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节
宋茜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
她在碧波里沉浮，周边深蓝一片，水面巨大的光斑投下来，她身不由己的往更深的地方沉去。
为什么会在水底呢？为什么溺水还能思考呢？宋茜很奇怪。
就像那具躯壳不是自己的一样，她窒息了，但也不觉得痛苦。长发在明波中晃动，裙摆像花瓣般轻柔招展。
深蓝逐渐过渡成了黑暗，宋茜飘飘然，在水中泡的惨白。那些水像羊水般温柔，却也毫不犹豫的吞噬了她。
池底依稀有金属色泽的光反上来。
宋茜怔住。
终于想起跳进水池做什么了。她于水中换了个姿势，头朝下，身体朝上，手一划，慢慢滑了过去，指尖传回的是光滑的小小阻力凸起。
将那看不清的物什握着，迎光轻轻一照。
找到了。
她的戒指。
浴缸的水漫出，浸入地板。
宋茜在浴缸里闭眼，双臂抱着膝盖，像是在母亲子宫的姿势。不知闭气多久，嘴里冒出一串咕嘟的水泡。
终于憋气到极限，双臂往上攀，宋茜扶住两边的护栏坐起来。那水珠晶体似的，颗颗沿着形状完美的脸下落，碎冰裂玉后，滚入水面消失不见。
她低头，看向空无一物的掌心。
是臆想，戒指不在那。
她很糟糕，总是弄丢它。
收拾好回了公司，妹妹们都在了。近段时间团体要回归，大家都挤了时间出来练习。练习室练习生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tiffany姐和坤妮在一起了？”少女时代今天恰巧也在隔壁，话题就这么转到黄美英和另一人身上。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听说tiffany姐追的很凶，可能快到手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他不是和咱们公司那位吗？”
“你消息过时了。他和那位只是tv秀同事，早澄清了。”
“什么时候澄清的？tiffany姐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们都不知道吗？前段时间tiffany姐请了一礼拜假，听说是和泽演哥哥一起去了坦桑尼亚找坤妮。”
另几个啧啧称奇，七嘴八舌抒发意见。“很敢嘛tiffany姐。”
万里追爱？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低谷时陪在身边的女人，谁都拒绝不了吧？”那练习生代入了一下，顿时感动了。“好羡慕tiffany姐！我要是有钱也去找坤妮。”
“你这很道德绑架啊！照你这么说谁去找他，他就和谁好？”唯一持反对意见的立马招来一顿小拳拳。
几个练习生闹做一堆，故事的女主角刚好擦着头发从隔壁走来，拿着冰美式。
女孩们齐齐叫住她。“tiffany姐！听说你和坤妮……嘿嘿，恋爱了记得请我们吃糖果呀。”
“好，如果真的成了，姐请你们所有人！”黄美英是个爽朗的美国派，对于男女关系，不像其他人一样藏着掖着。
练习室另一个门。
露娜拿着毛巾站在那，回头望向身后人。
后者像是压根没看到这出闹剧，朝她轻轻一笑。“怎么了，不进去练习吗？”
她摇摇头，从宋茜脸上收回目光。“没什么。”
宋茜史无前例的忙起来。
从前也很忙，但不至于连休息都没有，再加上即将回归，她已经不太回宿舍了。这天又在东京参加一个拼盘演出，结束五分钟不到，她赶下一场，从旁边逃生通道走下去。
烟雾缭绕。
有个人倚在逃生通道的拐角，被阴影覆盖，指尖静静燃烧烟草。
高跟鞋声在楼道作响，就像心脏无意的砰撞。在这遇到他，宋茜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毕竟这是舞台，他在这出没也正常。
不算上次江心岛，这是时隔近小半年宋茜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在拐角，想下去，必得经过他身旁，现在回去走电梯就太明显了。
视线落在他指尖，在她印象中，他从没这种嗜好。“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空旷楼道里浅浅的回音。
他无声投来一眼，他的睫毛黑沉沉的，显得眼睛也黑漆漆的，又吸了一口，没答。
被那一阵雾气侵蚀，宋茜呛了一声。
咳的时候，眼睛瞄到他。半年不见，他瘦很多，也精干很多，那种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独特气质已经在他身上敛的一丝不剩。头发又黑又短，简单黑t，外面套着红色棒球外套。
突然就觉得有些陌生。
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和从前哪不一样了。
一瞬间的恍惚，她忆起某个冬夜，有个女孩靠在他身边，巧笑倩兮说着什么。宋茜控制不住过于活跃的大脑，想着经纪人还在等，只得转身。
高跟鞋声再次响起，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是五步。
她目光刻意朝下，剩四步。
墙裙的绿色安全标识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三步。
头顶气窗洒下了月光在脚下，两步。
最后一步，烟味更浓了。
擦肩而过，只要抬头就能看清他的脸。可她不想看，快速下了几阶，直到那片红色衣角即将消失余光中。
一大截月色照在扶手上，直把它们染成冰冷的霜。
她鬼使神差的转过脸。
他正好将烟蒂碾灭在阴影的烟箱里。宋茜慢慢攥紧了手，声音在空旷的梯道里回荡。“你和帕尼的事是真的吗。”
问完这句，宋茜自己都发了怔，脸色青青白白的转换。
她有什么立场？朋友都不是。
宋茜想捂住脑袋，想离开这深幽似海水的宁静。她很疲惫很累，目光却在他的红外套上定格。
多像一团火，让人忍不住想偷偷靠近。但这一团火却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光明。
“怎么。”他目光瞥来，冷凝如冰。
宋茜站在那，在他说完那两个字后突然冷下来。她低着头，长发遮脸，看不清表情。“哦，外面都在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的不像是出自自己口中。
“她很漂亮，试试也不吃亏。”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没有起伏，只平淡叙述事实。
试试也不吃亏。
几个字像钢针一般钻进了脑下，眼眶突然热了，视野里的一切盖上一层薄膜，犹如雾里看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彩色的像素块。
红色的像素块动了。
几阶楼梯经不住他长腿两步，那人脚步轻慢，恰似人间帝王。他定在她阶级上一层，微微弯腰。“怎么哭了。”
宋茜狼狈的低下头。心很涩，眼眶更痛。她伪装的全部冷硬，他只用一句话就能层层戳破。
“呵。”他却不打算就这么结束。
手指继续下移，提起宋茜耳边的发，轻缓在指尖绕了个圈。“什么时候走这种脆弱人设了，嗯？”他俯身，在她耳边彻底化成气音。最后个嗯字极尽缠绵，光听声都能让人心跳加速。
轰地一声。
宋茜眼前的薄膜更厚了，看不清他的脸，软弱的液体沿着眼眶掉落。
“还越哭越来劲了。”他站直身体，明明嘴角向上，瞳孔却又黑又冷。“眼泪收收，不是谁都吃你‘我见犹怜’这套的。”
说完这句，他退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又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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