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关北泽真的不碰她了。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直起身，站在一旁，十分冷酷无情地靠在墙壁边上,低头看手机。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撒盐,往热油锅里放鸡蛋。闻千喃难过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也学着他开始低头看手机。
她心里太不是滋味了,一时半会也缓好了，暂时不想去哄他。
她垂着眼，低头打开手机，看到徐意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
徐意：【笑疯了，级花表演的时候唱破音了】
【整个场都在憋笑，谁快乐了我不说】
【她好像一直在看关北泽，然后你家毛毛连相机都没举起来】
【然后她就哭着下台了】
……
徐意又拍了好几张她演出的照片，疯狂无脑吹她比级花的表演高级了几个档次。看着好友发来的消息，闻千喃内心才稍稍平衡一些。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脚崴了的事情告诉了徐意。
徐意立马发信息过来,【我靠,你在哪呢】
闻千喃吸着鼻子给她回,【在后台下场的这个地方】
徐意回了个ok，说自己过来了。
闻千喃悄悄抬头看了关北泽一眼,对方低头看着手机，侧脸被舞台透出的点点灯光勾勒，嘴唇淡抿，依旧是一副难以靠近的冷冰山模样。
闻千喃低着头,闷闷地截图了徐意发来的那句话,给她回复：
【不是我家毛毛了】
【暂时】
徐意没回复。过了几分钟,她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后台门口，身后还跟着个同样神色紧张的陈道涛。
徐意匆忙走进来，才看到那边还站着个关北泽。
因为上次超市的事情，她现在对关北泽印象也没那么差了，还和他招了下手。
关北泽视线淡淡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男生。
片刻，他收回目光，微颔首。
徐意本身跟他也不熟，对他这态度习以为常。她上前到闻千喃身边，低头去看闻千喃的脚腕，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肿的这么厉害了？台上完全看不出来啊，疼不疼？”
闻千喃看见她来了，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宣泄出来，举高手要抱抱，“好疼。”
“你有没有看过小美人鱼，”她可怜巴巴地补充，“我刚刚在台上走的时候，感觉跟小美人鱼在地上走一样。”
一旁冷眼看着的少年微抬眸，视线不自觉又掠过她的脚踝。
徐意愣了下，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起眉抱了下她，“是那个用尾巴换腿的美人鱼？我靠，那不是跟走在刀上一样，这么疼啊？”
陈道涛一直在身后跟着，低头看到时候，也有些难受，他趁徐意问这句的时候，赶紧插了一句，“小千，你爸爸知道了吗？或者要不要先去医院？”
徐意如梦初醒，“对对，这挺严重的了，你爸你哥知道了吗？”
提起这个，闻千喃又有些没劲儿了，小声嘟囔，“我哥知道了，已经来接我了。”
徐意又问，“那你哥进的来吗？我们学校保安那么死板。”
闻千喃摇头，她还宁愿晚见到闻千风一点。她还没说什么，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新信息，闻千风说他已经到校门了。
闻千喃皱了皱眉，低声喃喃，“我哥是不是会飞。”
徐意看她，“你哥已经到了？那要不然我们扶你到校门口吧，反正也没多远。”
闻千喃苦着脸，不太想面对，而且她脚踝还疼，完全碰不了地，也不想走过去。
陈道涛挠了挠头，抬头看了看关北泽，停顿了两秒，又试探地看向闻千喃，“小千，要不我背你到校门吧。”
“反正我胖，背你应该没问题的，”他又急忙补充，“而且我在家也经常背弟弟妹妹，很稳的。”
他这话一出，徐意就踩了一下他的脚，压低声音，“这是你该问的吗？”
陈道涛捂着脚尖，委屈地抬头看她，徐意挤眉弄眼地示意他闭嘴，又看向那边站着的少年。
关北泽似是才听见他们的谈话，动作随意地将手机放进口袋，微掀起眼皮，视线落在闻千喃身上。
闻千喃正好也下意识地就看向他了，视线直直地对视上。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杵在原地看着她，眼神平淡的，也没任何表示，又像是将她看透彻了，游刃有余地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像完全拿捏住了，她肯定会叫他背自己的，而不会选择其他人。
闻千喃扪心自问，是真的想让他背的。
她以前多少次胡搅蛮缠，说腿疼，说走不动路了之类的，想让他背自己，对方依旧不动如山。
如果有机会能让他背她，那这个机会只可能是现在。
但是她偏偏就说不出口了。
从刚刚到现在，她是真的和他在闹脾气了，不想拉下脸跟他说话了。
视线错开，闻千喃捏了捏裙摆，心跳如雷，感觉自己要做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她没有再看关北泽，转头看向了陈道涛。
她还是打心底的不想麻烦他，但是陈道涛眼神真诚极了，一瞬间让闻千喃有种看到乡下小土狗水汪汪的眼睛时的错觉。她轻轻舔了舔唇，还是有些愧疚，先说了补偿，“道涛，我明天请你喝奶茶好了。”
“然后，”闻千喃深呼吸一口气，“你可能得蹲下来点，我现在还站不太起来…然后我这个棉袄也有两三斤，可能有点重。”
一道视线不带什么温度地看向她。
徐意表情有些呆滞，陈道涛愣了一下，很快走上前，熟练地背过身，半蹲下，边把手向后抬，边安慰她，“没事的，你肯定没我弟弟重，我弟都一百二十多斤了，我还能背着他跑圈儿。”
闻千喃确实没他弟重，心理负担稍微减轻了些，慢慢地从凳子上往前挪，徐意有些失去灵魂地扶了她一下，最后顺利地让她趴在了陈道涛肩上。
陈道涛肩膀宽厚，隔着棉袄，都能感受到他发烫的体温。闻千喃没有太多被人背的经验，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没那么累，有些僵硬地将手臂放在他肩上。
陈道涛一开始都没感觉她上来了，是手掌碰到她小腿时，才瞬间反应过来。
他红着耳朵，压下脑袋里不该有的想法，很稳地慢慢站起来，边没忍住道，“小千，你这也太轻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闻千喃还是不太敢完全趴在他肩上，感觉自己的姿势十分别扭。她正想说要不要算了，身后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闻千喃。”
她没回头，陈道涛脚步倒是下意识地一顿。
闻千喃心里收紧，莫名有一种做错事的心虚感，她没回头，关北泽嗓音又淡淡响起，“脚踝碰到了。”
陈道涛立马慌张起来，低头去看，“碰到了吗？我没注意到…小千你哪不舒服吗？”
闻千喃哪都没碰到，以为是自己姿势的问题，她也怕陈道涛担心，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应，完全攀上了他的肩膀，腿也收紧了些，小声问陈道涛，“这样会不会好点？”
“……”
关北泽喉结轻滚。
陈道涛颠了颠，感觉肩上有实物了，“好像是好点。”
少年目光凉凉，落在她身上，像有实质一般。闻千喃也不想再耽搁了，低着头，“那咱们走吧。”
陈道涛稳稳当当地背着她出了门口，徐意还有些愣神。她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背影，没忍住回头看了下关北泽。
“你们…”徐意舔了下嘴唇，“你惹她生气了？”
没得到回答，她叹了口气，“小千这么好脾气你都能惹她，真有你的。”
“……”
徐意再接再厉，“不过也该你哄哄小千了，每天都她追着你跑，我都替她累。”
“喜欢小千的人可多了，你不抓紧点，就等着忏悔吧。”
关北泽视线收回，看向她。
徐意闭嘴了，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他倒是向她走过来。
他抬起手，把手上那个水粉色的包给她，言简意赅。
“她的书包。”
也听不出话里是个什么情绪。
-
学校的保安还认识闻千风，让他进来了，他径直向着礼堂走，隔了很远，看见闻千喃被一个微胖的高大男生背着。
他快步走了过去，看见她右脚脚踝青紫一片，中间肿得不像样了。
闻千风几乎瞬间冒起火来，但前面还有闻千喃的两个同学，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徐意上前把闻千喃的书包给他，“师兄，这是小千的书包。”
陈道涛也赶紧叫了声“师兄好”。
闻千风颔首，接过书包，看着面前这个男生，“你把我妹放下吧，我来背。”
闻千喃看见闻千风那表情，就知道他按捺着一肚子火，但让他背着还是比陈道涛背着自在，她也就没反驳。
陈道涛慢吞吞地把她放下了，几人搀扶着，她又趴到了闻千风背上。
是很安心的家人的味道，她舒服地搂着闻千风的脖子，完全把重量压在他身上。
青年个高，背着她也游刃有余，他让她自己拎著书包，又看向那两个学生，“谢了，下回让小千请你们吃饭。”
徐意点点头，“小千你到时候检查结果也跟我们说一声。”
闻千喃闷闷地比了个ok的手势，徐意又说，“也不用你请吃饭了，改天请我们去你家吃师兄做的菜呗。”
闻千喃点头，还真想了想，“要不然寒假的时候我们…”
闻千风打断她，语气凉凉，“你倒是心挺大啊。”
闻千喃立马缩着头，趴在他肩上，不吭声了。
和两个朋友道别之后，闻千风背着她出了校门，让她坐后座，把腿放直，开车送他去医院。
一路上嘴没饶过人，先是嘲讽她走个路都走不好，到最后说干脆顺便做个脑ct看看小脑发育有没有问题。
闻千喃被他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也就知道骂我。”
闻千风顿了顿，面色不善，“还有谁骂你？”
闻千喃不吭声了。
闻千风才想起什么，“你那个发小呢，怎么没送你出来？”
闻千喃揪着裙摆上的小星星，闷闷地低头，“不知道。”
难得看见她这幅模样，闻千风没什么良心地笑了声，语调悠悠，“吵架了？”
“……”
“要不是他给爸打了电话，我们都不知道你脚崴了。”闻千风瞥她一眼，“做完检查去给人道个歉。”
闻千喃瞬间抬起头，“怎么又是我道歉，我都道歉多少次了。”
她语气愤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脚崴了没哭，现在眼眶倒是红了。
闻千喃说完，自己也有些愣。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开始计较起来，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对自己不公平，觉得自己吃亏受委屈了。
明明她以前不会在意这些的。
闻千风也不知道俩小屁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闻千喃眼睛湿润了，立场很快倒戈。
他默了几秒，还是抬手不太温柔地揉了下她脑袋，语气放缓，“行了，哥跟你开玩笑的，不想和他玩咱以后就不搭理他了。”
闻千喃擦擦眼睛，没有接话。车很快开到附近的一家医院，闻千风背着她进去，挂了号，在骨科门口等。
兄妹俩都不太喜欢医院这个地方，闻千喃闻到走廊消毒水味道的时候，感觉胃都不舒服了起来，她看着周围来往打着点滴的人，不自觉抓紧闻千风的手臂。
“哥，”她咽了咽口水，“我们先说好，一会无论如何都不打针。”
闻千风表情也不太好，“看情况。”
妈妈生病的时候，闻千喃还不怎么记事，但闻千风已经上初中了，所有的记忆跟烙在脑海里般挥之不去。
他见过妈妈健康时开朗阳光的模样，也见过她在医院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的样子。
严重的时候，手臂内侧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口，手背还要扎着留置针，以防突发情况时来不及输液。
也就是那个时候，闻千喃开始抗拒打针。就连学校里统一接种的疫苗，都要闻衍陪着哄半天才肯打。
很快到他们的号，闻千风扶着她进去。
挂的是专家号，医生经验比较足，简单看了一下，判断是韧带拉伤了，说了很多之后护理的要点。
闻千喃只关心一个，很紧张地看着他，“医生，不用打针吧…”
医生笑笑，“不用，不放心的话可以拍个片，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闻千风又带着她去拍了个片，的确只是拉伤，再加上没及时处理，有点发炎了。
一直折腾到夜深了，医生又开了药，给了冰袋，闻千风又很婆妈地问了忌口之类的，才带她回去。
到了家门口时，路上的灯都亮了，对面房屋里也点起暖黄色的灯。
闻千喃完全是成习惯了，向那边看了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点开和关北泽的聊天界面，对方什么都没发。
关北泽这人就这样，生气了就不跟她说话，不搭理她，生气的理由也不会说，纯靠她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猜。
闻千喃垂下眼睫，掩盖着眸底的失落。
闻衍匆忙从外市赶回来，到家时候第一时间来看她，他看到了那条只剩下半截了的礼裙，先是安慰了她，旋即又温声问，“小千，今天是你自己摔倒的吗？”
闻千喃沉默了一下，小声地老实回答，“不是，是有个同学推我。”
闻衍面色微沉，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是哪个同学？用不用爸爸去学校？”
闻千喃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连级花叫什么都没记住。
就是这么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也没见过几次面，莫名其妙的，就把表演不顺的情绪都发泄到她身上。
她低头想了会儿，还是摇摇头，“我明天就和老师说，如果解决不了的话爸爸再去。”
闻衍摸了摸她头发，应了声好。
第二天闻千喃醒来，就有点感冒的前兆，头昏沉，鼻子也不通气。
脚踝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还走不了路，闻千风开车送她去的学校，让她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别硬撑着。
她回到学校，越来越难受，一个上午的课几乎都是睡过去的。
徐意中午去找她吃饭，看她状态不对劲，一摸她的手，才吓了跳，“小千，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她慌乱地抬起头，看见关北泽就站在不远的过道旁。
徐意急忙扯他过来，“你看看小千是不是昨天着凉了？手跟冰块似的。”
闻千喃微微睁开眼，想看她在和谁说话。
关北泽正好也在看她。
这两人对视的时候，氛围就明显不对劲了，徐意试图缓和气氛，半开玩笑地问，“小千，你还认的出这是谁吧？”
闻千喃把脸埋在胳膊里，说话很小声，带着鼻音，听着有点奶声奶气的。
“关北泽。”
关北泽垂着眼，有些气笑。
这时候倒是听话的很，让她别叫他，就真的不叫毛毛了，一板一眼喊他全名。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太久没听她这么叫过了。
徐意也略微尴尬，无措地轻轻拍她的肩膀。
片刻，关北泽在她前面的位置蹲下，低着头，漆睫微抬，和她平视。
“要不要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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