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青山方圆百里，巍巍耸立，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在朦胧的月色里，雄踞南天一角。没有人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连大青山自己也不知道。

        在大青山脚下的密林里，几道寒光在月光下忽闪，在寒光的映衬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北边，接着，一阵阴森的笑声，在密林间回荡……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了……

        正是亥时，官道上却早已无人。世道哪有太平的时候？太平的时代尚且不是时时处处太平，更何况时代在悄悄变化，那些往来于各个地方的行脚商人最先感觉到了。

        最近这几年，发生在夜里的事件千奇百怪，并且越来越血腥。

        保命要紧吧。远离黑夜，这是任何时代都要遵循的法则。

        在这个人人躲避的夜里，五匹马飞驰在官道上，借着微弱的月色前行，声音就无法调成最小的音量：马蹄声清越，像是在夜里举起的火把，足以暴露行踪。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马上的人都不说话，侧耳倾听马蹄声之外的任何声音。四匹马紧紧围绕着中间一匹。马上正是吴刚主仆六人。阿信紧紧靠在吴樟身后，抓住吴樟的腰间的丝绦。

        如果你能站在大青山上往下望，我是说，如果，那么，你一定会为这五匹马上的人捏一把汗。因为，几团黑影正呈包围之势，向他们迅速移动。

        转眼间，五匹马已经到了大青山脚下。

        官道蜿蜒，向南曲折蔓延，在大青山这里，为了节省路途，就只好取直，从大青山的脚脖子处开辟了一条路。

        虽然是这样，但是路并不陡，也不难走，只不过，山脚处的林子多。在这样的时刻，这一段路就显得特别凶险。

        吴刚他们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敌人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正当吴刚一行人进入这段山路，密林中的一伙人马上抽刀在手，为首的那人咧了咧嘴，低声说道：“来啦。我带四个人在路中间等着，长戊带三个人在左边林中，长己带三个人在右边林中，等他们到了，我们围起来打。”

        手下人答应一声，分头去了。

        不一会儿，吴刚等人已经来到了。

        路上几条黑影静静站立。

        吴刚叫声不好，命令道：“前面有人挡路。不要停下，直接冲过去。不可恋战。”几个人应一声“是”，已经拔剑在手，直冲过去。这边也看出对方没有停的意思，那就杀过去吧。

        一边挺剑猛冲，一边举刀相迎。

        吴刚手无寸铁，也不会什么武功，只好找缝隙就往前走。其他四个人也不恋战，在对方形成合围之势前就抽身前行，那个阿信紧贴吴樟，好在她身体娇小，倒是没耽误吴樟什么事。

        一边要走，一边要围。经过几次努力，吴刚他们都没能甩开对手。

        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人猛砍，渐渐地，吴樟等人有些支持不住。那对方为首的人开口道：“吴刚，我劝你下马投降，交出密诏，饶你不死。”

        吴刚吃了一惊，对方连密诏都知道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吴刚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声音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你？段金鳞？段大人，你休想。你是什么级别，密诏岂是你这样的人能看的？”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弟兄们，一个不留，都杀光！”

        话音刚落，还没等手下人答应，忽然，四周灯笼火把一起点亮，把黑夜一下照亮了。紧接着，一队人马围拢过来，把正在打斗的两拨人围在垓心。

        两拨人都有点懵，都停下打斗，四下观看。这群黑衣人不知是敌是友。只见林里一人催马向前，拱手道：“吴相，卑职大内侍卫营左使王富贤奉命护送吴相还乡，来迟了一步，请大人恕罪。”

        吴刚答道：“王左使来得很及时。”

        王富贤微笑一下，命令：“奉皇上口谕，保护吴相，敢有对吴相不利者，杀无赦。”

        “得令。”手下人高呼。

        “段左营，闪开吧。大内侍卫办差，你该不会也拦着吧。”

        段金鳞这会儿，借着火光已经看清，对方来了不下二十人，犹豫了一下说：“噢，原来是王左使，在下也是奉命办差。黑虎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完不成任务难逃一死。弟兄们，什么也别想，杀掉吴刚！”

        灯光下，黑虎卫们答应一声，挺刀只取吴刚等人，大内侍卫立即参加了战斗。一时间，喊杀声一片，刀剑声马蹄声混成一片。大内侍卫们接住黑虎卫的人战在一处，吴刚等人寻个空隙，钻出重围，叫声“走”，几人一起沿官道向西南奔去。

        几个人都不说话，只管向前。不知过了多久，阿信低声对吴樟说：“你受伤了？”吴樟摆了摆手，双腿用力，催促座下马奔驰。

        哪知道，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听见。吴刚关切地问：“没事吧，吴樟？”

        “皮肉伤。没事儿。”

        “现在已经过了大青山，这是我们熟悉的地界了，相爷，要不要抄小路回家？”吴枫说。

        “好。马上走小路。”吴刚同意了。

        几个人在一处弯道处拐进了小路。借着那点儿微弱的月光，你能看见拐弯处的石碑上隐约刻着三个字：宁州界。

        就在他们拐进小路的同时，与黑虎卫对峙的大内侍卫们却遇到了麻烦。吴刚等人走后，黑虎卫另几支人马就到了。林总管一声招呼，几乎上百人的黑虎卫就把王富贤等人围住了。

        段金鳞一伙刚才都是以一敌二，身上都挂了彩，如今看见自己的援军到了，顿时精神百倍。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不一会儿，大内侍卫倒下了好几个，战斗力锐减。战斗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内卫又有几个人被擒，几个受伤的倒地不起。王富贤困兽犹斗，但是很快被长庚等人捉住。

        段金鳞来到林总管马前，满脸惭愧：“卑职无能，被这些内卫缠住，放走了吴刚。”

        “蠢材！”林总管左右看了看周围。不过，太黑了，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噢，王左使，在这里见到你真是让我倍感惊讶啊。可惜，我今天没空和你唠嗑啦！”这时，林总管看到了押解过来的王富贤，阴阳怪气地说。

        说着话，林总管一扬手：“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出发，赶上吴刚，本总管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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