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行路难
三日之后,马车已经临近西凉州和阳平州边界。
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白天赶路,晚上找客栈休息,晨风等人和赶车的车夫也逐渐熟络起来,并从对方口中听闻了许多常识和奇闻异事。
车夫是个精神矍铄的无须老人,年过半百,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闲时总爱哼唱些奇奇怪怪的小曲,也会说一些笑话趣事逗乐晨风等人。
“就要到边关了!”
马车驶入一片毫无人烟的荒漠时,车夫忽然提醒了一声,声音里颇有些严肃意味,这与他平时的形象有点出入,所以车内原本有说有笑的晨风等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少许,见车夫没了下文,晨风探出脑袋,有些疑惑的问道:“老丈,莫不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车夫回过头看了一眼问话的晨风,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顺手摘下腰间的烟杆猛嘬了一口,然后才低沉回道:“说法倒不至于,只是大周这一十八州历来都是独来独往、占地为王,不是那般和睦罢了,用你们读书人的说法叫……叫什么来着?”
“群雄割据?分疆裂土?”晨风楞了一下,稍微思忖后还是明白了车夫的意思。
车夫缓缓点头,又没了下文。
车上的晨风,包括白卓狐瑛等人,都是有些震惊,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繁荣鼎盛的大周怎么会是十八诸侯把持大势,不是说大周实力恐怖异常吗,为何按照车夫的说法感觉有些被架空了呢?
思前想后,晨风还是不明就里,隔着眼圈看着车夫饱经风霜的侧脸,晨风犹豫再三还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老丈,为何会是这样,大周不管吗?”
“管?为什么要管?好处少不了,还能节省人力物力,为何要管?”车夫自嘲式的一笑,脸上的褶皱似乎更深了几分。
“咦?”
晨风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就被车夫一声轻咦打断了话头。顺着车夫的视线看去,前方、左右皆是不见边际的荒芜,心底暗自腹诽是不是这老头又在捉弄自己等人。
“坐到里面去,待会没事别出来。”不不料车夫却是郑重其事,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晨风坐回了车里,与白卓面面相觑,不知车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自己等人看错了眼,这车夫是怀着不轨之心,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地界要露出自己的獠牙了?还是真的有危机出现?
晨风心思急转,得益于在沧澜山的独自历练,他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以及待会要如何应对等等,有些慌乱的心迅速安稳下来,并小声提示白卓狐瑛等人不要妄动,待会见机行事。
马车沉默的前行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后忽然停了下来,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无任何动静,现场安静的有些诡异。
“老丈,能否行个方便,载我到明远城就好,大恩大德将来必有厚报!”
就在晨风准备掀开车帘想要一探究竟时,外面忽然想起清脆的女声,言辞恳切、语气哀求。晨风和白卓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竟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对不住啊,姑娘,老头子这车架是受雇于人的,且不说几位客人愿不愿意,即使愿意,车里也没多余的位置了。”车夫回绝了那女子的请求,不过说的倒也是实情,并没有任何欺瞒。
“我可以与老丈您一起驾车的!”
那女子再次祈求道,声音里忽然带了哭腔,这让车里不明所以的晨风等人更加疑惑。
“还请老丈救我,小女子被奸人所害,一路逃遁至此,身上没有任何清水干粮,如不能及时离开这地方,恐怕撑不过今日。”
似乎见车夫面有犹豫之色,那女子急忙趁热打铁,将自己的来历、出境大致交代了一番。
晨风和白卓还好,与老车夫一般,仍在权衡利弊,狐瑛和药灵儿听闻此言,立即便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一脸的义愤填膺,若不是见晨风和白卓仍在思考,估计早就坐不住了。
“老丈,我能出来看看吗?”
车夫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准备拒绝那女子,车内忽然传来晨风的问询,他犹豫片刻才转头小声说道:“小哥多加小心,人心隔肚皮。”
那女子见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动车夫,加之车里始终没有动静,估计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任务,脸上便有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此时听闻车里传来的晨风的声音,心里不由又泛起了希望。
“呃……”当成出了车厢与车夫并排跨坐在车前时,不由有些愕然,不为别的,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在交易坊碰见的那位出手百年金银叶的姑娘,怪不得光听声音就有些熟悉呢。
“只是她为何会在此地呢?还说是被奸人所害,她不是跟着颜大师走了吗?难道……”晨风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渐渐地心里对这件事有了大概的判断。
见晨风出来后盯着那女子不言不语,而且面色古怪,车夫和那女子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车夫知道晨风并不是那种毫无分寸之人,更不是什么登徒浪子了,怎么一见人就挪不动步了?那女子则是反复思量,最终才确认之前确实并没有见过晨风才是。
晨风反应过来,注意到车夫和那女子古怪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转过头对着车厢嘀咕道:“乌鸦嘴,你来看看。”
车内的白卓在晨风出去后就立即竖起了耳朵,见晨风出去后也没了动静不由全神戒备起来,万一外面发生不可预知的事情,他会第一时间暴起发难,不料却等来了晨风的这一句话,顾不上与晨风斗嘴,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车帘掀开后,车内的白卓、狐瑛和药灵儿都看到了站在车前的女子,虽然此刻她衣衫褴褛、身上多处伤痕累累,但还是都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是你?”白卓脱口而出。
这下那女子更是惊疑不定了?确认自己不曾见过对方之后,心里泛起了淡淡的苦涩,难不成是那奸人的同党?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见那女子戚然的样子,再联系到对方刚才的那番言辞,白卓哪里还想不到对方是想岔了,于是便解释道:“是这样的……”
当下,白卓将几人在交易坊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车夫这也才恍然大悟,那女子更不必说,自然是如释重负。
“小女子周舒桐,乃西凉周人士。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历代都是在沧澜山外围寻些药草、低阶妖兽及其他材料为营生,一次意外祖父身受重伤,为此父亲孤身前往沧澜山深处,九死一生,机缘巧合得了那百年金银叶……”
接下来,或许是为了取信于人,自称周舒桐的女子将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被颜大师带走后的经历也大致说了一遍,听得晨风等人脊背生寒,不由想起车夫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来颜大师之所以愿意跟周舒桐走,并不是愿意以金银叶为代价炼丹治愈周舒桐父亲,而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当颜大师来到周舒桐家中时,见周舒桐父亲状况奇差,并不是自己可以治愈的,便抱歉离去。这也无可厚非,但谁料就在当天晚上,一伙蒙面贼人杀上门来,不但抢走了金银叶,而且残忍杀害了周家所有妇孺家眷,合计一百三十四人,端的是惨无人寰。
周舒桐在族人的誓死掩护下侥幸逃生,却也是遭遇了对方层出不穷的围追堵截,等到了此地,已是弹尽粮绝,若不是遇到晨风等人,她怕是真的撑不过今日。
车夫听完后忍不住唏嘘,感叹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晨风等人则是心有余悸,这个世界虽然不似沧澜山里那般危机四伏,但暗里也是不忍直视,危险程度丝毫不比沧澜山身处低。
狐瑛和药灵儿带着周舒桐到马车里换衣服去了,晨风、白卓和车夫三人并排走在前方。车夫一手牵着马,一手摸着自己饱经沧桑的脸颊,看晨风和白卓心情似乎都颇为沉重,换回之前温和的笑脸,打趣道:“怎么,怕了?”
晨风缓缓摇头,低声道:“怕到不至于,只是有些感慨,为了一株百年金银花而已,何止于如此凶残,一百三十四条人命啊!”
对于晨风的感慨,老车夫不可置否,看着周身漫无边际的荒芜,说道:“能有恻隐之心,不能说是坏事,但也绝对算不上好事。天地不仁、万物竞择,适者生存。规则固然是弱者的守护底线,但何尝不是枷锁?又何曾是强者的自由边界了?”
晨风和白卓有些楞了,不只是因为这番话所蕴含的道理,更惊异的是这番话竟是从一个车夫的口中说出来,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夫吗?
车夫独自一人牵着马车继续向前走去了,晨风和白卓留在了原地,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震撼。再联想到之前车夫提醒自己等人的事,不由后怕不已,如果说车夫真的在那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周舒桐,那他的实力可想而知了,至少不是现在的他们所能应对的。
“这大千世界,真的是…….”
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在妖族自诩足智多谋的白卓只觉得自己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不免有些感慨。
“行路难,多歧路。连叔曾经说过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所以我们以后多留意潜在的危险,总不能现在打道回去吧,我可拉不下这个脸。”
晨风虽然心里也异常沉重,但嘴上还是和白卓如是说道。
当晨风和白卓追上车夫的时候,车夫依然还是那副普通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沉默的走了许久,晨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老丈,照你所说,在这世间左右为难,如何能做到问心无愧?”
一边的白卓也竖起了耳朵,晨风所问,也正是他仔细思量车夫那番话后的疑惑。
车夫看着晨风微微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然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人心!”
晨风和白卓再次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不知是对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预料,还是对老车夫的身份更加疑惑,两人都是皱眉不已。
接下来几日,通过晨风和白卓的观察,确认周舒桐并无任何可疑之处,算是暂时接受了周舒桐,一行人朝着西凉州和阳平州边关快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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