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季清识愣愣的看着被挂断的通话页面。
她抱膝坐在床上,打开工作邮箱,又看了一遍她刚刚收到的几封陌生邮件,就是一些照片,都是钟然的。酒局上,车里,或者路边,时间跨度大概好几年,有几张钟然应该还在读书,穿着简单的t恤球鞋,一派少年气。
季清识一张张看过去,每张照片钟然身边都跟着不同的女孩,显然给她发这些照片的人目的很明确。
这些照片都透着股怪异的窥私感,钟然又不是公众人物,怎么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一举一动,还故意拍了照片下来。
但即便能想到这些,她还是不可避免的难受,她完全不了解以前的钟然,她只知道自己看见的钟然,而当有人把这些明白摆到她面前时,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她看的头疼。
但这些照片其实都很普通,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还没有最开始她亲眼见到许珂挂在钟然身上的尺度大,只是她这么想着,就真的翻到了许珂。
季清识怔了怔,昏暗的灯光映着黑色大理石墙面,许珂挽着钟然,他正微微侧着脸,低头看过去。
钟然身上的衣服和今晚来找她的时候一样。
她盯着看了会,试图找出细微的不同,来证实照片里的钟然并非是今晚的钟然。但是他的衬衫,领带,外套无一不证明,这张照片的时间就是今天。
她打了三个,还想再打一个过去,又实在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也不理解。
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发邮件的人带着这么明显的恶意,她不想相信照片上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把她的心情打的七零八落,而他总是一幅游刃有余的姿态。
就这么笃定吗?
邮箱里还在进邮件,可是季清识不想看了,她感到无比的烦躁,这股烦躁又渐渐变成厌恶,她也不知道是对谁的,对发邮件的人,对钟然,还是对她自己。
但是谁在乎。
除了她自己,有谁在乎她的情绪。
就连钟然,都不在乎。
她一直都是个情绪很淡的人,但不是她想,而是没有办法,如果她一定要去计较生活里的每件事,那怎么样她都很难过,于是只能一直压着情绪。
可是,她又不是木头做的。
……
对季清识来说这个年注定过不好。
初六中午吃完饭季亭山又被叫出去打扑克牌,季清识下午得去二舅妈家给表妹补习功课,准备睡个午觉再过去,她刚洗完碗就听见有人敲院门,以为季亭山落东西了,忙擦擦手去开门。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季清识愣住。
季清识上大学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五六年了,没想到她会忽然回来。
季晨穿了件棕色的羽绒服,款式老气,衬的脸色不好,疲态尽显,卷发干枯毛躁的搭在肩上,显然缺乏打理。
和她记忆里总是热衷打扮,年轻漂亮的母亲相去甚远。
季清识手搭在门上怔了几秒,直到季晨笑了笑:“不认识我了?
她默默收回手,神情淡下来,“你怎么回来了?”
“我家我不能回来吗?”季晨径直往里走,季清识往后退开,让她走进院子里。季晨四处看了看,然后以一种不屑而嫌弃的口吻说:“这房子还这么破。”
又回过头看着季清识,目光停在她身上片刻,寡淡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点病态的光彩:“你今年多大了?”
季清识关上院门,“外公不在家,要我去叫他回来吗?”
季晨说:“我是来见你的。”
“哦。”季清识冷淡的问:“找我有事?”
“问你呢,今年二十三,还是二十四?”
“二十四。”
“真年轻。”季晨有点羡慕似的看着她:“我都认不出来你了,上回见你还是高中吧,现在长这么漂亮了。”
季晨又问:“谈对象了吗?”
季清识站在院门前,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季晨自顾自的嘱咐:“找个有钱点的,别浪费我给你的这张脸。”
“你到底要说什么?”季清识忍不住问。
季晨本来还想跟她亲近亲近再说别的,看她态度也兴味索然,索性开门见山道:“有钱吗?”
季清识沉默的和她对视。
季晨笑:“我需要钱,他们都说你现在混的很好?一年能挣二十万,我们杏杏很厉害啊。”
季清识扯了下嘴角,“你都知道。”
“什么?”季晨原本在看院子里的几盆花,闻言偏了下头。
“二十万。”季清识见到她开始就努力维持平静,但还是被她没心肠的模样激的心寒,言语间暴露情绪:“外婆生病过世你知道,我和外公到处借钱你也知道,但你没回来,甚至电话都没打过。你知道吗,外婆去世前一直想见你,她……”
季晨很无所谓的打断:“不是有你吗?我生你下来就是为有人给他们养老送终,你做得很好啊。叫我回来干嘛?我又没有钱给你们。”
跟她说什么都白说,她真的没心没肝。
“你走吧。”季清识说。
“小气。”季晨朝她走近几步,一步之遥时又停下,凝视她的眉眼,忽然说:“你想不想去见你爸?我现在跟他在一块呢。”
“不想。”
“你小时候不是很想见他吗,我还记得呢。”
“我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季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收起那副进门开始就虚假的笑容,淡着脸往门口走。
没了那层伪装,除了几分相似的相貌,她们一点不像母女。
在她拉开门的时候。
季清识叫了声妈。
季晨顿了下,回过头,没了笑意,她的眼睛枯败冷漠,像一汪死水。
“我工作的地方在宁川,海拔快三千,虽然不算高,但是我一直在平原生活,刚去的时候就高反,头疼的两天两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我在那没有认识的人,就自己挨了两天,我当时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季晨静静的站在门口,听完就笑:“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咱俩有感情吗?你觉得我会心疼你啊。”
季清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在意,可能还有些别的话,一瞬间忘得干干净净,摇摇头。
季晨推门出去。
季清识独自站在院子里,对着小铁门出了会神,季晨的话像冷风,钻着骨头缝往身体里进,明明才吃完午饭,她又觉得空落落的饿,想了一会转身进堂屋,摸出袋赶集买的糕点,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的吃。
一块接一块的,好像怎么也吃不饱。
没过多久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钟然。
季清识嘴里还有没咽干净的糕点,腮帮子鼓起来,样子有点可笑。这是那天晚上之后他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接,更没心情去问他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季清识按掉电话。是季亭山去而复返,还带回来几个人,手里都拎着小孩。季清识把咬了一半的点心放下,疑惑的站起来,“这怎么了?”
季亭山说:“我在老陈的书店下棋,老陈说前天他小孙子不知道从哪拿回家几百块钱,说是有人跟他们买烟花给的。”
南江镇就这么点大的地方,那天晚上小孩太多了,免不了有几个熟人家的,有个男孩抢先开口:“姐姐,我妈不信,非说我们是从哪偷的,你快说,我们没偷钱!那就是哥哥自己要买烟花的嘛。”
男孩家长挺客气,跟她解释了一下,这几个孩子平常就皮头皮脸的,拿回家的钱也远远超过烟花本身,家长们不太信,怕他们是从哪摸回来的,一起编了个借口糊弄家里。刚好老陈家的孙子认识季清识,就过来问问。
季清识跟他们解释了,家长就要把钱还回来,她婉拒,家长们就带着小孩走了。季亭山等人都走了才迟疑的问:“杏杏,这人……是不是你那个对象啊?”
季清识点点头。
季亭山又问:“他家里条件还挺好的?”
季清识又点头。
季亭山犹豫的问:“那你上次还给开源的五万块钱,也是他给的?”
“对。”季清识说:“我还给他了,你不用担心。”
季亭山沉默的站了会,肩膀松松的垮着,半晌叹口气:“都到家门口了,怎么没叫他进来坐坐。”
“他……你当时不在家。”季清识低声解释了句。
季亭山想想也是,前天晚上他在别人家吃饭呢,就没再问。他又看见桌上散开的塑料袋和食物碎屑,季清识站在桌边,低着头,情绪不高的样子。
“杏杏,心情不好啊?”季亭山走近两步,问她。
他吃完饭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没事。”季清识朝他笑笑,把塑料袋系好收起来,“你不去下棋了?我要去二舅妈家里了,舅妈让我去给薇薇看一下功课。”
“好好。”季亭山出门前,又说:“我就在老陈家的书店,晚上给你带白家的甜酒回来。”
季清识说好。
……
钟然回临安这段时间,每天不是参加各种宴会,就是被李亚那帮狐朋狗友拉走,齐老爷子生日在正月初十,恰好今年又是整寿,舅妈和舅舅的意思是要办的热闹点。
他好几天没联系季清识,这是个挺正常的事,平时他忙的时候,她也就乖乖待在家里,很少打电话问他的行程,反正他回家的时候她肯定在。
初六打了个电话她没接,估计她有事,他就没继续打,恰好齐思和齐郁找上门来,说是找到一幅宋代的书画,要去看看能不能买来给外公当寿礼。
晚上又被周仁景拉走。周仁景家里做娱乐产业,大学期间闲着没事,又因为爱玩,拉着钟然和李亚弄了个连锁的夜店品牌,这回去上海,就是为了新店开业。
钟然在上海待了两天,早上五点从乌烟瘴气的夜店里出来,周仁景作为老板,扔下店不管,一早带了个小模特不知道去哪了,就剩他和李亚,站在冷风里醒了会神,李亚摸出手机,猛一哆嗦:“完犊子了,我媳妇打了七个电话。”
钟然慢慢侧过头,李亚回拨过去,又匆忙挂断,“草忘了天还没亮。”
李亚收起手机,回头看钟然神色奇怪,就问:“咋了?”
钟然没说话,凝着眉,同样摸出手机,看看干干净净的锁屏页面:“她没给我打电话。”语气带了点困惑。
“……”李亚沉默片刻,问:“这不正常?”
钟然皱了下眉:“正常?”
“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吗?老子他妈的还在你黑名单呢。”
“不是一回事。”钟然这才记起来季清识压根没给他回电话这事,抬手按了按眉心,感觉有点头疼。他只要在临安,就少不了应酬交际,整天都是脱不开身的状态,尤其过年这一段。
和在宁川截然不同。
确实疏忽她了。
看看时间还没到六点,他就发了个微信过去,让她睡醒回电话。
刚到临安,钟岳就打电话问他几点到,钟然莫名其妙:“我到哪?”
钟岳沉默片刻,迎头把他骂了一通,钟然才想起来钟岳是让他今天回家一趟,他把这事也给忘了。应付了两句就挂掉电话,也没回去换衣服,一身的烟酒香水味就去了钟岳那。
小时候的家早就封存了,父子俩很早之前就各住各的,平常谁也不搭理谁。
钟岳看他这幅形容就生气:“你这又上哪混了一夜?我早就跟你说今天回家,你就这样回来?”
钟卓站在旁边:“哥。”
钟岳身边的女人妆扮考究,保养得宜,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在中间打圆场:“钟然平时工作忙,咱们多理解理解。”
钟岳拧眉看着他。
钟然进门就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钟岳旁边的女人,没想起来这是谁。钟卓适时开口:“哥,午饭都准备好了,于静阿姨亲自下厨做的菜,咱们坐下说吧。”
四个人和和气气的坐到了餐桌前,钟岳叫他们兄弟俩回来,就是说自己和于静的婚事。钟然心里觉得挺有意思,钟岳换女人的速度非常快,这个于静能把他哄的许以婚姻,还真是挺有本事。这事跟他利益关系不大,他不关心也不反对,沉默的做个背景板。
钟卓还算热络,微笑着说了几句漂亮话,才不至于冷场。于静对钟卓印象不错,对钟然的怠慢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得罪。一顿饭吃的安静和谐,只有于静和钟卓偶尔的说话声。吃完饭,于静和阿姨去厨房准备甜点,父子三个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钟岳拧眉看着钟然:“于静也算你长辈,她第一次到家里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钟然单手支着脸,姿态散漫,语调更甚:“那我应该什么态度?”
他态度也不能算不好,最多就是没说话,钟岳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钟卓,话虽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让他学学他弟。两个儿子之间,钟岳自然是更喜欢钟卓的,因为他听话懂事识抬举,和他相比,钟然就是个十足的逆子。
更要紧的是,钟然背后是齐家,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天生让钟岳感到压迫。虽然他们的背景给钟岳带来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地位,但这无疑也是一种耻辱的印记。
钟岳沉声说:“她以后会是你的母亲。对待父母,应该是你这这种态度吗?”
钟然本来还维持表面的客套,但钟岳忽然开始睁眼说瞎话,他就觉得兴味索然了,叹道:“大喜的日子呢,我不想说丧气话,您也别逼我。”
钟岳:“你不说丧气话,摆个丧气脸,故意让家里不安生?”
于静看气氛不好,赶紧端着水果出来,招呼父子三个吃水果,想在当中调和调和,可是钟然没给她面子,径直起身走了,离开别墅前还听见钟岳怒气冲冲的声音,“看看他什么样子!”
钟然去车库取车,钟卓很快跟过来:“哥。”
钟然扶着车门,神情不太耐烦,钟卓对他笑笑,问:“你真的同意那个女的进门?”
在钟岳面前是于静阿姨,扭头就成那个女的,钟然有时候倒是很佩服他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打开车门,弯腰从扶手箱里摸了烟出来,自己拿了根点上,剩下的扔过去,钟卓伸手接住。
钟然吐出一口白雾,透过烟雾,眼睛微眯着:“有什么话直说。”
钟卓手里玩着烟盒:“你不是把我妈赶走了吗?今天也应该把她也赶走啊。”
钟然抽着烟,没说话。
他那时从外公家跑回来,死活不让钟岳带着钟卓和他妈搬进家里,钟岳也就带着他们母子搬走了,等到钟然再次见到钟岳时,他身边就只剩下钟卓,不见钟卓母亲。其实很好理解,钟岳的女人多于过江之鲫,他压根也不在乎钟卓的母亲,就像他不在乎齐云一样。
钟然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钟卓把这事也怪到他头上,认为是他从中作梗,才导致钟岳抛弃自己的母亲。
他还以为钟卓非要和他作对只是因为集团的继承权,没想到是他想的太简单,钟卓对他的恨几乎涵盖所有,简直面面俱到。
可是他也不会和钟卓争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静静的抽完一根烟,就准备离开。
“哥,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吗?”钟卓再次开口,打量着他的神色:“季清识?”
“你要发疯随你。”钟然语气很淡:“但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要我教你?”
从小到大,钟卓在钟然面前小动作不断,钟然却没翻过脸,倒也不是他大度或者念着兄弟情谊,他纯粹是觉得钟卓脑子有病,跟脑子有病的人怎么计较?
但他越无视,钟卓就越要找存在感。他沉思了会:“这个不能碰?几千万的车子房子你都让我随便拿,她还能比这些贵吗?”
“反正爸想和林家联姻,哥不是要和林若遥订婚吗?那把她让给我好了,我还挺喜欢……”钟卓还没说完,钟然已经绕过车,揪着他衣领,一拳打过去。结结实实的砸在脸上,钟卓毫无防备,狼狈的侧摔出去,半张脸贴地。
“现在连人话都不会说了?”钟然弯下腰,再次把他提起来,膝盖抵着他胸膛的位置,眼底厌恶之色明显:“有病就去医院,你不想去,我送你进去,待个十年二十年,总能让你正常点。”
钟卓嘴边有渗出血迹,胸口像是要被压碎似的疼,他也不在意,反而笑,直视钟然:“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看来也不是。”
钟卓声音压得很低,车库里响起脚步,不用想也知道是钟岳,钟卓演这种戏码已经炉火纯青。
钟然知道他故意激怒自己,但他没打算忍。
钟岳带着怒气的喊声在车库里回荡,钟然恍若未闻:“你敢对她做什么,你后半辈子准备好在精神病院过,我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足够让钟岳听见,把钟岳气个仰倒,厉声喝止:“钟然!你又在发什么疯!”
钟然这才侧过脸,冲着快步走来的钟岳和于静,抬手把钟卓像扔麻袋似的扔到钟岳面前,语气轻狂:“你的好儿子,看住了。”
说完就转身上车,引擎声浪嚣张的在地下车库回荡,后视镜里瞥见钟岳铁青的脸色,于静正扶着钟卓起来,钟然很快收回目光,油门踩到底,很快开出了别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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