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季亭山和宋叔就发现,早上还好端端的两个人像是又闹了点不愉快,准确来说是季清识单方面不愉快,只顾低头吃饭,钟然说什么她都当没听见。只有两位老人家说话时,她才会搭腔。
季亭山和宋叔都不明所以,不好直问,只拿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钟然神态自若,盛了碗醪糟汤推到季清识面前,话却是对着两个老人说的:“一点小事,我把她得罪了。”
“……”
说的是得罪,话里分明带笑。
季清识负气把那碗汤推给季亭山。季亭山打眼一看,那碗里奶白的汤上飘着鸡蛋花,撒着各类干果,闻着还有醪糟味,头一回见,便问:“这是什么汤?”
钟然慢条斯理的又盛一碗,碗勺碰撞声清脆,缓声答:“牛奶鸡蛋醪糟。”
这三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听的季亭山直皱眉:“这是个什么做法?”
“西北那边常见,算是当地特色,我们……”
有人不动声色在桌下踢他一脚,他从从容容的改口:“杏杏在宁川的时候喜欢吃这个,宁川有个南关夜市,那儿味道做的最好,她经常去买。”
季亭山又摸摸自己的光脑袋,咂摸咂摸味道,问:“是的嘛?杏杏?”
季清识抿唇:“现在不喜欢吃了。”
钟然和声和气:“不喜欢也尝一尝,宋叔昨晚研究一晚上,你看看和宁川的味道像不像。”
季清识听他这话微愣一下,不由得抬头看向宋叔,宋叔也忙道:“对,尝一尝。”季清识心里生出点小小的愧疚,蹙眉问钟然:“你怎么不早说?”
他还挺无辜:“我哪儿知道你口味变这么快。”
季清识向宋叔道了声谢,把碗拉到面前,拿勺子轻轻搅动,散散热气,入口就觉得味道很熟悉。
她喜欢吃不那么甜的,还喜欢捞里面的花生碎和核桃仁吃。有时候在家嘴馋,孙阿姨会给她做,按照她的喜好,放一点糖,加很多料。
面前这碗和孙阿姨做的相差无几,宋叔自然是不可能那么精准的知道她的口味的。
她尝了尝,其实她也没有不喜欢吃了,还是很喜欢。
“过完元宵是不是又要去宁川了?”宋叔在问。
钟然把目光从季清识身上收回,点头:“对。”
因为宁川天气不好,他让人事把年假往后延了五天,十二开始正常上班,他这个老板却迟迟没有露面,会议都是线上开,下周是复工后第一次高层会议,他得到场。
又看向季亭山:“医院和家里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安排起来方便。”
虽是朝着季亭山,但很明显不是说给他听的,老头心里门清。
季亭山也不懂,现在的小年轻怎么总是别别扭扭,一会好一会坏的。
季亭山一直拿不准要以什么态度对待钟然。季清识从未和他说过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今天饭桌上钟然寥寥几句,是季亭山第一次听见他们过往的事。
在季亭山看来,钟然这人,说他是流氓吧他也不像,对自己礼敬有加,小辈的谦逊姿态拿捏的稳妥。说他好,季清识又总对他恶声恶气。
可季清识是季亭山一手养大的,他自然清楚,她并没有表面看过去那么讨厌钟然,甚至还有点依赖。
季亭山便摸不着头脑了。
转念一想,只要季清识开开心心,不受到伤害,年轻人的事情他也管不到了。
……
元宵之后,钟然如期离开临安。季清识依旧陪着季亭山在医院养病,季亭山觉得自己能吃能动,不需要再花钱住院,但季清识不敢掉以轻心,态度坚决,季亭山便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宜和医院是出了名的贵,眼见着开销如流水,但季清识跑去收费处问的时候,医院却说没有他们这笔账单。等医院工作人员例行来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她趁势问起大致的费用,对方也是支支吾吾不肯说。
季清识便上网搜,按网上说的略算了算。
算出来的数字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宜和的费用几乎是公立医院的三四倍,还不算顶层vip病房的费用。除非她再去给钟然打两年工,否则是清不了这笔帐的。
最后季清识也没辙了。
季亭山养病期间,她去年的考试成绩和学校分数线也陆续出来。大概因为从小就为了升学拼命做题考试,她对各类考试都会应激般的产生紧张感,很难平和心对待。像她这样没有背景的人,很多机会都只有一次。
随着她长大,本科毕业之后这种焦虑感就缓解许多,而且年前年后这一串事情下来,她没什么精力去想考试的事情,就任其自然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压线过了学校的复试线。
过线之后她才敢联系本科导师,导师知道也替她高兴。
钟然有时会在周末飞回来,到医院看看,找她吃顿饭,待个一两天就回去。
西北分公司的项目遍布五省,钟然的行程向来繁多,休息日也多半在出差路上消耗掉。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季清识很少见他回临安。现在隔两周就要找时间回来一趟。
钟然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季清识和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他倒是不意外,只是笑了笑:“你没什么做不成的。”
“我本科导师今年刚好在招研究生,他还给了我一个学长的联系方式,说可以问一下学长复试经验。”
电话里季清识声音轻快,像森林里无忧无虑的小鹿,满怀雀跃。
钟然仿佛也被她的快乐感染,整个人从繁重的工作中抽离,身心跟着松快下来。只是想一想,他已经不太记得上次见她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了,也想象不出她说这话时笑起来的样子。
他也就想了那么一瞬,便没再纠结。从桌上繁多的文件里翻出车钥匙,拎着外套就走,顺便问她:“临安的雨停了吗?”
“停了。”季清识被他问的莫名:“怎么了?”
“回来给你庆祝一下。”
这天刚好是周五,钟然趁着午休公然翘班,从机场出来五点过半。临安接连下了一周的雨,早上刚停,碧空如洗,云层渐散,天边晚霞如随意抹开的胭脂,黄昏时分的空气都带着几分倦懒。
齐郁和季清识在出口等了十来分钟,便看到钟然西装笔挺,姿态却闲闲散散的身影。
季清识看着他两手空空,“你什么都没带呀。”
已经是三月中旬,天气回暖,季清识穿了件淡紫色毛衣,高腰牛仔裤裹着两条笔直纤长的腿,长发披肩,俏生生的站在落日黄昏中。
他看一眼,心里跟着荡漾一下。
仿佛连绵的阴雨不曾落入泥土,全积攒着没进他心里了。
“我就回来吃个饭,要带什么东西。”
她小声说:“飞来飞去也不觉得累。”
钟然只是笑了笑。
他开车带她去城东茶山下一家私家园林吃饭,外围一圈竹篱笆围着,竹门上悬着牌匾,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云间竹隐。
刚下雨,漫山遍野的青翠欲滴,气息极为清透,深吸一口,鼻尖尽是干干净净的草木气味,夹杂着潮湿的湿意,天色渐晚,变成灰调的蓝。
他们坐二楼临窗的位置,是淮扬菜系,浓而不腻,淡而味鲜,透窗就可以看见远处的菜园子,据服务生说菜刚摘下来就进后厨,极致新鲜。
点的菜里有道灌汤小黄鱼,季清识微微出了下神,钟然的声音随之落在耳畔,“想吃察尔湖的?”
季清识抬眸,傻乎乎问:“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下,说:“本来是猜的,现在是知道了。”
好像他总能捏住她心里的想法,季清识移开眼,又听他说:“察尔湖没到季节,现在还在下雪。”
季清识有关西北的记忆,更多的是干燥的天气,昏黄的风沙天,一望无际的西北平原。察尔湖是仅有的几幅亮色,最极致纯粹的颜色,如玻璃般清透的湖水和天空,空旷无尘的高原明珠。
她不知道那里下雪是什么样。
想着想着就问出来了。
“很冷,湖面封冻,草也枯了。”钟然想了想答:“但是晚上有星星,”
“雪天也有星星?”季清识不太信。
“那总有不下雪的时候。”钟然看着她,迷蒙灯光下眸色深沉悠长,比察尔湖的天色还要空旷,又仿佛只能看见她一个人,“想去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她想,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瞬间,以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像层沉闷的灰雾霎时遮挡在眼前。
要去吗,
要回到那个地方吗。
她又止步不前。
她也很难说清,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她固执,他执着,简直像要比一比,到底谁能更早破局。
如果真是没有感情就好了。
偏偏又有。
她不得不在理智和情感间左右摇摆。有时候也不懂,为什么两个人之间,只有她被拉扯着呢。
“行了。”他出声,把她的思绪拉回,“不问了,吃饭。”
她不知道说什么,小声说:“抱歉。”
钟然轻笑一声,“你又道什么歉。”
他往后靠了靠,幽深眸色一转,又变成漫不经心的模样,说的话让人不辨真假,“现在这样挺好。”
“季清识。”他唤一声她的名字,声如沉石,柔情万顷,“我慢慢等,你慢慢想,我们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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