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入秋
夏天的最后一场雨到了。
神奈川沿海的路边上，合正雅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看着车窗前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雨点稀疏地打在车的顶棚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正人，出国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意料之中的沉默。
合正雅人笑笑。
“你们兄妹俩自己商量吧！”合正雅人单手转过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去吧，新学期愉快。”
目送着他们两个走进校门，合正雅人不禁感叹。
池田正人这个从小成熟到大的小子啊……终于也遇见棘手的事情了。
真不知道等芽衣结婚的时候，这家伙该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池田芽衣跟在池田正人身后走进教学楼，池田正人把她手上的雨伞接过来收好，放到停伞处。
“正人，你出国吧。”
沉默了一路之后，池田芽衣终于说出口。
池田正人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来，拿出一张纸巾帮池田芽衣擦了擦鞋上的雨水。
池田芽衣见状也不再出声。
兄妹两一前一后地走到b组门口，池田正人把保温杯递给池田芽衣。
“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池田芽衣终于露出了笑容，用力点点头。
从小就是正人的拖油瓶。
好希望他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窗外打起了雷。
池田芽衣撑着头看着被风吹得在雨中四处摇摆的大树。
“好讨厌啊！今天的体育课又没了！”小野一柳吵吵嚷嚷地进了教室，把书包甩在自己的桌子上，“芽衣，早啊。”
“早，”池田芽衣回过神来，看见了一只落汤鸡，“你怎么弄的，头发这么湿！”
“我的伞被风吹跑了。”
“……真有你的。”
池田芽衣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小野一柳身上，轻轻揉搓她的头发。
“对了，下个月去东京的申请写好了吗？”从外套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早就交了。”
“哦……”小野一柳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们和网球部一起走吗？文太说他们也去东京。”
“他们坐新干线。”
小野一柳愤愤地把外套扯下来，大骂社团经费差距。
一上午迷迷糊糊地过去了，这样的阴雨天最适合躲在被子里睡觉。
当池田芽衣在后门看见幸村精市的时候，才想起中午要和他一起去接受《百川归海》采访。
丸井文太看见幸村精市来了，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拉着仁王雅治去食堂了。幸村精市坐在池田芽衣旁边，拿出自己的便当。
“很困吗？”他问道。
“哪有！我精神抖擞。”池田芽衣心虚地撇开目光。
幸村精市轻轻笑了，伸手用拇指蹭了蹭池田芽衣的左脸，“这可怎么办呢，好像擦不掉。”
池田芽衣一头雾水，转脸恰好在窗户的倒影上看见自己“印刷”了立体几何步骤的半张脸。
……
一位捂着脸的少女迅速冲向盥洗室。
八月下旬，立海大新成立的校刊《百川归海》向今年的三大优秀社团再次发出采访邀请。听说是因为七月末的采访影响力巨大，校方要求再续一版，不得不临时开工。
《百川归海》的举办者是学生会副会长稻荷留美子，因其多变的版面和文字风格广受立海大学生的好评。很快，《百川归海》就成为了学校主推的头版学生刊物，还被审批了专门的场地作为编辑部。
“嗨！幸村，池田桑，中午好啊！”
刚一推门，池田芽衣就看见一个坐在电脑前的少女笑容灿烂地抬起头来冲他们打招呼，同时，手指还在键盘上飞速地起伏着。
“午好。辛苦了。”幸村精市把两罐苹果汁放在电脑桌上，是刚刚来的路上从校园超市买的。
“多谢！对了，介绍一下，松雪葵，”稻荷留美子终于停下了不断敲击的手指，把一旁的单马尾少女拽了过来，“她负责你们这篇采访的成稿。”
“你好，我是池田芽衣。”
“中午好，池田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传闻中的池田芽衣，松雪葵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满脑子想得都是暑假前幸村精市在班里承认告白之后的场景。
“松雪桑不是要出国了吗？还被你抓来打工。”幸村精市笑着调侃道。
“还早呢，她闲着也是闲着啊，”稻荷留美子单手启开一罐果汁，狂灌了几口，“再说了，这次的稿件很重要，除了她别人我不放心。”
“谁闲着……”松雪葵小声反抗，把一旁的椅子拖过来让幸村精市他们坐下，“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们就开始采访吧。”
池田芽衣原本想问为什么没有叫藤田芳子一起，但想到上次和她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不愉快，想必是稻荷留美子刻意安排的，便没有多言。
松雪葵的声音很温和，她已经事先准备好了一份稿件，问题并不刁钻，大多是围绕着社团建设展开的。
在问及去年的社团成就时，池田芽衣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幸村精市。
他是那样的神采奕奕。
“那么，对于明年，幸村桑有什么新的期许呢？”
“当然是立海大三连霸。”
他的眼神坚定而自信。
“池田桑呢？自己对空手道社去年的成就还感到满意吗？”
池田芽衣抿了抿唇，慢慢说：“其实是不满意的。”
她终于忍住了再次看向幸村精市的冲动。
“你也知道，幸村部长是很厉害的嘛，今天和他一起接受采访，压力很大呢～我去年一直在向幸村部长看齐，想要像他一样把我的社团带到全国冠军的领奖台上。但非常遗憾，这个愿望并没能实现。”
幸村精市有些惊讶她会说到自己，却又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偏过头浅浅地笑了。
“所以，对来年的愿望也和今年一样，拿冠军。”
松雪葵低头迅速记录着，顺便用垂下去的刘海掩盖自己快要憋不住的姨母笑。
立海大事业情侣！
有被甜到。
“好了，谢谢你们。我们这两天整理出来，写好一点，葵，”稻荷留美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指挥着，“我月底去东京那边交流用这篇稿子。”
松雪葵恨不得以头抢桌。
那你倒是早点说啊姐姐！
早知道就不为了嗑cp接这档子活了。
“那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辛苦了！”
见她们还要忙，池田芽衣和幸村精市主动站起来道别。
走出学务教研大楼，一阵大风吹过，中午好不容易见了点阳光的天气又重新恢复阴沉。
“芽衣，月底出国修学选好去哪里了吗？”
“还没有……”
如果正人决定好的话。
大概会和他一起去吧。
老师特意提到了建议拿到出国名额的同学选择同样的国家修学，并允许家长陪同。
“我或许想去中国，”幸村精市看出她的踌躇，轻声问道，“害怕正人出国吗？”
池田芽衣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村精市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再追问，只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起风了，她的指尖有些凉。
“我不怕。”
池田芽衣突然，很小声地说。
“不是还有你吗……”
回应她的是握得更紧的手掌。
晚上部活结束后和小野一柳走在回家的路上。池田芽衣发现她似乎总在偷瞄自己，却欲言又止。
终于，在马上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小野一柳憋出了一句话。
“芽衣，正人是不是要出国呀？”
“嗯……我也不清楚。”
“那，你怎么办？”
……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没了正人活不下去啊……”
又无奈，又有点生气。
“不是……”小野一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冒出一句，“那我这段时间住你家吧。”
“为什么啊！”
“我得帮正人照顾你啊！”
“……”池田芽衣无语到不想再回复。
“就这么定了，”小野一柳自顾自地说，“我明天就住到你家来。”
话音未落，池田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搞什么啊……”小野一柳不甘心地在门外吼到，“记着明天准备我的饭！”
从门后传来一声更暴躁的回复——
谁要准备你的饭啊！！
池田正人刚好从花园里进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要给谁做饭？”
“我给我自己做！”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顿的池田正人茫然地看着池田芽衣飞奔上楼。
雅人叔晚上有事不在家，池田正人专门叫了池田芽衣最喜欢吃的豚骨拉面，奈何池田芽衣无论如何都叫不出门。
过了一会，敲门声终于停止了。一阵脚步过后，墙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池田芽衣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
她不想见到池田正人。
她不想跟他说——
我怕我会很想你。
今晚是填表的最后日期了。就这样睡过去吧，睡过这令人痛苦的一天。
池田芽衣不仅仅是池田正人的妹妹。
她还是立海大准三年级生。
是空手道社的社长。
她有自己肩负的责任。
池田正人也是。
次日上学的路上，池田芽衣没有和池田正人说话。
嘴里反复咀嚼着几句说不出口的话，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正人，选好去哪所学校了吗？
正人，只是交换还是留学呢？
正人……
你还会想我吗？
“今天要下雨，放学后等我和你一起回家。”走到b组后门，池田正人也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池田芽衣点点头，感觉嘴巴被什么东西粘住了，连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嗯”都做不到。
一想到，再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等在家里，眼眶就不由得酸涩起来。
“芽衣。正人决定出国了吧。”小野一柳看见了脸色不佳的池田芽衣，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吧……”
他昨天没讲。
大概就是决定了。
“你难过吗？”
“难过。”
没想到池田芽衣会直接承认，小野一柳反而愣住了。
“但又开心。”池田芽衣深吸一口气，把课本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我很开心正人可以考虑他自己。”
“芽衣……”小野一柳起身把她抱在怀里，心里满是酸涩，“还有我呢！”
那个在道馆里把她从小野一郎身前拉走的少年。
那个陪她坐在堤坝上从黄昏到深夜的少年。
那个总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她和池田芽衣身旁，永远令人安心的少年。
要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池田芽衣游离了一上午。
中午幸村精市来叫她吃便当的时候，她摸遍了书包才想起来午饭被自己丢在了冰箱旁边。
“要不要去买点？”幸村精市问道。
“算了……”池田芽衣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怕是只剩下面包了，“没胃口。”
“在难过正人的事情吗？”
幸村都这样讲了……
正人上午应该把申请表交上去了吧。
“没有。我胃疼。”
被离别的伤感冲昏了头脑，池田芽衣把自己深深埋进手臂，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没事，芽衣。有我呢。”
幸村精市轻轻摸着她的头，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哪有……”
“我就是很没用……”
都不能笑着祝贺他。
“芽衣最厉害了。怎么会没用呢？”
幸村精市越是温柔地说着，池田芽衣越是感到莫大的悲伤。她埋在袖子里哭得喘不上来气。
“你做什么呢，幸村！”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
是池田正人。
池田芽衣被吓了一跳，把脸埋得更深。
千万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哭了。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池田正人低声怒斥。
“祝你……”
池田芽衣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
“什么？”
“祝你前程似锦嘛……正人。”
“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个国家啊？”
池田正人沉默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幸村精市。
半晌。没好气地说。
“我去给你买饭了。”
说罢，丢下一个便当转身就走。
池田芽衣一脸懵地看向池田正人的背影。
“我还没来得及说，正人不在申请出国的名单里哦。”某人笑着说。
……
……
……
“幸村精市！！！！”
https://www.lingdianksw8.cc/23832/23832894/6490059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