”
黑莽张了张嘴，还是说出了口：“你该走了。”
小鸽子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道：“我帮你拿些叶子来铺一下。”说完就干劲十足地出去给他找叶子。
来来回回了好多遍，小鸽子用叼来的枯叶子将他的窝铺了个遍，踩上去厚实柔软。
“好了，”小鸽子将叶子拍实，“这下你睡觉就舒服了！”
黑莽躺在上面压了压。好像是不错。
“呐，黑蛇大哥。”小鸽子跑累了，在他身旁蹲下。
黑莽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你之前是在救我们对不对？”她问。
“……”不，主要是想留着你们给我当储备粮。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她声音愉悦，“鸽子是记忆力很好的种族。对我们好的人我们会一辈子记得。”
“黑蛇大哥，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小鸽子天真温暖地笑着说。
黑莽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好一会儿没移开眼。默了一会儿，他忽的开口，道：“我叫黑莽。”
小鸽子一怔，笑容更大，“黑蛇大哥终于肯告诉我名字了！”
“黑莽，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因为你是黑色的？”
“不是。黑不是指我的体色，是指我的口腔。”黑莽张嘴示意她看。
“原来是这样。”小鸽子新奇道，“你这嘴的颜色是天生的呀，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吃了一种果子才会……”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今天摘到了那个黑色的果子，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点，我去拿给你。”
还没等黑莽说不用，小鸽子已经兴冲冲地往家飞。
黑莽闭眼，无奈地轻叹一声，再睁眼时目光已变得森寒。
不能再放任她得寸进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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