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妥协
“你们还要如何?安儿打也被打了,那些奴才身契也拿了去。你就算不顾我这个做母亲的!整个袁家都不顾了?既嫁进来袁家,就是袁家人,产业自然归袁家,供给公中应当应分。三房人手多自然要删减,我不能坏了府里规矩。以往看着他俩还年幼便允了,既然如今他们都本事了,那便依着府里规矩来。”不是她不念情分,安儿不似他祖父与父亲,他从小就乖巧还孝顺她这个做祖母的,自己怎么疼着护着都还嫌不够,却被那两白眼狼蛊惑得被自己父亲下狠手打伤,她如何能咽下这气。
“母亲需知老侯爷还在,三儿也不会一直不回来。”他不欲再说,母亲若还是想不通,也许就该依了仪丫头。她看得明白,吃穿用度属后院调度,他这个祖父也不能时时都能看顾得到。
袁仪回到院子,去立哥儿书房看看他近日写的功课,“阿姐,祖父可是答应?”
“会答应的,就是不答应也无妨,这些琐事阿姐能处置好,你安心读书,若有要紧事,阿姐自然会说与你知道。”袁仪叮嘱他早些歇息就回了西厢房。
因冬日天寒偏她还要每日洗浴,练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字,阿梅便催促她快些洗漱。画儿棋儿抬进来一大桶热水倒进半人高的浴桶,阿梅给兑了些冷水进去,再拿手试了水温冷热刚好才扶着袁仪坐进进去,拿来胰子开始搓洗她顺滑柔软的发丝,“姐儿,奴婢与阿菊两人都瞒着您,您心里有气是应该,便是打奴婢几下出气也是应该。”
“打了你们,谁来给咱们三房管事赚银子。只是你们可还有其他瞒着的?一次说了才好,日后便不允再有任何隐瞒。”她知道阿梅阿菊忠心,是一片好意,所以她看重珍惜她们也希望她们主仆之间是彼此信任可托付的,而不是事事隐瞒着自己。
“奴婢俩再无隐瞒其他事了,奴婢不争辩,错便是错。奴婢与阿菊想了好些日子,就是担心姐儿知道后会与奴婢俩生分,迟迟开不了口,可是越拖越不安心,今日阿菊便一股脑说了出来。您当时没有责怪,奴婢与阿菊却担心您心里与奴婢俩人生分。”当时阿菊从东郊庄子回来那次她们主仆也谈过,当时没提起而是今日的全盘托出,在她看来她俩是看着她拼命相护的份上。
她能理解,毕竟自己年岁小原先又是那样一个性子,她俩是忠心,但要说主仆之间有多深的情分是不可能的。
她俩是生母身边大丫头,虽是奴仆身份,年纪上却足以当他姐弟的长辈。姐弟俩年岁小,以往多靠她们照应,三房诸事都是由她们做主安排。袁仪也担心她们事事做主习惯了,虽然忠心依旧,却忘了她与阿立才是主子。
“今夜里就让她担心着,全当是这回隐瞒的惩罚,再罚阿梅你绣十条帕子来。”说开了就好,她们三房眼见的势弱,主仆再不同心,如何能把日子过下去?
“姐儿心善......奴婢与阿菊谢姐儿不怪。”
“难道要打你们板子?我可舍不得。”
阿梅拿过大布巾包住她冲洗干净的身子,袁仪自己赶快着擦干,套上阿梅递来的干净里衣,又套上家常厚袄子,坐在镜子前涂抹面脂。阿梅站在后头给她擦干头发,看镜子里的姐儿,还是那粉嫩可人的模样,却再不能当成是从前那万事不理自己倔强着的小姑娘了。如今的姐儿有主意有担当,短短两个月,接了哥儿回三房又与老侯爷走动起来,这回更拿回她们的身契。阿梅心里想着这些,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忽而想起早先袁仪去找大老爷商量的事,“姐儿,大老爷可是允了咱们三房自己开伙?”
“明日便知。祖父看着憔悴不少,明日让人去请大夫来,晚膳前与我一道去给他把把脉。”祖父想一家和睦,想着能说通老祖宗或者大爷,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与儿子,她理解却不看好。袁仪只是心疼他,担心他气坏身子。最好大夫能开些食疗方子,让小厨房时不时做些出来给他调理身子才好。
“老祖宗最是爱惜身子,时常请了大夫来把平安脉。”
袁仪笑了起来,阿梅的话含着深深歧义,她老人家也许是想活得过老侯爷,怎能不加倍爱惜着身子。
不论祖父与老祖宗商量的结果如何,袁仪都决定停了庄子对公中的供给,她与阿立都不做窝囊人。
“无论如何,小厨房还是得用起来。往后事情会更多,你与阿菊都需要帮手,画儿棋儿还有夏至与仲秋一道培养起来,再挑两个小丫头慢慢调教着。人选等阿菊伤好以后看着从庄子上挑来”
“是,奴婢先说与阿菊,她心里头或许有合适的人选。”
阿梅给她擦干头发,袁仪又叮嘱她去看看立哥儿是否歇下,她自己便也上床歇息。
次日早上,袁仪让立哥儿自己先进了学堂,没再让他送上楼,二姑娘旷了一个半日的学,总算是来了学里,也许是前日摔得实在痛,她今日学乖了,不再上前挑衅,只是眼神凶狠的看着袁仪,好似恨不得咬她一口下来。袁仪全当没看见,自在的温书等着冯先生。
下午下了学回到院子,阿梅说大奶奶早一步来了正等着她,袁仪径自回屋擦脸净手才去花厅见她。
“仪儿请伯娘安。让您久等了。”
“伯娘算着你下学时辰才过来,也就早仪儿一步。”大奶奶强撑着温和的笑着道。昨日晚间老祖宗匆匆把她叫去,说是三房要停了供给府里的吃用,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还纳闷三房如何能停了府里吃用的供给。看老祖宗神色冷凝的厉害,她才慢慢回过味来,府里吃用一向是自家庄子供给的,是了,那不是自家庄子,那是三弟妹的陪嫁庄子。
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来,怎么就那么的难以忍受。自从三弟妹嫁进来,府里的吃用大多是她陪嫁庄子供着,实在是因为庄子大她又极会打理,产出的品种花样多关键是三弟妹还手松不在意。直到她过世,阿菊打理她嫁妆产业,也还一直是这么供着府里。这十多年过去,别说她,想来府里众人都忘了府里的吃用一直是三房供的。可笑的是老祖宗与大爷竟然商议要删减三房用度,最可笑不要脸面的是她这个帮着跑腿之人,昨日还提醒三丫头说多出的人手是要遣出去。
她觉得脸烧红的厉害,不知当时三丫头心里是如何嘲笑她这个伯娘不要脸面,难怪听说要删减她三房人手用度,竟半点也不见慌乱,甚至还把她借了母亲之手送出的头面还了回来。
她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们这些长辈先是逼迫谋夺三弟妹留给他们的嫁妆产业,今日又删减他们用度不成反而被停了吃用供给。怪不得老祖宗都那个时辰了还找她,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冷凝。这是要她去圆回来的意思?难道老祖宗不知她的脸面也已经丢了个干净。
“没有孝道的东西,供给长辈一点吃用都这般拿乔。也罢,爱养多少人手随她意。大厨房还是供着他们,只是多出人手的月例银子她三房自己出。想来他们豪阔不在意这么点银子。”老祖宗明摆着是恼羞成怒。大奶奶忘了府里吃用一直是三房供给,她更是不记得,只是在儿子面前强硬着。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凡事不可太过,毕竟老侯爷还在,也一直都是这么劝大孙子。
她自认是疼爱袁仪与立哥儿,以往也是对他们看顾有加。只是他们有那许多产业财物,怎就不能分些给安儿?如今还这般打她脸,连一丝丝对长辈的尊敬孝道也无。
可是她再恼怒,也只能妥协,府里一年的吃用可不是小数目,大奶奶再不愿这跑腿的事自然还是落她身上。
“昨日老祖宗找了伯娘去,说是仪儿这里多出的人手无需减,吃食仍是大厨房供着,只是月例银子需三房自己出。”大奶奶明摆着不愿背锅,反正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三房两姐弟心里都明镜似得。
只是她看着眼前这粉嫩嫩比她的乐儿还小近两岁的袁仪,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没有父母依靠,竟然也强硬着让三房立了起来。
“仪儿谢老祖宗与伯娘体贴。伯娘您是咱府里当家的,仪儿正好有事要与您说。往年庄子收成好,供府里是极便利,只是这两年庄子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都快养不活一帮做活的奴才。仪儿决定好好规整,只是这样一来便不能再供着府里,庄子上偶尔送些新鲜稀罕吃食那也是给长辈们的孝敬,对咱们一府人口吃食来说是做不得数的。不瞒伯娘,仪儿近日便会着手规整,明年起府里的吃用伯娘您早做安排,尤其是正月的吃食需早做准备。”袁仪说的自然夸张,可与事实也不差多少,目前庄子的营收,主要是粮食,再有就是供客满楼与府里自用的各色食材,品类多且不成规模。袁仪决定做些调整,近日便会做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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