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黑色柯尼塞格驶进近山别墅,隔着些距离纪容时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别墅。
他平时不住这里,近山别墅距离公司远,不方便工作。只有偶尔休息时,才会来住几天,也是因为邵鹤鸣更喜欢这里。
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条线条流畅,分布均匀,极具视觉冲击性的长腿率先迈了出来。
“纪先生,您回来了。”上了年纪的老管家快步走过来,“还以为您要晚些才回来。”
老管家见纪容时是独自一人,面色隐隐发白,识趣的没问别墅的另一个主人去哪了。
“嗯。”纪容时将车钥匙交给他,“今天没事,就早点回来了。”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吃还是等……”
纪容时摆摆手,头也不回:“没胃口,不吃了。”
说着,三步并两步,回了楼上房间。
老管家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摇头叹了口气,相处时间长了,他自然能看出来纪容时心情不佳,想到今早纪容时和邵鹤鸣两人出门时还开开心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大概能猜出来,八成又是邵鹤鸣的原因。
纪容时性格脾气好,他们都是知道的。
管家叹了口气,转头朝着厨房走去,晚饭还是得吩咐热着,说不准半夜要吃。
楼上房间,
纪容时脱下沾雪的衣服,冰凉的手乍然触碰到浴缸里温热的水,微微发麻,不自觉的抖动着。直到全身浸入水里,他皱起眉头,等酸麻的感觉过去才安心躺下来。
冻僵的脑袋慢慢开始运作,忍不住回想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揉了揉刺痛的眉心,纪容时试图把脑子里不断响起的邵鹤鸣的声音赶出去,可半天过去,浴缸里的水都凉了,也没任何效用。
脑袋昏昏沉沉,是要感冒的前奏。纪容时知道这次的感冒逃不掉了,想到后天要进组,呼吸更加沉重。要演的虽然只是个没几场戏的小配角,但他仍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挤出今天的时间去看电影,又被放鸽子,说不生气是假的。
浸过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纪容时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不是太冷,镜子上的雾气也少得可怜。透过半遮半掩的雾气看着镜子,纪容时才发觉此刻自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眼睛无神的耷拉着,微微上扬的眼尾落了下来,看不到丝毫笑意。嘴唇没有血色,几乎要和雾一个颜色。
“真丑。”纪容时轻声呢喃,手一挥抹花了雾气,转身离开后只剩下镜子上凌乱的水珠。
洗了澡出来,邵鹤鸣还没有到家,已经超出了往日回家的时间。
纪容时坐在露台上,拢着睡衣盯着大门,手边放着杯琥珀色酒,微抿一口多少能祛除些寒意。他在等邵鹤鸣回家。今天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归要说清楚。困意却时不时来捣乱,终于在管家来敲第二次门时,他才起身,打开了房门。
“您脸色不太好,我给您准备了药。”管家手里捧着托盘,有粥和药,“您吃完粥再吃药,好早点休息。”
纪容时大大打了个哈欠,脸上的困倦肉眼可以看到。他现在只想睡觉,闻言摇头,“我不吃,你拿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
不等管家再劝一劝,纪容时已经关上了门。
舒展的身体在碰到柔/软的床时蜷缩成一团,他胡乱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陷入睡眠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等邵鹤鸣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纪容时的意识突然回笼,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着,浮浮沉沉,很不踏实,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耳边偶尔有说话声,很轻,听不到在说什么。越是这样,纪容时越想知道。
“怎么烧成这样。”邵鹤鸣坐在床沿,大衣在身后管家手里,身上的西装还来不及脱下。垂眸看着纪容时皱成一团的脸,手不停的在他额头和颈侧摸温度。
管家道:“纪先生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洗了澡又在露台坐了半个小时。我给他拿来药,先生说他困了要睡,我也不好打扰。”
纪容时脸色为什么不好,邵鹤鸣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原因。此刻他眉头紧皱,下巴绷出冷硬线条,眼神里满是不悦。
“医生到哪了。”他道。
“在来的路上了。”管家答道,“不过纪先生晚饭还没吃,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闻言,邵鹤鸣脸色更加难看,高挺鼻梁下的唇紧抿,轻轻啧了声。
睡梦中,纪容时感觉不时有人触碰自己,轻轻重重,不知道在干什么。意识浮沉,当他感到一条手臂长久不听使唤时才猛然惊醒,额头上的汗带来的潮意无比明显。视线不安的看向角落里的钟表,已经是凌晨了。
床头柔和的光并不刺眼,透明反光的输液瓶吸引了他的视线,细细长长的输液管连接在手上,怪不得手臂不能动。
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正准备叫人时,浴室传来了动静。
纪容时拿手机的动作顿住,慢慢松开手,躺了回去。
“咔哒”一声,浴室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醒了。”邵鹤鸣披着浴袍,见纪容时靠坐在床头,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极其自然搭在纪容时颈侧,用温热的掌心感受他的体温。
纪容时垂眸看手,随意“嗯”了声。放在颈侧的手不轻不重按压两下,让他莫名其妙心烦,抬手挥开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微妙,纪容时垂眸不看邵鹤鸣,邵鹤鸣直直盯着他。
“我不是说让你在车里等我,”邵鹤鸣道,“怎么还生病了。”
平平淡淡一句话,听在纪容时耳朵里却无比刺耳。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话已经到嘴边,突觉无趣,有气无力咽了回去,淡淡“嗯”了声。不管说多少遍,以后不想来还是不会来,说多了只会让人觉得厌烦。
在邵鹤鸣眼里,纪容时这副模样,显然还在生气。
“今天是我不对,”邵鹤鸣温热的手指捏住纪容时下巴,轻轻抬起,附身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下,“没有下次。”
烧还没退,纪容时仍觉得脑袋昏沉,四肢无力,强打着精神和邵鹤鸣说话。
“知道了,”纪容时胡乱点头,“我困,要睡了。”
邵鹤鸣仍然抬着他的下巴,纪容时不得不看向他。两人视线相接,几乎是第一时间纪容时便察觉到邵鹤鸣不悦的气息。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在暖色灯光下没有浅淡分毫,更显得变幻莫测。纪容时倏地发现,他看不懂邵鹤鸣眼睛里的是什么。
七年来,这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让他脊背发凉,回过神来时,才终于听到邵鹤鸣道:“睡吧。”
他松开手,给纪容时掖好被子,起身坐到靠近露台的单人椅上。顺手拿过纪容时喝了一半的酒,一口闷了下去。他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叫人看不到表情,听不见呼吸,更别说得知他此时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宛如夜晚狩猎的野兽,收敛起自己的气味,全部注意放在逃不出手心的猎物身上。
睡过一觉,纪容时并不太困。
躺在床上盯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的药液,有瞬间咂摸不到心里想些什么。他和邵鹤鸣不是没吵过架,但好像都和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睡。”
邵鹤鸣低沉好听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纪容时如同做坏事被抓包似的,“唰”的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便听到邵鹤鸣的轻笑声。
“这次去几天。”邵鹤鸣道。
“一星期,”纪容时道,“一个配角,戏份不多。”
“嗯。”
邵鹤鸣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纪容时旁边,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纪容时头顶的光。他轻轻碰了碰输液瓶,“输完了,我去叫医生。”
纪容时看着他挺阔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等一口气送到底,一旁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在木质柜子上发出的声音足够刺耳。
本以为是自己的,转过去一看才发现是邵鹤鸣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
电话响了够久,纪容时拿起来正要叫邵鹤鸣,来电挂断了,恰好邵鹤鸣和医生进来。
“有来电。”
“嗯。”邵鹤鸣点头,接过手机,看着医生拔了针,嘱咐完注意事项,才离开房间。
折腾一晚上,汗黏黏糊糊粘在身上,纪容时揉了揉颈侧,心想洗个热水澡再睡更舒服些。
他的外套还放在浴室,手机也在里面。摸到手机外壳的瞬间,纪容时的右眼皮又跳了跳。
来不及点开屏幕,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进来,是高则斯。看了眼时间,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高哥?”
“你终于接电话了!”高则斯松了口气,直接说到主题,“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广场了。”
“去了,”纪容时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被拍到了?”
“是,”高则斯语速很快,“已经上热搜了,你别去看。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明天进组好好拍戏。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纪容时一头雾水,手指灵活点开了热搜,果然划了两下就看到了有关他的内容,标题直接让他笑出了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红流量纪容时疑似分手被甩”,在短短时间内挤进了热搜前五,点进去热度最高的一条博文是几张图片。
一张是他站在角落,手里捏着电影票,正在仰头看雪。还有一段小视频,画面中他接了电话,没过多久就揉了电影票。
纪容时翻了翻下面的评论,点赞最多的一条是:戏真多,这么冷的天谁会在室外等人。
类似这样的话,从纪容时出道那天开始,就听过、见过不知道多少次。本以为麻木了,但偶尔还是会感到疼。不深,却无法逃避。
拿起外套时,一张细小的纸条飘飘忽忽落到地上——电影票的碎屑。纪容时看了眼,弯腰捡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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