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人成虎
他们都住南街区，正好在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直到回家之前的倒数第二个路口，他们都顺路。
那有什么办法，再尴尬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他们都没说话，只是步调一致的并肩走着，即使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一起散步了，他依然习惯放慢一点步调等她。
和高二那年一样。
路灯晕染开朦胧温暖的光圈，初秋的夜晚很安静，偶尔有几声夏末未了的蝉鸣。几片枯叶落下，无声的谱写过去的故事。
终究是颜行打破了沉默。
“你还好吗？”他声音很轻，可击落在叶檀的心底，已泛起了千层的巨浪。
“还行，也就那样。”叶檀手背在身后，弯腰细细地观察地面，这是她放松时走路的习惯。
颜行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弯唇笑了：“你还是老样子。”
叶檀闻言抬头，挑眉端详了他两秒，又迅速的低了下去：“你也没好到哪去。”
心中的少年俨然已经成长为男人，但六年的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很大的痕迹，好像他们都不曾缺失过彼此的生命，少年还是少年，那么意气风发，温柔如初。
颜行侧头：“我听小橙说你去了北方读书，很不习惯吧？”
当年他们互相询问彼此的志愿，她说的南方，他说他也是，可惜最后都没能实现啊。
“是啊。”叶檀苦笑。
谁能习惯呢，与预期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谁能习惯呢，本以为会有你的未来。
还好遇到了周旋，若不是他，她估计自己很难撑过孤独的大学生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毕业？”叶檀长呼一口气，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嗯，一毕业就回来了。美国学医也是五年，所以刚好和你同时毕业，”颜行温柔的笑道，“你学的新闻传播吧？我记得小橙说过。”
该死的成橙，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但叶檀明面上还是保持微笑：“对，选不到好的学校就选了喜欢的专业。”
颜行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叶檀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小檀，对不起。”
叶檀一怔，只觉得脑袋里什么东西像烟火一般绽放开了。
绚丽的，短暂的，仅此一次的。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好多年前的频率重叠。她回忆起高二的那年夏天，她偷听到他和成烁的对话。
他说他喜欢她。
那个时候的心跳，也是这么快。
她突然很想哭。
想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擅自做决定当个逃兵，想问他为什么明明喜欢却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伤害她的事情，想问他为什么擅自做所有的决定，想问他为什么把她放在了计划之外，想问他为什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等。
想问他还喜不喜欢她。
但她一句也无法问出来。
在他做出所有选择的那一刻起，从他踏上飞往美国的航班、单方面的断掉与她的联系方式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当时没有被选择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她不想再被他伤害哪怕一点点了。
再被他伤一次该有多痛啊。
因为太在乎，所以痛不欲生。
所以喜欢又如何，即使六年了还没完全放下又如何，他们再没可能了。
对回忆最温柔的守护，就是选择释怀。
这样，少年才能永远定格在那个熠熠生辉的年纪。
这样，她的月亮才能永远闪闪发光。
这样，她的青春才能永不落幕。
叶檀扬起这几年来最灿烂的一个笑脸，她望着颜行的眼睛，眼里似乎有波光浮动：“那我就原谅你吧。”
原谅你过后，我就放过我自己了。
颜行，再见。
颜行，好久不见。
她和他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很平常的。
青春期里的每个故事好像都是朴实无华的，没法说出特别在了哪里，但就是那种青涩，成就了那份独一无二的心动。
那年叶檀高一，颜行高二。
师大附中的秋天特别美，满校园的桂花散发馥郁又清新的香气，银杏金黄的落叶也给相遇铺上了温暖的色调。
说起来还挺好笑，是因为和她住上下铺的成橙大小姐不习惯学校非常恶劣的住宿条件，只生存了短短两周就申请了走读，要趁着周五放学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回去。
她来的时候就阵仗非常大的搬了半个家过来，现在要把几乎原封不动的东西悉数搬回去，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肯定是搬不动的，于是找了几个冤种当苦力。
就是她下铺的叶檀，以及她正巧在高二上学的二哥成烁。
她那无比狡猾的二哥当然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受罪，于是又抓来了自己在班上的好哥们儿颜行。
就这样，四个人足足跑了三趟，才吭哧吭哧地把她大包小包的东西拎回了家。
而且搬完之后，大气还没喘过来的叶檀才后知后觉地问成橙为什么不叫搬家公司。
后者当然是一脸无辜：“对哈！还可以这样！”
三个人险些当场晕倒。为表示感谢，成橙当即请他们三个吃了顿饭。虽然事后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逗，但好歹大家也是因为这一次同甘共苦结缘。那天以后，他们几个互加了联系方式，成橙还拉了一个小群，他们四个从此就像连体婴儿一样，走哪儿都能一起。上课、吃饭、小卖部、逛操场、放学，几乎能一起的地方都有他们。
中午高二下课比高一晚一些，叶檀和成橙绕老远从高一楼走到高二楼再爬上四楼，到他们教室门口的时候一般能赶上他们下课，四个人就并排着一路欢声笑语的去食堂吃饭。下午放学只有成橙是走读，他们就一起把她送回家，然后颜行和成烁再把她送回宿舍。
一般情况下，从左到右的站位依次是成烁，成橙，叶檀，颜行。因为成橙说男生把女孩子围在中间会很有安全感，所以两个男孩子就依着她，两年一直都是这么走的。有时候成橙和成烁打闹着跑远了，叶檀和颜行就在后面慢慢地跟着，目光追随着前面奔跑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很多人都羡慕他们这么纯粹美好的关系，自然也有人在背后偷偷的嚼舌根。
他们并不知道成橙和成烁是兄妹的关系，只凭一张嘴就四处造谣，传播着他们是两对情侣的不实言论。谣言三人成虎，很快许多人都被带偏，以为他们是在明目张胆的谈恋爱。
成橙是个沉不住气的，在校墙上刷到议论他们关系的帖子以后率先爆发了。她非常愤怒地在评论区唇枪舌剑激战校友，严正澄清她和成烁是如假包换的亲生兄妹，而叶檀和颜行是非常非常好的挚友。
然而即便已经解释到了这个份上，听不进去任何话的校友们还是只相信了前半段，毕竟这个年代，除开亲生兄妹，男女之间通常被判定为不可能有纯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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