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要去墓园

“哼！”祝乔夸张地哼一声说,“我在你心里是个啥人啊到底？居然会怀疑我？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祝希希知道自己理亏，就安静地听他数落，最后再一次道歉：“是我想多了，对不起。”
挂掉电话之后，阿旭才敢出声问：“你怎么会怀疑是祝乔呢？”
“不是他就好。”祝希希继续看着新闻说，“祝乔这个人特别护短，小的时候我被一只狗追着跑，他亲手提着榔头把狗打死了给我顿火锅。”
“啊？咦~”阿旭想想那火锅都没胃口，安慰祝希希说，“那是狗，这是人,肯定不一样。”
而挂掉电话的祝乔坐在凳子上盯着手机上关于素梅死亡的报道，眼角带着狠劲儿，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惹到他祝乔的人，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之后又过了一周，在医生的首肯下，祝希希终于可以出院了。
祝乔特意来接她，帮着收拾东西说：“祝希希，糖糖，今天都跟我去南永巷，我让五星级酒店送一桌好吃的过去,好好补一补才行。”
“哇。”冯糖十分捧场地说，“五星级酒店？一定很好吃！让乔叔破费了！”
祝乔得意地扬起下巴说：“当然了，那个酒店的经理特别崇拜我，给了我vip的卡呢！不仅能送餐上门，还能打骨折的那种！”
病房里他们在说说笑笑，可怜的阿旭只能躲在太平间附近来隐藏自己。
鬼魂阿旭看着周围飘浮的目光呆滞毫无意识的老鬼,还有一个一脸花痴看着自己的少女鬼，眼中是忍不住的嫌弃。
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居然连靠近祝乔都那么痛苦，说到底都是自己太弱的缘故吧。
这样孱弱，又谈何保护祝希希？
连她出院都不能帮忙。
此刻祝希希边收拾东西边听着祝乔和冯糖说说笑笑，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祝乔发现后对着她打了个响指问：“想什么呢？”
祝希希回过神来说：“我想去一趟墓园。”
“去那里干什么？”冯糖不解地问。
“去看看罗齐。”祝希希低头收拾着东西说，“我与他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罗齐的鬼魂不知道哪里去了，可她还是想去墓碑前祭拜一番。
“行。”祝乔点头说，“我们陪你去。”
冯糖在一旁期待地看着祝希希。
可祝希希却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在南永巷等我就好。”
祝乔眯起眼睛问祝希希：“一个小孩跳楼而已，你干嘛这么上心啊？你跟他很熟啊？”
“我偶然碰见他自杀，救了下来，没成想最终还是看着他死了。”祝希希垂眸掩盖着眼底的悲伤轻声说。
祝乔看了一眼收拾东西的冯糖，凑近祝希希问耳边说：“为师不是跟你说过嘛，人各有命，谁也无法插手改变别人的命运，你又何必因为他人的事情惹得自己不开心？”
“不全是因为没能救下他。”祝希希舔了舔下唇深呼吸后说，“他……他也没有一双能够依靠的父母，没有一个温馨的童年，不由得让我……”
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祝希希没有再说下去，祝乔就明白了，他知道童年发生过的事情祝希希始终没有忘记过，并且一直在影响折磨着她。
病房里的气氛冷了下来，冯糖也识趣地没有说话，时不时瞟一眼祝乔和祝希希。
“嗨！”祝乔重新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声说，“你一个人吧！墓园那地方晦气得很，我们才不去呢，是吧糖糖？”
“啊？哦……是。”冯糖点头附和着。
收拾好东西之后，祝乔把行李放在车上，问祝希希：“要不要为师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吧。”祝希希摇摇头。
“行。”祝乔转身准备上车，又转回来对祝希希说，“既然去墓园，就去看看你母亲吧，送一束花，上一炷香。”
他说完慈爱心疼的目光看着祝希希，脑海中回想着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的小女孩，瘦小且充满防备的模样。
“嗯。”祝希希点点头轻声说，“我待会儿就回去。”
祝乔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上车对冯糖嬉皮笑脸的模样说：“走吧糖糖？咱们回去先研究研究菜单！叔教你打麻将怎么样？”
“好啊。”冯糖笑着回答，从后视镜看着依然站在原地，落寞孤单的祝希希，担心地问，“可是希希她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祝乔转动方向盘语气轻松地说，“她可是我的好大儿呢。”
冯糖弯起唇角，看着祝乔的侧脸由衷地说：“希希能被乔叔收养，真是她的福气。”
“是吧？福气大了！”祝乔故意耍帅单手握方向盘，撩了撩头发说，“糖糖你也很有福气，你养父母可是富商呢！还那么喜欢你！不用羡慕祝希希！”
他们走后，鬼魂阿旭顺利变回小孩子的模样，远远地就看到祝希希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停车场，小跑过去牵起她的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正在放空的祝希希只感觉手心一暖，便看到阿旭可爱的小脸，深吸一口气说：“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
祝希希先是带着阿旭来到了一家花店，买了两束白色的菊花，便打车往墓园去。
坐在车里，阿旭看着祝希希怀里的两束花问：“是去看谁？”
“罗齐。”祝希希低头看着怀中的菊花。
阿旭刚想问另一个呢，可看着祝希希兴致不高的样子，就没有再问。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很多，不知不觉居然下起了小雪，初冬的第一场雪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见了。
祝希希带着阿旭走在墓园的上坡路里，发梢带着些许还未融化的雪花，看上去清冷美丽，又偷着无限的孤寂。
雪中一排一排的墓碑整整齐齐，由于是工作日，并没有什么人，空空荡荡只有漫天飞舞的小雪花。
“阿旭。”祝希希突然停下脚步说，“你去四周转一转吧，我一个人上去。”
阿旭点点头说：“好，你去吧。”
他目送祝希希离开，看着空荡荡的墓园，居然连个鬼魂都没有。
没有鬼魂的墓园只是埋藏着骨灰，来这里祭拜又有什么用？
随即他就想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看见鬼魂，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鬼魂的存在，人们来墓园祭拜是在世者求一个慰藉罢了。
祝希希顺着小路来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墓碑前，伸手擦了擦照片上的尘土，站在那里看着照片愣神，照片上是一个微笑的女人，眉眼之间与祝希希十分相像。
她已经不记得母亲的笑容是什么样子了，在她的记忆力，母亲的眼神始终是哀怨的，眼角永远都会有淤青存在，新伤摞旧伤。
从始至终祝希希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样的丈夫，母亲却不愿意逃离，还要守在那个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的家。
祝希希轻叹一口气，即使知道母亲的鬼魂并不在这里，还是把一束花放在了墓碑旁，轻声说：“我来看你了，我很好，你放心吧。”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好笑，明明母亲又听不到。
又看了一会儿，祝希希转身离开了，往下一个墓碑走去。
因为罗齐的事情上了新闻，他的墓碑位置被公开，有许多的人自发来墓园祭奠他，也并不难找。
崭新的墓碑上是罗齐笑容阳光的照片，周围摆满了鲜花瓜果与蜡烛，居然还有文具之类的。
祝希希把花束放在旁边，看着罗齐的照片喃喃自语：“你的魂魄到底去哪里了？”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居然是李佳昂。
李佳昂怀里抱着一束同样的白色菊花，许久不见，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许多，脸色苍白，眼底带着忧伤。
他看到祝希希也是一愣，走过去把花束放在旁边，没有说话。
祝希希看着李佳昂眼底的乌青，猜测到这几天他一定过得不好，也许在为罗齐的死自责吧。
李佳昂看着罗齐的墓碑问祝希希：“你可以出院了？”
“嗯。”祝希希点点头说，“你看上去很不好。”
李佳昂双手揣在兜里，轻叹口气说：“那天我被同事带回去之后，被强制要求参加心理疏导，发了几天烧，你呢？目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跳楼，你有触动吗？”
他说着看向祝希希的眼睛，神情虽然淡漠，却隐约给人一种责备的语气。
这几天李佳昂过得并不好，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罗齐在自己眼前一跃而下的场景。即使心理医生疏导了许久，他还是控制不住去责备自己。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祝希希是否有打电话报警，是否依然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去面对一个鲜活生命的陨落。他自己内心强烈的自责让他忍不住想要去责怪周围的人，寻求一个可以去责备的人，仿佛可以为自己减轻一点负罪感。
就像担心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出现一起做错，仗着类似法不责众的心理，自责的同时反而多了几分底气。
看吧，我虽然没有救下罗齐，可我至少伤心痛苦了，她却始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她也应该受到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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