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萧云落驮着人去热泉，留下“呜哇”争抢鱼头的熊孩子们。
今天的鱼是条特别大的鳙鱼，苏家琦悄咪咪给虎娃们多留了些肉，然后把鱼身一剖为二，中午吃热泉涮野菜鱼片，另一半烤了当晚餐。
小虎们正在长身体，一整天就嚼巴了几口鱼头，晚上回到树洞就往萧云落肚子下面钻，“吧唧吧唧”嘬湿了他黑白相间的肚皮毛。
苏家琦瞧着他僵硬的虎脸和小虎们整齐划一的踩奶动作，胸口发痒，憋着笑摸出手机录摄公虎“喂奶”。
一一不好糊弄呢，如果看到他笑它，很可能不给拍。
可萧云落本质是人不是虎，苏家琦的小心思哪儿能瞒过他？
萧云落：……还是让你吃得太饱了，虎不要面子的吗？
苏家琦：这斯芬克斯的庄严卧姿，这小胖白眼的既视感。
“噗哈哈哈！”他再也憋不住了，把小米粥都笑懵了。
萧云落拍掉他顽强举着的手机，揽过人舔舔：一手举电筒一手举手机也不嫌累，赶紧睡了，不爱睡觉的人类不是好老虎。
托尼·虎总监舔过的头发湿趴趴的，造型也很杀马特，但苏家琦喜欢这种亲昵的接触，被舔了几下就开始犯困，缩在虎子暖融融的怀里秒睡。
自从与心上虎同住，他就再没失眠过，每日晨起都精神饱满，头脑清明，眼前少了阴郁的翳障，看什么都鲜灵活泼，心态也随之积极起来。
接下来几天，苏家琦坚持跟虎子们出门讨生活，终于拍下了东北虎捕猎的英姿。
命丧虎爪的是头野猪，红色名录无危，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公民不得随意猎杀，但是捡虎剩不算，而且想捡的不只他这个人类，还有山中各路鸟兽。
一一猎到的野生二师兄看起来足有300斤，猪断气后，小米粥一拥而上，用“呜哇呜哇“的刺耳叫声催促便宜爹帮它们拔毛剖开猪肚皮，好先吃掉柔软高胆固醇的内脏。
这可不是它们懒，而是小老虎七个月才开始换恒牙，现在满口空心乳牙力道不够。
猪肚一开，崽崽们立刻吃得满脸红，还不时爆发局部冲突。
说实话，老虎干饭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哪怕是国外土豪奶池肉山供养大的宠物虎，也改不了暴风吸入和护食的习性，这也证明猫科动物是无法像犬科那样被完全驯化的。
猫咪永不为奴，奥里给！
再说一一，这小伙儿爱打猎却不怎么爱吃饭，杀好猪就喘着粗气走到苏家琦藏身的灌木丛中，拿大头撞撞他，催他去割鲜嫩的猪里脊。
三小只被师父教育过，说小苏只有要靠他们照顾才能在山里活下去，因而都让着他，见他过来还给他腾了块地方。
“呱”：小苏挨着我吃吧。
粥粥侧头边嚼猪肝边招呼他。
苏家琦捏捏它的小耳朵，并不急着割猪肉，而是新奇地绕着野猪走了一圈。
别说，野生二师兄生得比家猪孔武多了，两根短粗的獠牙高高挑着，搏命时鲁莽无畏，连一一杀它都颇费气力，难怪村里老人常说一猪二熊三老虎，意思是野猪比黑熊和老虎都危险，毕竟前两种动物并不常见也不结群，人们对虎熊也更加敬畏。
瞻仰完暴躁野猪君，苏家琦往粥粥旁边一蹲开始割肉。
他个子不算矮，但体格偏瘦腿又长，蹲下后瞧着也是不大一团。
野猪鬃硬皮厚，苏家琦从一一撕开的口子下刀，切起来仍旧费力，忍不住想跟不远处的小魔虎念叨两句，就听虎子爆出一声吼，比当初在中心吼人那次凶了不知多少倍。
这是怎么了？
苏家琦疑惑起身，目光追逐着一一的残影，才发现身后树林中蹒跚而来的敦实黑熊，肾上腺激素飙升，脑中飞快推演还原几秒钟前的情形。
不同于视力优越的北极熊和棕熊，黑熊全族都是近视眼，百米开外人兽不分，但嗅觉极佳，它闻着肉味找过来，判断围着野猪的四团糊影每一个能打的，便生了夺食的心思，不想附近有雄虎守护。
苏家琦眼瞅着一一冲向黑熊，骇得握紧刀柄，想着一一刚杀完猪又要迎战熊瞎子，万一体力不支他就上去补刀，无论如何不能让熊取胜。
寻常人只知道熊在老虎的食谱上，却不知虎也可能被熊反杀，两个顶级掠食者交锋，胜算通常五五开，如果一一出事，他会比小虎们更难承受的。
幸运的是这头来势汹汹的年轻黑熊看起来全无斗虎经验，被一一左右开弓抡了一组猫猫拳，就“呜哇”叫着落跑了。
果然纹身的才是真大佬。
萧云落甩着粗尾巴，威风凛凛地立在原地，状似是在谨慎确认黑熊是否彻底放弃，实则在笑看人家逃窜时一颤一颤的屁股蛋。
小黑胖子来得正当时，为让人娃虎娃晓得在野外保持警惕的重要性，也为给虎徒弟们上堂实战课，萧云落特地收起灵力威压放它靠近，可工具熊的命也是命，因而他出爪并不狠。
见小魔虎迈着老大爷遛公园的猫步走回来，苏家琦紧绷的身体随之一松，渡出悬在喉间的那口气，忽觉脚面热乎乎的，低头看去是小米粥扎堆蜷在他脚边cos虎皮靴。
这仨小的可聪明，便宜爹上阵御敌，他们就跑到奶爸跟前求保护。
苏家琦俯身揉揉他们大了一圈的圆脑瓜，哄孩子似的哄道：“好了好了，一一把强盗熊打跑了。哦，你们还没几口啊？那等不怕了再去吃饱饱。”
苏家琦见过繁殖中心散养区的老虎们争食内讧，但那些大猫都是一起长大的手足，打完该吃吃该喝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小米粥的情况大不同，黑熊彪起来可真的会要小虎命。
苏家琦还在担心小家伙们受惊拒食，就见小小撑着尚且虚软的小脚爪晃回原先的就餐位，人模人样的匀口气，趴下埋首继续吃，米米和粥粥紧相随。
苏家琦呆住了：好家伙，这可真是干饭虎干饭魂。
经历了黑熊的突袭，小虎们吃饭时不再只盯着眼前肉了，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苏家琦则揪过一一仔细检查，担心它被熊伤到了。
萧云落没法告诉他自己没事，只好躺平任揉搓，有缘人理毛的手法过于娴熟，没一会就把他揉出了气泡音。
苏家琦被四只老虎气笑了，戳戳一一的粉鼻头：“你们一个两个的要不要这么粗线条？”
萧云落眨巴眼：那不然咧？野外生活就是这样，进食是活下去的本钱，遇上什么糟心事都不能耽误吃喝，不然分分钟倒在进化的征途中。
苏家琦静静与他对视，蓦地俯身抱住他的大脑袋：“唔，任何时候任何际遇，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碰到困难就去解决，一条道走不通就像黑熊那样换条路走，一味忧愁食不甘味才是蠢蛋，对不对呀？”
萧云落目露赞许，用头顶轻蹭有缘人弧度优美的下颌，给予他认可和肯定：孺子可教，要知行合一，再接再厉啊。
虎崽们这顿饭断断续续吃了半小时，草地上的戾气渐渐散去，候场捡虎剩的飞禽走兽又聚拢在周边，盼着这奇怪的人虎一家早点散场。
大小老虎用餐完毕，苏家琦率先过去割了一斤肉，起身后余光一扫，看到草丛中藏着的小赤狐。
小赤狐其实已经成年，腹部垂下的乳|房说明它已做了母亲。
和老虎不同，狐狸是夫妻一起养育幼崽的，育幼期间雄性负责供给食物，雌性寸步不离守护崽崽，只有在伴侣遭遇不测时才会带崽觅食一肩挑，这也是它看起来特别瘦小的原因。
哺乳对母体消耗极大，它没有能力捕捉大型动物，眼前高脂高热的猪肉，就是十全大补丸般的存在，哪怕熊虎相争时它也不肯躲藏起来暂避风头。
它很清楚，丛林竞争激烈，谁都不会放过打扫老虎残羹的机会，大家先到先得，现在熬不住，等下成群的貉子和强壮的貂熊赶来，可就没它什么事了。
狐狸有肛腺，人们常说的狐骚味儿就是从那里散发的，以一一敏锐的嗅觉肯定早就闻到了它的存在，可虎子这次卧的很稳当，一点没有怼熊时的凶悍劲儿，是因为吃饱了吗？
苏家琦静观局势，三小只却有意见了。
小小带头哈气，两只前爪抱紧猪拱嘴，拢着飞机耳恫吓：走开啦，这是我们的肉肉，我们饿了两天才得到的肉肉，谁也不许抢！
米米和粥粥给大哥撑场子：对呀！小小害我们两天才饱餐一顿，剩下的要留着明天吃，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又坑虎？
小小：……
萧云落：……
苏家琦：跟谁学的欺软怕硬？
老虎一次狩猎吃不完的确会留着慢慢吃，眼见母狐狸被吓得后退数步，一一终于有了动作。
出乎苏家琦的意料，它没有帮忙赶走狐狸妈妈，而是朝虎崽们低叫了一声。
小米粥似乎明白了它的态度，不情不愿地让出“餐桌”，回到便宜爹身边。
狐狸妈妈在野猪附近走了几遛，一一都视而不见，它便壮着胆子上前扯了几口肉，见一一还是无动于衷，才敢停在野猪前飞快地吞嚼，尽可能多吃。
三小只似乎没见过干起饭来比它们还猛的，齐刷刷把前爪搭在一一的肚子上，眨巴着小虎眼一起观赏。
狐狸妈妈吃够了，走前眯眼摇尾朝一一“嘤”了一声，谢过大王赏赐。
一一这才慢吞吞起身，领着三只肚皮溜圆的崽崽离开。
它们刚走出不远，树上林中侯餐的动物们立刻霸占了“餐桌”，争抢的鸣叫不绝于耳。
苏家琦可以想见，如果没有小魔虎镇场子，赤狐妈妈恐怕蹭不到什么肉。
他庆幸自己没停止拍摄，录下了这感人的一幕。
萧云落走出几米，看青年没跟上来，扭头朝人牛叫，苏家琦拎着猪里脊一跛一跛地追上来，扳起他的头落下一个重重的亲亲，而后一路沉思脸。
萧云落：这是又进入思想者状态了？
苏家琦的确又受到了他的启发，正在思考界限这个问题。
一一无疑是温柔慷慨的，但也是界限分明的。
在它心里，他和小米粥是重要的家庭成员，可以优先享用它辛苦打来的猎物，在他们吃饱前，一一不容许任何动物觊觎它的劳动成果，尤其是可以自食其力，却想持强凌弱，不劳而获的黑熊。
狐狸妈妈受到特殊照顾，不仅因为它确实弱势，还因为它尊重一一划定的界限。
反观自身，苏家琦发觉自己不管对谁都只会一味忍让、盲目付出，幻想有一天也能被别人温柔以待，可结果呢？
他越是让步，别人就越得寸进尺，压榨起他来毫无负担亦不觉歉疚，老吴、苏慧和父母都是如此。
感谢一一给了他野外生存的机会，让他看清人类社会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动物世界，没有界限的善良是廉价的，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谁会真的珍惜？
纵使被否定过被伤害过，也不能卑微地活着，更要坚信自己有价值，值得所有美好，有权捍卫自己的权益，有权说“不”，方能活得自信有尊严。
第二天清晨，苏家琦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不见了大虎皮褥，只有三张小虎皮毯摞在一起睡得不省人事。
粘虎的青年轻手轻脚走出树洞，迎面撞上萧云落，他凝眉细看他一成不变的虎脸，歪头问：“一一你怎么这么严肃啊？”
萧云落“哞”：跟我来，你们站点的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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