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该学着自私一点
程安然全然想不通李哲君突然反转了话题的重点，直接扯到这件事上来了。
她有点不知所措，是以更不知该如何作答。
直到李哲君再追加了一句，口吻里似乎藏了一丝严厉的锋芒。
“程小姐口口声声说对姐姐思念，对外甥疼爱，难道就任由这种事发什么？”
程安然哑了哑嗓音：“这，这只是怀疑啊。怀疑人家的动机而已，我也没有证据的。况且李小姐，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这种事，跟姜阿姨的病情没什么关系吧？”
李哲君稍微收敛了目光，嘴角旋即勾起之前温和善诱的弧度。话锋一转，她同时移开了眼眸，说：“哦，我只是在做一种假设。对于姜阿姨的病，小海是关键。作为老人家丧女之后唯一的精神寄托，我有义务提醒你们做家人的，一定不能让孩子出意外。对吧？”
程安然点点头，表示承认李哲君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程小姐方便再告诉我一些细节么？虽然可能有些事涉及您和您先生的隐私，但请相信我的职业道德，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就像我相信程小姐您，像您这么善良的女人，一定会愿意帮助姜阿姨早日康复的对么？”
程安然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出哪里怪。可能是因为李哲君的话题跨度很大，一会儿谈些程蔚蓝的事，一会儿又跳到萧爵一和康妮娜身上。
李哲君的解释是想要多了解下程安然的婚姻状况，有助于自己平日跟姜阿姨构建沟通时的话题敏感区间。
然而程安然觉得，她的婚姻状况又不是因为一个康妮娜才危机的。
不过程安然想，既然李哲君是心理医生，有些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她问了些什么，自己也就随便答了几句。大部分说实话，小部分有所保留和沉默。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最后程安然低头咬了下饮料的吸管，瞄了瞄手机上的时间，出声道：“李小姐，我真的要走了。等下还要带小海转院，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好么？”
“好吧，”这一次李哲君没有再留她，站起身，她跟程安然礼貌地握了握手。
掌心接触的一瞬间，程安然觉得有点怪异。
稍微侧头一看，竟发现李哲君的右手掌心很粗糙。像那种被烧伤过的疤痕，几乎抹去了全部的掌纹和指纹，看起来嶙峋狰狞。
程安然只是讶异了几分，却没作多想。转身告别而去，却没有注意到李哲君在原地站了能有十几秒，直到目送她的背影过了马路才转身迈步到隔壁的一个小报亭。
“老板，给我一份一线风行的早报。”李哲君递上一张钞票。
饶是名爵集团有再强大的公关团队，去抹杀网上的一切负面消息，但总不可能把手伸到每一个不起眼的大街和小巷。
报纸上刊登的头版头条正是萧爵一和康妮娜亲密的海滩照，李哲君的视线在上面盯了几个来回，悄然抹去一丝不为人注意的狠厉……
***
程安然穿过马路，正要往医院大门走的时候，就听到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阵车喇叭滴滴响。
她扬了下头，那辆黑色的红旗适时亮起灯。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冲她招了下手，程安然怔了一下，伸手指指自己。
她觉得这个年轻人看着有点眼熟，转念一想，貌似是火灾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萧允城身边的那个高大帅气的年轻助理？
在沈彬的点头示意中，程安然向着车走过去。才发现后座上的人正是萧允城，而小海依偎在他身旁，已经醒了。
男孩虽然看着没什么精神，但在见到程安然的时候，黯淡无力的眼神里还是像注入了光的生命力一样。
“小姨妈妈！”
他叫程安然。
“小海你醒了？！”
程安然又惊又喜，而此时的萧允城已经帮她把门打开了。
“你去了很久，我见小海醒了，就把他抱下来等你了。”萧允城把程安然扶上车，让她挨着小海。同时看了一眼程安然手上的服装袋，随口多问了一句，“衣服买好了？”
“嗯。”程安然点头，想了想又说，“其实没用那么久，我……刚才在咖啡厅跟李小姐聊了几句。”
说实在的，程安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把这些细节和私事都讲给萧允城。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她心里就是藏不住话，自然而然地就不会冷场话题。
“你继母身边那个女心理医生？”
萧允城回忆了一下，貌似只在刚刚跟姜萍冲突的时候打量过对方几眼，印象不怎么深刻。
“嗯，”程安然点头，“她说是为了帮助姜阿姨康复，跟我咨询了一些事情。”
“你这么善良，所以根本没理由拒绝吧？”
萧允城靠着车窗，眼底掠过一丝莫可名状的心痛。就在几秒之前，他几乎忍不住又要训斥程安然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
那些从来没有好好对她的人，根本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去帮助。
可是转念忍了一下，他试着去理解程安然幼年寄人篱下，孤苦无依下形成的讨好型人格。
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来换取那一点点可怜的爱与关注。
只是出乎萧允城意料的是，程安然却并没有一如之前那样黯然垂眸。
她看了一眼行车半路再次躺在她怀里睡着的小海，轻轻挑着唇笑了一下：“哪有啊。我才不是善良，我也是自私的呢？早点让姜阿姨康复，省着她整天顶着精神病的旗号，总要打我哩！”
说完，她弯了下眼睛，竟不好意思地冲着萧允城笑了笑。
“哈，我胡说八道的。是不是，有点冷场？”
看到身旁的萧允城这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打量，程安然顿觉双颊阵阵发烫。
她抿了下唇，下意识把小海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转眸一抬头，竟发现萧允城还维持着刚才的神情，那么盯着她！
“你，你……我脸上有东西么？”
萧允城用力吞了下喉结，他想说你的脸上没有东西，是他自己心里有东西了而已。
“安安，你也会开玩笑？”
“啊？”
程安然瞪大眼睛，旋即不好意思地眨了眨：“也不算啦。这还是刚才跟你学的啊，叫‘自私’的新解读。”
车行半路，等红灯的时候程安然发觉怀里的孩子动了动。
一低头，看到小海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小海？”
程安然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起热度。
“小海，头还疼不疼？”
小海咬着小嘴唇，小声说，不疼。
“那在睡一会儿？到了地方小姨妈叫你？”
“小姨妈妈，爸爸回来了么？”
提及萧爵一，程安然心里微顿。
她以为孩子是不是想爸爸了，于是赶紧微笑着柔声安慰道：“爸爸在忙工作，等小海身体好了，出院回家了，爸爸就回来了呢。”
可是小海摇摇头：“小姨妈妈，我不是想爸爸了。我是在想，爸爸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回来？”
程安然不明所以，只怔怔地看着小海，诧异问：“为什么呢？”
小海说：“因为爸爸总欺负小姨妈妈，只有他不在的时候，小海才能看到小姨妈妈像刚才那么开心地笑。”
童言无忌，却刀刀感人又戳心。
程安然酸了下眼眶，本能抬头一瞬，恰好迎上了萧允城的目光。
触电一样移开眼睛，程安然尴尬万分。
后来几十分钟的路，颠簸跌撞了各自的心事。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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