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生情愫
这个“也”字,便让狗娃有些听不懂了。
祝婉儿笑着,将柔娘拉下来,对着狗娃解释:“我想再买一处宅子来着,可是她不让。”
客云来的生意明眼人都瞧得见,闻言,狗娃不假思索道:“买啊!”
他决定的那样干脆,祝婉儿一愣,又道:“可是我们钱不多。”
“我借你啊!”狗娃毫不犹豫。
反正兰亭那有的是钱!
这……
祝婉儿和柔娘对视一眼,随后祝婉儿失了笑:“我只是想了想,再说你的钱,不是还要用来买宅子。我记着,你是想将伯父接过来吧。”
“话虽如此。”狗娃换了个姿势,“但是我现在的钱有多少了,够宅子了吧。我看你们生意做得也挺好的,就当我加入!”
“算了,我再考虑一下。”祝婉儿知道他定然愿意,只是将他拉下来,还是有些犹豫,“我再观望一会,现在镇子准时有些不景气。”
“嗨,还观望啥。”
狗娃那里会思考这么多,站起身在身上摸摸,又掏出五两银子来,抛给祝婉儿:“这是这次的月钱,我没啥花销,你拿着,买宅子。”
“可是…”
“买吧买吧,我也想买来着,不用就放着,钱还能挣!”祝婉儿想说什么,却被狗娃打断。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子,想着狗娃放在她这里的钱,思忖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拍案决定道:“那我先给你看看宅子,后续若是有,就当我借你的。”
狗娃听了这话就有点不乐意了:“什么叫借,算我一半。”
祝婉儿笑道:“行,有你的一半。”
这两人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一旁的柔娘汗颜,怎么就说好了,怎么就买房子了?!
东市角的一座三层的带院高楼,狗娃拍板拿了下来。卖家甩着烫手山芋一般,半卖半送将房契甩了过来,带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裹立刻桃之夭夭。看着满屋蛛网,祝婉儿躲着灰尘上了二楼。
“这楼的格局倒是不错,就是破败了点。”兰亭抹了一指头灰尘,嫌弃地在帕子上擦了擦,对着房屋点评道。
狗娃又有事在忙,柔娘忙着生意,倒是只有兰亭抽出空来,陪她逛逛。
看着那“吱呀”的栏杆,祝婉儿打量着这屋子,颇为赞同。
“左右现在没人,只是放在这放着,等镇子活起来再说吧。”
兰亭转身上了二楼,晃动着围栏查看结不结实。他其实对这个地方不太信任,奈何狗娃月俸太多,这不由得让他思考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给他减些月钱。
兰亭看着祝婉儿跟着他一道上了楼,抬头看着那破空的屋顶,他拿起自己手里的帕子,替她挡开掉落的灰尘。祝婉儿觉得有些呛人,接过帕子对他道:“不看了,先走吧。”
“你说,这镇子还能起来吗?”离开的时候,兰亭转头,看向森森高楼。祝婉儿也不清楚,只是她还没说,就见街口柔娘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他们道:“快去书院里,不对,去衙门,徐夫子被抓了!”
祝婉儿和兰亭对视一眼,二人二话不说,拔腿就往衙门处赶去。
“我是白字黑纸签的契约,又怎么能说我这契约是捏造的呢!”
祝婉儿赶过去的时候,徐夫子正和一人争执着。
他两人年纪小,勉强挤到前头,那埠头却拦着,不放她们进。祝婉儿伸长了脖子要看清发生了何事,却被兰亭拉住,怕她不小心被那些人冲撞了。祝婉儿看着这阵仗,那找事的人,俨然就是当初泼了兰亭一身血的村民之一。
这阵仗,便是无人告知,祝婉儿也大概清楚,又是那些肇事者,想要对书院做些什么。
只是她很奇怪,现在应当无人再有心思去管这些了,为何还要对一个书院下手。而书院据她所知,当年徐夫子签了租赁的契约,应当,不会出现这等事情才对。
“这房产我空置在那,多年不曾管理,谁知你从哪弄的契约,说你租赁在了手中。这么多年的租金,看你模样,一股子书生气,我也就不管你了。但是今天我既然知道了,就必须要收回来,下个月你就得连着家当,全部搬走!”
徐夫子拿着一张字契,因为争执,脸色有些涨红,“这分明就是和房主签的字,你却不认!”
那人对着上头坐着的知县道:“大老爷做主,我好心好意给他台阶,他却拿着不知和谁的契约,要来我的房产。那地契房契我都是在县衙里备过案的。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那告状之人还没说什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痛斥书院暗中勾结,占了他多年的房产。徐夫子当然不认,拿着签字的契约,和他据理力争。
这一来二去,祝婉儿算是瞧明白了,他们不但要对书院进行制约,还要停了它,再不准那书院开下去!
只是这房主,又是从何而来!
祝婉儿和兰亭站在外围,却帮不上什么忙。眼见着知县派人去查登记在册的文书凭证,祝婉儿却有些担心,对着兰亭小声道:“我怕,徐夫子被人算计了。”
兰亭也有这个意思,那人明显就是冲着书院而来。
“他们要书院做什么?”兰亭不解,祝婉儿自然也不明白,可她瞧着徐夫子颓然地瘫倒在地,便知,书院大约是要散了。
“徐夫子,若是可以,狗娃哥买了一座宅子,左右现在不开张,先去那里支撑一下吧。”退堂后,祝婉儿率先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徐夫子却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在知县退下时,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曹知县可知,那书院关系着数位学子的前途?”
曹知县一身七品绿袍,冲他冷淡一瞥,而后看见了扶着他略显不安的祝婉儿,答非所问地问了句:“你是客云来的人?”
祝婉儿不知他的意思是什么,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说罢,曹知县终于看向了徐夫子:“那状告之人有理有据,按照律例确该如此,本官念你多年行善育人,便容你一月搬迁他处,不可再扰,退下吧。”
知道那地契是真,自己受骗是真,误了众学生也是真,徐夫子霎时间满脸潮红,终不再语。
“徐夫子,走吧。”祝婉儿担心他的状况,拉着他离开。既然书院不能再留,若想继续办下去,只能另寻他处。徐夫子没了办法,脚步蹒跚地被二人搀了出去,末了,只好道:“眼下,只能先借用几日了。”
祝婉儿却不觉得,只说:“夫子开办书堂,婉儿和兰亭作为你的学生,帮衬一二是正常的。”
徐夫子叹了口气,“我还有些积蓄,这些学生不能耽搁了,现在,我便找其他的住所。”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和兰亭也可以帮忙一二。”
虽说知道他二人不是一般的少年,徐夫子却没有开口让他们施以援手,只是又一声长叹:“无碍,应当还好搬迁。”
原本以为镇子上的房屋租赁简单,可谁知一连拖了数日,学生们在书院外等的紧,新院址还迟迟没有选定。
徐夫子心内焦急,就连祝婉儿,也看出些许不对劲来。
“什么情况?我怎么瞧着,最近外头风声不对的样子?”今儿个生意忙,好不容易柔娘得了空,祝婉儿将她拉了进来,想听听她可曾从食客中,听到什么消息。
柔娘摇了摇头,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确定道:“我听说,知县新颁布了什么典律,最近问讯来的商人多了些。”
这倒是好事,只是,和书院的事有些没有关系。
“那你可曾听过有人说要转手租赁的吗?”
柔娘有些无奈,“莫说宅院,今日他们连落脚停货的铺子都租不到。”
“为什么?”祝婉儿敏锐地察觉出些异常来,“这一年都快成废镇了,怎么偏到这时候,供不应求了?”
这事柔娘也觉得奇怪,只是暂且与她无关,因此她并没有深思。她还没细想,就见祝婉儿眉头一蹙,对她道:“去打听打听,是不是隔壁那些铺子,都卖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柔娘原想说她说笑,却突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是说……有人趁此机会,将镇子上的空置房产,全部都买了?”
这是一个很荒唐的想法,但是在之前近一年的低迷中,若是后续官府大力扶持产业,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只是,谁在背后操纵谋划了这一切?
“不知道。”祝婉儿并未太过担忧,左右真的有人在控制,依她现在的情况,她也是既得利益者,“先看一看吧。”
虽说她们只是猜想,只是这动静,比她们想的要快。
“我可都打听过了。”狗娃“啪”地一声推开门,似乎是热得很,立刻伏在桌上,灌了水饱,跟他一道的兰亭也若有所思地走了进来。
祝婉儿和柔娘心内焦急,事关徐夫子,他也等在了这里。但他们三却也只得等着那二人歇下来。等到狗娃将一壶水都饮尽了,他在在祝婉儿的催促声中道:“整条街,不,整个镇子上的房子,都被人包圆了!全被一个人给买光了!”
一个人?
还没等祝婉儿听明白,就听兰亭补充:“我们查不出那个人是谁。”
纵使兰亭并没有追查的太深,他也隐隐觉得,这个人的势力,非同寻常。若是插手,只怕提早暴露。
这样就奇怪了。
祝婉儿若有所思,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这事跟我们也没有太大关系吧。大不了,让夫子去我那里教书算了。”狗娃满不在意,祝婉儿虽然不清楚这背后有什么安排,却也只得点头,暂且同意这权益之计。谁知,徐夫子却不同意了。
当初书院一事,徐夫子有些不甘。但凡知晓此事的人,再结合今日的情况,谁都清楚这是遭人算计。只是知县明知此事前因后果,却纵容行事。当初草草判决,又给了一份含糊其辞的凭证文书,再上访后,那屋主却再也不认。想他桃李天下,却如今为了碎银三两,再无立足之地,却也令人寒心。
“罢了罢了。”
祝婉儿正和兰亭他们,你一眼我一句,商讨着如何在楼市里开课,却听徐夫子苦笑着,站起身来:“既然时不待我,那我也不必强求。”
兰亭从中听出些许遗憾,又想到他的身份,觉得着实可惜。祝婉儿也有此意,但相识多年,自不必再问。狗娃和柔娘却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好的镇子,矢了学堂,那这些学生又怎么办。可转念一想,连书院都不复存在了,哪里还能坚持下去呢。但是狗娃也不清楚他的事,只是建议:“徐夫子你也跟着去大邺城呗。”
他这句话一出,祝婉儿和兰亭都愣住了,却见柔娘也跟着点头,“徐夫子这般好学问,定能谋个出路。”
祝婉儿将视线落在徐夫子的身上,却见他的表情有些难言的落寞。只听他并没有解释太深,只是道:“再看吧。”
他既这样说,狗娃他们只当他松了口。临别前,站在热闹异常的凭栏处,只余下兰亭和徐夫子二人。兰亭却问他:“夫子果真不愿去大邺城?”
在兰亭的身边,他不必再伪装,“那是我的命,顺其而为就好。倒是你,果真要走?”
看着楼下,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祝婉儿,兰亭的眼神略有一丝柔软:“离开对我和她都好。”
只有他是小侯爷,他才能是她身边唯一的人,才能长久的和她在一起,而不是仅仅是她的弟弟。
似心有所感,祝婉儿仰起头,看着他二人,莞尔一笑。
“我会回来的,至少,我这次离开,还会将这些事查得明白。这人定然不会只在本镇出手,他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我怕他会对大邺城不利,也会对百姓的生计不利,更会……”
说完,他略一停顿,楼下的祝婉儿,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决定。她笑得很勉强,却从未让兰亭,看到让他不舍的表情。
至少,那份笑容,可以支撑着他未来孤寂难熬的岁月。
兰亭低头,释然一般笑了起来,下定决心一般道:“他不会阻碍到她的,永远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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