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他想要的是有你的未来，不只是一个短暂的恋爱
醉鬼好像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似的，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全程垂着脑袋。
像只宠物一样被牵着走。
他走路歪歪扭扭，没个正型。
路灯之下，两道影子被拉长，部分重叠在一起。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珠子骨碌碌地盯着旁边人，完全松懈下来的他，这会儿说着话倒像是在撒娇。
“你别生气嘛。”
江嵊站着看他，脸色略沉重，用鼻腔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道：“没生气。”
醉鬼撇撇嘴：“那你跟我说句话嘛。”
江嵊绷直的脊背有所松动，“跟你一个醉鬼还能说什么说了你又记不住。”
醉鬼勾了勾笑，眼眸中倒映着路灯的光影，他像个拨浪鼓一样晃着脑袋：“我没醉。”
“嗯。”旁边的人没有动，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很显然，他不信。
醉鬼哼了一声，大力甩开他的手，他大言不惭道：“我还能走直线呢。”
路上没有冥想的直线标志，他便踏上旁边花圃最外一圈的水泥上。
他晃晃悠悠在上边走了几步路，“你看我走的是直线吧。”
“嗯，是。”江嵊离他很近，几乎就是伸手就能够到。
得到夸赞，醉鬼有些兴奋，连走路都不平稳的他，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尝试着小跑。
他当然没成功，还脚滑给摔了。
不过没摔疼。
江嵊揽着他的肩，眸光晦明不定：“你就这么喜欢玩吗？”
他有一语双关之意。
但醉鬼脑子也转不过弯，稍微察觉对方语气有些严厉，他就自己委屈起来了。
“你凶我。”
“做错事你还有理了？！”
醉鬼嘴一瘪，眼眶红红的，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江嵊一下就心软了，他道：“没凶你，只是但是你遇见坏人。”
“那你背我嘛，”醉鬼借机得寸进尺着说，还跺了跺脚，“我走不动了。”
江嵊‘啧’了一声，藏在刘海下方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又很快便松开了。
随后，他背过身去，弯下一条腿，无可奈何地说：“上来。”
醉鬼开心地张开手，攀上他宽厚的后背，两只手圈住脖子，脑袋埋在肩窝的地方。
这样一来，江嵊的脸只需要稍微动弹一下，两人的脸就能贴在一起，互相感受对方的体温，他还能感受到陆言此刻起伏着的胸口。
夏夜的风轻轻从他们的脸之间的狭缝中擦过，发丝被吹得有些凌乱，漫天的星河璀璨夺目。
“你要背我回家。”醉鬼又一次得寸进尺，他喃喃地开口道，他似乎醉心于着晚风当中。
“不坐车回去？”
“不坐车，就要你背我。”
其实江嵊的车就停在路边，他背着身后的人，慢悠悠地走着，路过那辆车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很慢地说道：“好。”
醉鬼满意了，他小幅度地晃荡着自己的脚，惬意地眯起眼睛。
倏然之间，他小声说道：“你真好。”
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有些含糊。
但江嵊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我对你哪里好？”
陆言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细细嗅了一下从那寸肌肤传来的好闻的香气。
江嵊以为他睡着了，轻轻颠了颠背上的人。
他刚收起要听答案的心，后面的人却又突然开口说。
“有好多。你跟别人打架，搬过来跟我做邻居，给我做饭，无论什么时候都接我的电话，记住我的喜好，哄我开心，也会照顾我的情绪，脾气不好却每次都对我让步……你对特别特别好。”他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却仔仔细细细数了一大段。
一直以来，江嵊都以为他只是迟钝，看不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
可当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却品尝到了眼眶中泛上的酸涩。
“所以你都看的出来是吧？”
陆言小幅度地点点头，他说：“我又不是笨蛋，别人对我好，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何况我还是天蝎座——”
记仇但也敏感和细心。
江嵊慢慢背着他走，又问：“所以为什么从来没有回应？”
前面是十字路口，他在路灯下停住脚步。
路灯在他们脚边留下长长的影子，这一次他们的影子几乎是完全重叠在一起的，连那两颗脑袋都看出来是紧密靠着的。
晚风吹在脸上，陆言看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居民楼，鼻息间全是对方身上好闻的香味。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变，某人仗着自己喝醉了就为所欲为，他勒着江嵊的脖子，试图勒索威胁：“我要听歌。”
“你真的是……”江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但他也还是照着办了。
他照着陆言说的歌手名字在搜索栏输入名称，不一会儿，结果就跳了出来。
这个歌手的歌几乎全部需要会员。
江嵊不经常使用这些软件，所以并没有开会员。
歌曲只放了不到半分钟，就转播到另一首。
醉鬼听着又不开心了，死皮赖脸地抢过他的手机，在屏幕上划拉片刻，又强行拉着江嵊的手，在上边摁了个指纹。
会员显示成功开通。
终于能听到完整的曲目，醉鬼又开始摇起他的腿。
他听着歌曲，忽然憋屈地撅起嘴，说道：“今年会员又涨价了，我都开不起了。”
“我给你买。”
醉鬼乐呵呵地笑了：“好呀好呀。”
他生怕江嵊会反悔一样，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你现在给我开。”
刚才那通电话结束之后，界面还留在常用联系人那一栏。
江嵊点进去第一眼，就看到那一长串备注。
但醉鬼要会员心切，抢着手机就换到了另一个软件：“先开会员。”
路口的红路灯也变换了，江嵊背着他过马路，还没等他开口问。
后面的人就说：“不能说的秘密。”
“嗯？”江嵊疑惑了片刻，“你说什么？”
陆言歪在他脖子上，慢吞吞地说：“这首歌叫‘不能说的秘密’。”
“嗯。”
江嵊轻轻应了一声。
后面的人安静了下来，江嵊偏过脸来看，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风把他的刘海吹乱，江嵊伸手给他整理好。
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耳边飘来一个声音，黏糊糊的，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江嵊想起刚才那个备注，顿时领悟。
“为什么？”
有时候，江嵊会有错觉，其实陆言并没有醉，他能逻辑清晰地说出很长一段话。
但他又不能不怀疑他是醉的，因为陆言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岔开话题，没头没尾地说着另一件事。
“不给回应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陆言说着，声音就变了调，“我知道你现在是对我有感情的。”
江嵊认真听着，轻声‘嗯’了一下。
“那为什么呢？”他问。
“可是你跟我的人生计划不一样，”陆言一字一字地说，“或许你现在的目标是只想跟我谈个恋爱。但我不一样，人慢慢成长，经历的事情越多，就会越想归于稳定，归于家庭。我想要的未来，一定是会有我爱的人。”
“只让我们相恋，这一季的秋天，飘落后才发现，这幸福碎片要我怎么捡。”
陆言不知道说的是现在唱的歌词，还是他们，又或许两者都是。
他说着，眼泪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滚，全砸在江嵊的锁骨上，最后没入他的衣服里，烫得他的皮肤生疼。
或许是错觉，又或许是幻听，有个声音钻进陆言鼓膜里，怕他听不懂似的，说得很慢却又那么坚定，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想这样想的。
“秋天太短暂，可以贪心一点，谈一个四季的恋爱，等什么时候四季不会轮回了，那我们就分手。”
踩着星光的碎片，那一夜他们走了很久，吹了一晚上的风。
后背上的人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兴许是无聊，他把江嵊脖子上戴着的吊坠扯出来，在手上把玩，黑绳在他手指上缠了好几个圈，而旁边就是那个吊坠，触感微冷，在月色下发着银色的暗光。
陆言有时候特别聪明，又特别机敏，但有时他真的笨得不像话，迟钝得可怕。
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这个人走进了他心里。
后来他们分开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兜兜转转又遇到了一起。
可事实上，江嵊清楚地知道，路的尽头一直是他，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十八九岁的他，冲动、冒进、过分的傲慢，犯了一个特别严重的错误。
直接导致了那错开的四年。
为了走到路的尽头，他竭力卸下所有的伪装和倨傲。
人总会有词不达意的时刻，或许只言片语说不清楚，但行动不会骗人。
第二天一大早，陆言艰难地睁开双眼，他头疼欲来，喉咙里干得跟冒火似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找水喝。
没走两步路，门就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他昨晚撒泼耍赖的对象，此刻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水杯，里面盛着满满一杯的水。
陆言咕噜咕噜地把水喝光，对面看他的人眸光格外炽热，令他莫名犯憷。
“一直看我干吗？”
盯着他看的人，此时也没有错开眼神，他语调不疾不徐，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喝醉酒之前，是不是忘了你还要扮演一个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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