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圆圈转停，两张照片发送成功。
关北泽终于抬起头，把她的手机递了回去，薄唇微启，蹦出两个字。
“辟邪。”
“……”
闻千喃心跳瞬间慢了。
甚至被他气得停了半秒没跳。
她接过手机，还以为刚刚自己表情又没发挥好，点开相册看了看。
啧。
啧啧。
“毛毛，”她越看心情越好，忍不住抱怨，“你什么眼神。”
关北泽抬起眼睫。
她语气抑制不住的骄傲，“我明明这么好看。”
“……”
缆车一摇一晃，到了山顶尽头。
闻千喃原本以为他们坐缆车，会比其他人更快一点，但到了山顶，班上大半的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大家对爬山兴致都不高，对春游感兴趣的原因更多是多了个正大光明玩手机的地方。山顶几个座位上都坐满了学生，不少人在组队开黑。
徐意就混在打游戏的人堆里，旁边守着个闷闷不乐的陈道涛。
陈道涛看见他们，眼睛立刻亮了，微胖的身躯朝他们跑过来。
“你们去哪了？”陈道涛语气狐疑，“上厕所怎么这么久？”
闻千喃刚要回答，小胖子又很伤心地问，“是不是背着我去吃好吃的了？”
“……”
闻千喃轻捶了下他肩，“谁去厕所吃好吃的！”
“…哦，”陈道涛挠了挠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不对，“我说错了，你们是不是在路上背着我吃好的了？”
“哪有，”闻千喃对他的不信任很不满，指了下关北泽提着的书包，“我吃的都在书包里，都还没动过。”
被他一提醒，闻千喃才想起来是时候吃东西了。
“你去叫意意过来，”闻千喃说，“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
陈道涛立刻高兴了，心情愉悦地返回去叫人。
山顶上到处都坐了人，最后他们只在靠楼梯的位置找到一张空余的座位。
陈道涛背的零食也不少，一个个往外放，很快堆满了小圆桌。
都拿出来以后，他才注意到关北泽只带了个相机包出来，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看着他问，“你没带吃的吗？”
关北泽还没回答，旁边闻千喃就往他怀里递了盒才刚开的巧克力酥。
“毛毛，”小姑娘皱着脸，边吐舌头吸气，“这个好苦，我不吃了。”
关北泽瞥她一眼，动作极为自然顺手接过。
他从闻千喃包里拿出纸巾，包着从里面拿了块酥饼，边把盒子向陈道涛那边推了推。
“吃么。”
陈道涛愣愣看着，“哦…哦，吃。”
他伸出手从盒子里面拿了块巧克力酥，一口吃了，放在嘴里边嚼，边偷抬眼看向旁边的关北泽。
关大少爷用纸巾抱着巧克力酥，只是浅咬了一口，就微微皱起眉。
随后，关北泽又像想起来什么，看向他。
“你刚刚问我什么？”
“没，没事。”
陈道涛感觉自己也不用问了，闷闷地又拿了块巧克力酥吃，苦得胖脸一皱。
闻千喃拆了几包零食，都不太合口味。
她从小就极为挑嘴，但又什么都爱尝试，买了一堆不重样的乱七八糟的零食，每个都浅尝即止，堆在面前。
她照常把那些都推给了关北泽，再加上陈道涛在，也没有多少浪费。
最后零食都翻完了，她才注意到书包底下还有个用保鲜袋包好的饭团。
闻衍做饭水平仅限于用电饭锅煮饭和用蒸笼蒸一切东西，闻家最会做饭的其实是闻千风。
闻千喃眨眨眼，从书包底部把那个被压得微微变型的饭团拿出来。
是她喜欢吃的肉松培根饭团，只有闻千风会做。
闻千喃拿着饭团，瞬间觉得她早上对她哥的态度万分恶劣。
徐意很快注意到她手上饭堂，好奇道，“小千，这是你爸做的？”
“我哥，”闻千喃小心把饭团拆开，递给她，“你要试试吗？”
徐意疯狂点头，凑过去咬了一口。
“好吃！”徐意直接竖大拇指，“你哥啥时候回来了？”
陈道涛在那边，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问，“小千哥哥是咱们学校那个学霸师兄吗？”
闻千风初中也在一中念书，因为三年蝉联年级榜首，一直是老师口中的上一届神话。
闻千喃点点头，语调莫名带了点儿小骄傲，“对，前天回来的，他大四了，要实习了。”
想起早上她的态度，她带点儿补偿心理地拍闻千风马屁。
“我哥特别厉害，做饭超好吃。每天都起得很早，”她又想了想还有什么，补上一句，“哦，还很爱叫别人起床。”
“……”
陈道涛十分羡慕，“那你爸妈肯定很开心吧，你哥成绩那么好，又自律，还会做饭，然后你也…”
他歪头想了几秒，半天憋出一句，“…你也什么都好，很可爱，你爸妈真幸福。”
徐意立刻从桌下用力地踢了他一脚。
陈道涛倒吸一口冷气，抬头正要问她干嘛，就对上对面闻千喃阳光的笑脸。
小姑娘看着没心没肺的，眉眼弯弯，吃了口饭团，边笑眯眯地回答，“是很幸福呀。”
她答完便低着头，垂着眼睫，嘴里的饭团还没吃下去，又咬了一口，手上忽然一空。
关北泽拿了她的饭团，放在掌心，起了身，“过来帮我架三脚架。”
闻千喃饭团被他夺走了，眼巴巴地望着，像被抢了骨头的小狗崽子，边不情不愿地抱怨，“什么三脚架？你怎么事儿这么多，我还吃东西呢，你就不能等我吃完…”
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立马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两人往另一边走远了，徐意才没好气地又给陈道涛脑袋来了一巴掌。
“会不会说话。”
陈道涛捂着脑袋，“我又怎么了？”
徐意吃了个巧克力酥，瞪他几秒，还是压低嗓音，冲他勾勾手指，“你先保证你不会到处乱说。”
陈道涛愣了愣，也不自觉压低嗓音，凑过去，“啊？”
徐意踢他，“你保证先。”
陈道涛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不跟别人说。”
“我也是不确定啊，就是猜的，”徐意抿了抿唇，“小千她家长会都是她爸来的，我听我妈说，好像是她妈妈心脏不好，很早就…”
她没继续说下去，拍了拍他脑袋，叮嘱，“总之你以后注意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道涛有些懵，反应了好一会儿，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看向闻千喃走的方向。
那边小姑娘已经在关北泽架三脚架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没停止过说话。
小胖子一脸凝重地转过头，向徐意用力点脑袋。
“我以后会注意的。”
……
这边闻千喃吃完了饭团，才开始帮关北泽扶着三脚架底部，等他把相机架好时，她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毛毛，”闻千喃蹲在地上，扯他衣角，“你不是说你相机没电了吗？”
关北泽背脊笔挺，原本就高，她从这个角度仰视，像是高不可碰的巨人。
很好看的脾气很臭的不爱搭理她的巨人。
她默默在心里想。
关北泽把相机底部的螺丝按在三脚架云台上，低头看她一眼，“是。”
闻千喃分明看到他刚刚开了相机试镜头，她立刻站了起来，钻到他面前，屏幕果然亮着。
小姑娘像发现了新大陆，尾巴都敲起来了，得意洋洋地看他，“它没电了怎么能开？”
关北泽抵着她脑袋，轻把人往一边推，语气敷衍到极致，“太阳能。”
“……”
山顶云雾缭绕，一点光线都没有从云缝里透出来。
闻千喃有些不满地鼓起嘴，上前还要说什么，班主任在那边喊关北泽过去商量一会儿拍喊口号的视频的事情。
关北泽抬高支架，再次确认了相机的稳固，随意抬了手，往闻千喃脑袋上揉了揉。
“帮我看着。”
少年掌心温热，轻触便收回，动作幅度并不是太大，甚至没有把她的瓢虫发卡弄乱。
闻千喃小呆了半秒，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刚刚碰的地方，点头闷闷“哦”了声。
等关北泽往老师那边走了，她还在原地边摸头，边微翘唇角。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忽然反应过来。
什么叫帮他看着。
她又！不是！狗！
闻千喃愤愤地捏了捏拳，朝少年离开的背影向着空气虚挥了一下。
她视线只顾着盯他的背影，没注意到旁边的相机已经架高了些，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相机。
相机重心不稳地向另一边倒，闻千喃心跳一空，迅速伸手扶住相机。
等支架站稳后，她松开手，才发现自己刚刚不知道按到了哪，显示屏出现了相册。
出现的第一张就是之前找关北泽拍照的好看女生。
女生人本身就好看，再加上角度和光线又合适，照片格外有感觉。
闻千喃偷偷抬睫，看向那边的少年。
关北泽还在和班主任沟通，完全没看她。
她偷偷地伸出手，在相机的按键按了向后翻，想看看他照的其他同学。
结果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键，显示器返回了第一张。
照片里，脸蛋小巧的女孩睡得东倒西歪，脑袋贴着车窗玻璃，嘴唇微张，唇角还带点傻笑。
是她在大巴车上睡觉的照片。
“……”
闻千喃原本以为刚刚关北泽说存她照片辟邪，只是嘴欠。
现在她感觉他可能是认真的。
这张照片真的可以用来辟邪。
她深呼吸两下，平复了心情，抬手就想把那两张照片删掉。
但手指才刚抬起，她又忽然想到。
关北泽主动拍了她的照片。
虽然不是什么好照片，但是是他拍的，还是趁她睡觉偷偷拍的，不是她要求的。
和相机里其他人的照片都不一样。
这样一想，这张称得上她黑历史的照片瞬间高贵了起来。
闻千喃很快打消了要删掉它的念头，多看了两眼，那个睡的神志不清的自己甚至都添了几分可爱。
她没有再继续翻照片，胡乱摸索了一下，想要把相机调回原始界面。
那边班主任终于和关北泽商量好了，开始招呼同学集合，“同学们都过来排好队，把喊口号的视频录完了再玩儿——”
闻千喃被他的声音催得一急，更加不知道该按什么键了，随意摁了一个小按钮，屏幕上忽然整个画面都模糊起来。
“……”
关北泽已经向这边走来了，闻千喃咽了咽口水，干脆放手，顶着一双水灵无辜的杏眼迎接上去。
“毛毛。”
关北泽抬了抬眉，“？”
闻千喃手背在衣摆边蹭了蹭，忽然举手给他比了个爱心，语气格外娇，“毛毛你最好了。”
“……？”
闻千喃轻眨眼，又扬起酒窝，勾起一个讨好的笑，随后立刻掉头就跑，嘴里扔出一串，“我去排队了，我会记得站前排然后不要笑那么灿烂的…掰掰。”
少年面无表情听着她的话，看着小姑娘逃似的往队伍中间跑过去。他收回视线，看着那个角度有些歪的相机，瞬间猜到了什么。
他走过去，垂眸，相机上调好的参数全都重置了。
“……”
关北泽没立刻调回去，低着头，熟练地摁了菜单，返回相册。
车上的那几张照片都还在。
他眉间微松，懒懒抬手将相机的角度重新扶正，再一次开始调整参数。
…
拍口号视频是学校的任务，目的是给初三的学生鼓气。
闻千喃班上的口号特别普通，就是什么“九年磨一剑”之类的土话，周围同学兴致都不是特别高，喊口号像是从牙缝挤出来，有气无力。
只有闻千喃跟打了鸡血似的，站在第一排，活力从身上溢了出来，语调激昂又饱满，“九年磨一剑！中考创辉煌！”
“三班三班！永不一般！”
“……”
完全是被她身上的热情带动的，周围的同学喊话声音稍微大了点。
有班级也在旁边等着排队拍视频，都被她的劲头给唬到。
“那个最大声的漂亮妹子好热情。”
“喊这么大声，是学霸吧？”
有同学眯眼确认了下，“好像是他们班倒数。”
“……”
因为有闻千喃带头，拍了两次，喊口号的环节就通过了。
还有一些零碎的镜头，是随机采访班上同学的中考目标。班主任安排了成绩最好的几个，轮流站在镜头前说话。
徐意也有点儿被闻千喃刚刚的热情感染，没忍住问她，“小千，你是不是想好要考什么高中了？”
陈道涛竖着耳朵，也凑了过来。
闻千喃眨眨眼，捧着脸看采访的那边，理所当然道，“没呀。”
她只是特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感觉所有人一起努力的氛围下，她整个人就特别有干劲儿。
“……”徐意挠挠头，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想好，我都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陈道涛举手赞同，“我也是。”
闻千喃鼓了股腮帮子，“我也是，但只要不学习，我干什么都行。”
“……”
徐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好像真的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行。”
“……”
徐意这话一点不假，闻千喃在班上属于课余活动擅长又积极，上课厌学又消极的学生。学校无论什么文艺活动她都爱凑热闹。
这人还特别传奇，念小学的年纪所有人都在看别人写的童话，只有她已经开始自己写童话了，后面还被出版社看上，在初二的时候出了一整套的童话故事集。
闻衍本职是画家，耳濡目染下，闻千喃画画也不算差，获了不少奖项，还自己给自己的书配插画。
后来小姑娘又对乐器有了兴趣，考了钢琴八级，又自学了吉他，唱歌也好听，经常出席各种演出。
总之就是除了学习什么都行。
那边，几个成绩好的学生都背完了准备好的台词，班主任临时起意，招呼关北泽也到镜头前去讲几句。
“北泽，你成绩也不错，”班主任自动配起画外音，语气和善，“高中有没有什么目标啊？”
少年完全是被强拉在镜头前，兴致缺缺，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提。
“南都中学吧。”
他很快地退出在镜头外，走上前，停止了拍摄。
山顶上的学生不少，闹哄哄的交谈声像是沸水咕噜作响。少年的回话在其中，只是极短暂的一个小插曲，几乎没人注意到。
这边两人还在惆怅自己的未来，闻千喃捧着脸，忽然问了一句。
“南都中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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