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在米花町的第四十六天
【四十六】
被贝尔摩德一针扎下去晕了九天,醒来后发现队友已经把组织干翻一半,现在又直接踏进boss的据点——
饶是筱原奈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心跳也不免加快几分。
boss的据点藏在隐秘的深山,路上花了她们不少时间。而基安蒂把她送到那个据点后,独自停留在门外,“我就不进去了。”
这个在筱原奈己眼里有点神经错乱的女人在经历了几天生死逃难后稳重了不好,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怠。
筱原奈己当然不会花时间去心疼基安蒂,只是意思性地颔首,往据点——一栋藏于深山的别墅——深处去。
出人意料,她在入门处,见到了刚出来的琴酒。
topkiller的脸上还挂着血迹,有些凌乱的银发配上他沉而狠戾的眸,深黑的大衣看不出是否沾了暗红的血,但筱原奈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看起来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孤狼。
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最终,琴酒率先迈开脚步,和她擦肩而过。
“…boss在等你。”
浓重的血腥味里,琴酒低哑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即使身受重伤,脚下的凌厉和冷冽仍然半分不减。
半晌,她又听到基安蒂大呼小叫了几声,却再没有听到琴酒的声音。汽车的引擎声传来,两人准备驱车离开了。
筱原奈己就在此时适时的转头,恰好看到车窗内里,琴酒凌乱银发下缓缓合上的双眼。
昔日的追杀者成为败逃者,终于没了平时那副风轻云淡取人性命的姿态。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筱原奈己收回视线,踏进了boss所在的处所。
——
研究所的地上三层是空的,早有预料的诸伏景光回忆着先前组织训练场的制式,摸索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狭窄的小门打开,里边的电梯空间竟然意外的空大。升降机里没有按键,却安着一台虹膜识别装置。
进入电梯发现那台装置的公安郁闷道:“又要换路了。”
组织里面奇奇怪怪的高精装置很多…虹膜识别这东西虽然不算奇怪,但里面的构造巧妙,公安至今没有破解这款组织标配的识别机。
好在越精妙的仪器制作越难,分布在组织据点的频率也不高,几天来公安只碰上了三台——加上面前这个的话。
前边两台成功让负责那两个据点的人焦头烂额了许久,最后无一不是废了更大的力气避开那台机器。
诸伏景光:“你们在前几天碰到过这种机器?”
这支人今天才被分到他手下,他对他们之前的经历不是很清楚。
属下老老实实地答了,“是,碰到过两次。”
两次…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茬。
照筱原奈己的说法,这个复杂的机器应该只有这个研究所有。其余据点即使配了虹膜识别的装置,也是公安能够强行破解的水平。
或许是她记错了。组织的事务繁多,没有留意到这种小地方的更新也正常。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拿出一个便携的——隐形眼镜盒。
准备暂时撤退的公安眼睁睁地看着新上司往眼里滴了滴眼药水,又戴上一片透明的隐形眼镜,然后站在识别机前一扫。
“滴——”
红色电子光蹭的一下变绿,先前黯淡无光的按键处也亮起正常运作的白光,小块的黑屏投出一个小小的“ha”字样。
公安们大受震撼。
highestauthority——原、原来他们是有可以通过虹膜扫描的眼睛的信息的吗——那为什么前几天的时候没有,还必须绕路?
“是今天破解的吗?”
昨天他们还强行拿炸弹开了一次路。
“嗯?”诸伏景光把隐形眼镜取出来,眼白有些红——他的眼睛还是没法快速适应突兀的异物感——花了半秒反应过来他们在问什么,“不是,家属给的。”
“是我的问题,没考虑周全,应该让人复制几副的。”
女朋友表示说只有一台,顺便给了诸伏景光这片眼镜。诸伏景光于是没有提前把印有她虹膜信息的隐形眼镜交给公安。
…什么家属能有这个犯罪组织最高权限的通行证。
公安们眼观鼻鼻观心,识相地没有多问。
升降机下降的速度很慢,也侧面反映出地底之深。诸伏景光甩了甩手腕,轻巧地拉开枪的保险。
虽然大概率上,这种重要实验室里面的研究员已经被组织早早撤走,但还是需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埋伏和冷枪。
超重感从脚底升起,随着一声轻微的“滴”声,升降机的门应声而开。
电梯里的人措不及防地对上电梯外一张一脸惊悚的脸。
“!”
诸伏景光双眼一冷,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赶在在对面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惊呼卡在嗓子中间前动作利落地把人放倒。
常年坐实验室的研究员身体素质极差,给人一捏后颈就倒了。
“……?”
边上的公安有条不紊地把倒下的研究员轻放在地,诸伏景光扫了他一眼,又缓缓把视线移远。
前方的甬道亮着通透的白光,统一制式的门大多紧紧闭合,运转良好的供气系统发出微小的风声,再结合这个迎面撞上的研究员——
这里的人不知为何,没有撤走。
这个据点来的人不少,林林总总有将近二十人。等地上层的人手下来一半,要对付这个实验室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们大抵不怎么困难。
准许三四个自告奋勇的公安前去探路,诸伏景光蹲下身,驾轻就熟地从晕倒的研究员的衣领口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证件卡。
姓名、编号、联系号码、所属实验室……
“03?”
一眼捕捉到这个对他来说过于刺眼的实验室编号,面上镇定不改,攥着卡面的手指骨却泛白了一瞬。
没人注意到这个极小的插曲。
“保全自身安全最重要,必要时刻可以开枪。”诸伏景光低声道,“…尽量不要损坏实验室里的药品和器材。”
不知道这些研究员平时捣鼓的都是什么,那些科学领域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等专业人员来解决比较好。
只是看到03的标志,诸伏景光心里多少有些沉郁。
他已经知道这个实验室是谁主管的了。
——
回想过去的日子,筱原奈己不记得自己五岁时有没有期盼过新的一份亲情、不记得七岁时有没有恨过岸本苍、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以莫名其妙的同理心理解了冷血无情的监护人、也不记得一路伴着她的那份可贵的心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但她记得岸本苍死的那一晚,严肃而从不温和的中年男人靠在被雨冲刷干净的矮墙上,连血和水都分不清楚,结束他固执又颓败的一生时——身为杀人凶手的筱原奈己曾迟钝地思考过,与组织boss会面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
那晚雨有点大,也有些凉,筱原奈己不记得她当时想了什么。
但唯独不可能是面前这样。
像一棵没能抵御住风雨、衰老至树皮都脱落的丑陋的老树。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床上,覆盖住脸面的面罩连着德文的呼吸机,浑身都是同时光争斗的失败痕迹。
看到她进门,贴身照顾老人的侍从——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轻轻俯身在boss耳边说了什么。
带着呼吸机的人一瞬睁开了双眼,眼里哪有半分衰颓和破败沧桑。仿佛一眼能把人看个透穿的眼神直直刺来,几个眨眼便把沉默的黑衣女人审视了个遍。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年轻…我相信你会做的比琴酒更好。”
不多时,躺在呼吸机旁的老人闭目养神,语气意味深长。
明明外面闹的天翻地覆,组织的势力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黑衣组织的拥有者却云淡风轻,好似完全没被影响半分。
就好像——所有的损失都无关痛痒,他有绝对的傲慢和自信再造一个新的黑衣组织。
boss的身体不允许他多抬起一根手指,大抵是默认被洗脑成对他绝对忠诚的雪树酒不会有多余的回应,老人转而吩咐身边的中年男人:“都准备好了吗?”
中年男人说:“是,随时都可以离开日本。”
boss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
“就和之前定好的一样,去法国吧……belvedere,你留在这里。”
即使精神上看不出来,但客观上——说话的确让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很费力。中年男人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他快步上前,走到雪树酒眼前,解释起来。
“为了防止胆大包天的老鼠们咬上来,还请您留在这片区域,解决纠缠不休的虫子。”中年男人说着,语气里不乏对“虫子们”的轻蔑,“五小时后…会有人来接您,一同离开日本。”
一直安静的像指令输入机器的雪树酒突然开口:“琴酒呢?”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似乎把这当成了同事之间相互的小关心。
“想必您刚刚见过他了……琴酒是boss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很可惜,他伤的很重,或许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侍从的语气满是遗憾,“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今晚?不过组织里藏了那么多老鼠,也是他的失职。”
筱原奈己听明白了。
其一,boss现在要逃,独身逃,为了防止出错,还把信任的心腹暂留在日本以防万一。其二,boss准备放弃——至少是大部分——组织在日本打下的积蓄。其三,琴酒成了弃子,能不能撑过去全靠自己,而她——荣升“最信任的心腹”行列。
“……那可真是遗憾。”筱原奈己低声回道,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烦躁。
……傲慢的丧家之犬。
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明明付出了这么多,明明舍弃了这么多,明明孤注一掷一次又一次,明明花了整整十二年,明明死了那么多人,才好运地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连守着一个戴呼吸机的老东西的家伙都还能有这种做派?
她觉得太阳穴有些疼,觉得这时自己应该很冷静才对,觉得她的情绪起伏不应该这么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可遏制的——不受掌控的杀心又升腾起来。
“……”
中年男人自认简明扼要地讲明所有的情况。组织的人手稀缺,在这时跟随boss重新缔造一切,他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没有代号,能力在卧虎藏龙的组织里只能排个中等,但boss看无用的代言人的标准就是“中庸”。
他不怕时间不够,他清楚boss手握的技术,也看着莎朗温亚德老了又年轻,昔日白发的连环杀手样貌同二十多年前几无二致。
他贪婪地明白了——战胜时间并非一句空话。
洋洋得意地藏起那份错漏百出的兴奋,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准备率先在雪树酒面前行使好boss的代言人这一身份之时。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硬生生地掐灭他所有未尽的话语。
“!”
胸前的衣物被大片的血迹染透,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浸染。
一把锋利的刀正正刺中他的心脏,须臾便夺走了一切“战胜时间”的妄言。中年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凸出的血丝和眼球显得可怖瘆人。
诸伏景光这次不在。
本如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睛变得沉重又冰冷,还是那般漆黑,却不再透亮。投下的目光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确实更冷了些。看着心脏逐渐停摆的人,仿佛在看一颗路边的野草。
“你……”
洪水决堤不会问下游的防坝是否建好,天平的颠倒只需眨眼的时间。
目睹了这一切的老人呼吸骤然加重,向来十拿九稳的冷静破开,不可避免地露出内里本质的恐惧。
筱原奈己甩甩手,和逐渐惊恐的boss不同,她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些。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喃喃自语一声,“我以前是不是把自己压的太狠了?或许是吧。”
明明此时她为刀俎……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是你、是你?”
不知想到什么的老人喉咙里发出干哑难听的呵声。
鱼肉很吵。
“闭嘴。”筱原奈己烦躁地皱了皱眉,感觉大脑里有一万根黑线在缠,随手对着boss的方向开了一枪,“我现在心情不好。”
头还有些疼。筱原奈己隐约觉得自己或许是老毛病犯了,但她不想管。
“嘭——”
子弹穿过精密的仪器,呼吸机停运的声音刺耳分明,滴滴作响。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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