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 光之王座

　　环绕大陆的那片汪洋，被太阳的光辉一照，便是金灿灿的一面镜子。
　　谁又能想到，这古井无波下的惊涛骇浪呢？
　　两头巨龙站在一处悬崖之上，下方便是万顷波涛，染金的浪花，拍碎在山崖上,  碎成千万朵。
　　“海！”较小的一头巨龙兴奋地瞪大了龙瞳，望着下方的波澜。
　　这头巨龙非常的美丽，彩色的鳞片彩色的龙瞳，折光炫目的龙翼和优雅的龙角......
　　浪漫的像是童话，流线型纤细而有力的龙躯充盈着美感，无论任何种族，只要具有正常审美能力,  都会发自内心感叹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完美的造物。
　　据说，虹彩龙是九面龙神最喜爱的小女儿,  埃欧赋予了她无可匹敌的美貌和智慧。
　　虽然虹有点笨呆呆的就是了，一点也不智慧。
　　另一头巨龙因为太过庞大，偌大空旷的悬崖，已经容不下他，不得已滞空，扇动着双翼，卷起的狂风在半空中形成了强烈的气旋。
　　因为带有过强的冰属性，连带着他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寒冰的气息，分明还是盛夏，悬崖上空却刮起了一阵暴风雪。
　　奥安的黄金龙瞳悠悠燃烧，注视着悬崖下的那片无光之海。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双翼渐渐收拢，缩小了身型，勉强落在悬崖上，和虹一起看海。
　　小母龙已经沉醉了,  痴痴地看着那片从未见过的奇景,  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龙吟：
　　“原来大海是这样的啊......”
　　奥安有点好奇这个笨蛋眼里的海是怎样的，于是问她：“是怎样的呢？”
　　“唔......”虹晃着龙脑袋，头上优雅美丽的水晶龙角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彩虹，“我也不知道诶，因为，我见过的事物太少了，要说的话......”
　　她冥思苦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很漂亮，也很危险，还很神秘，像是，森林里的星星一样。”
　　森林里的星星是什么鬼啊。
　　奥安无力吐槽，虹的三观都不完整，很多时候都会蹦出出乎意料的话。
　　不过跟着他这个邪龙中的邪龙，早晚也得变成恶龙，到时还会有这么天真吗？
　　当然，他的团队，就是由魔女与龙组成,  虹在其中，简直就是白莲花一样的存在，黑的不能再黑的一群魔鬼里，多了个灰色的小龙女，很多时候都能给他们慰藉。
　　日后虹就是变得再坏，也坏不过他，因为对她而言，其实没有好坏的概念，她只是循着本真而活。
　　如果有选择的话，奥安很想呵护她，虹对世界充满童话一般的幻想，但他必须把这个世界血淋淋的真相揭示给她。
　　很快，他就必须让虹接受残忍的现实，在之后与安戈帝国的决战中。
　　只有这样，她才能放下对芙丽蒂娅的牵挂，一心一意地跟着自己。
　　奥安承认自己有点卑鄙，但已经无所谓了，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虹好，芙丽蒂娅也许对这个“妹妹”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否则早在自己破坏她计划的时候就把虹献祭了，但她终究是位枭雄，这些感情不会阻止最终结果的发生。
　　他做龙唯一的底线，就是保护自己爱的人，其余的都可以舍弃，甚至必要时，连莉莉她们也得舍弃，这一切都是为了走下去。
　　其实，他也想过就这样一起活下去，什么古神，什么无为之主，全都滚一边去，小爷就是不理你们，还想跟我打复活赛，做梦去吧你！
　　但是观察者给他的回复是“就算你不去挑战祂，等到祂从其他宇宙掠夺了足够的根源信息，也能复活，不过是以一种全新的意识存在罢了，到时祂一样要来吞噬你补全自己。”
　　整个多元宇宙，都可以看做是无为之主的复活祭品，卡巴拉生命之树，汲取着弥尔亚死亡之海从别的宇宙掠夺而来的“养料”，修复着枝叶的损伤，等待着枯木逢春的那天。
　　只不过，这种复活，会让原本的意识变得混沌，形成一个全新的人格，对于无为之主这种等级的存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新生的人格完全不能称作复活。
　　所以奥安没得选，只能抢在无为之主从坟墓里诈尸前跟祂打场复活赛。
　　他收回思绪，鼻孔里喷出两道寒气，看着一旁还在看海的虹，心底叹息一声，下定了决心：
　　“虹，我们下去吧。”
　　“啊？”小母龙转过龙脑袋，扑腾了下双翼，兴奋地看着他，“阿契亚我们要去海里游泳吗？”
　　“嗯，”奥安点点龙头，随后补充，“不止是去游泳，而是潜水，潜到......海底。”
　　虹有点不解：“潜水为什么要潜那么深呢？”
　　“因为......”奥安张开他的双翼，恢复了那狰狞而威严的本体，一瞬间仿佛寒霜的古神降临世间，他的眼中燃起烈火，“你要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虹不解地看着下方大海，自己可从来没到过这里啊，这里会有什么东西属于自己，在海底静静沉寂了千年之久，等待她的归来？
　　“可是阿契亚说有那就一定有，”虹如此坚信，“他是可以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的伴侣，我要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也扇动着优雅而美丽的双翼，和奥安一起，化作两颗流星，径直坠入海中。
　　......
　　无光之海，仍然如此压抑。
　　“阿契亚我看不见了。”虹在耳边叫嚷着，他们已经下潜超过五千米了，再也没有任何光明能照进来。
　　奥安沉闷回道：“嗯，马上，就能见到光了。”
　　渐渐熄灭的光。
　　虹乖乖地继续下潜，享受着水里畅游的感觉，可是这里令她好不自在。
　　周身没有光明的海水里，仿佛藏着某种东西，令她极为厌恶，这东西黑暗，深邃，绝望。
　　她很少对某样事物生出愤怒和厌恶的感觉，更多时候都是好奇，可现在她忽然如此厌恶这黑暗。
　　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和这黑暗搏斗过......
　　“我们到了。”
　　虹正在感受着那海水里潜藏着的东西，黑暗的来源......正在她的意识快要陷进去时，奥安出声唤回了她的意识。
　　“哦。”虹有点慌乱地回答，同时也有点疑惑。
　　奇怪，刚刚自己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有点后怕，如果意识彻底陷入这黑暗里，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不敢想了，只觉得害怕极了，直接趴到奥安背上。
　　“你在搞什么......”
　　奥安有点无奈地用爪子把她从自己背上扯了下来。
　　虹的语气大多时候都是天真无邪的，她对一切都没有概念，无论对什么都是好奇，因此无所谓好恶厌憎，喜怒哀乐。
　　但现在，她的语气里满是恐惧：“阿契亚，我怕，这海里有什么东西......它想吃了我！”
　　奥安猛地一惊。
　　邪神的意志还未灭么？
　　分明彻底灭亡了，怨念还能这么折腾，不愧是超脱肉身，精神飞升的高维存在。
　　没错，神明其实就是精神和宇宙源力结合的高维存在，从超凡开始，就已经开始渐渐向这种高维转化了。
　　不过，估计也没法再闹什么大幺蛾子了，也许是死敌血脉的后裔来到这次，刺激到了它吧，只要小心提防一点，没有大碍。
　　奥安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这个邪神，估计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之后用神器占据这个位面，少不得要和这些残留下的怨念碰一碰，别的不说，上古地龙布尔加身上的诅咒就和邪神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死而不僵，留了点什么下来。
　　“哼，任你生前再强，死了又能奈我何，之后你的黑暗，将被彻底净化！”
　　奥安转回思绪，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距离虹彩龙王与邪神大战，估计已经过去了几个纪元都不止，想这些问题也找不出答案。
　　现在，他要去帮虹取回那位龙王留下的东西。
　　“阿契亚，光在哪里啊？这里太黑啦！”
　　虹不满地嘟嘟囔囔，四只爪子踩在柔软的海床上，周围还是黑暗一片。
　　“在你脚下。”奥安咆哮一声，“兰斯，别装死了！给我出来！”
　　原本静谧幽美的海底，忽然掀起了剧烈的风波！
　　整个海底，都在震动。
　　“哇啊啊啊！”
　　踏在柔软海床上的虹惊恐地叫起来，连忙用爪子抓住奥安：“怎怎怎么了？！”
　　“wu~~~”
　　忽然一声悠远空灵的鲸鸣传来，如此澄澈，如此渺远，带着远古传来的气息，像是翻开一本回忆录般令人感慨万千。
　　原本害怕的虹听到这声鲸歌，心静了下来，闭上眼睛，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头堪比星辰般的彩色巨龙，翱翔在寰宇之间，它攥取日月星辰的光芒，喷吐烧穿虚空的虹光，所过之处留下千万里绵延的彗星拖尾，绚丽至极。
　　“那是......我吗？”
　　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奇怪，那怎么会是她呢？如此强大的巨龙，在群星间遨游，她怎么比得了，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呢？仿佛她也曾这般在寰宇里摄取过群星的辉光。
　　“虹。”奥安的话打断了她的恍惚回忆，“准备吧。”
　　小母龙睁开眼睛，有点摸不清状况：“准备什么......啊！”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脚下的海床，居然是一头巨大鲸鱼的身体！
　　“鲸鲸鲸鲸鱼啊！”
　　短暂的震撼后虹眼里满是兴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鲸鱼呢，比书里说的还要庞大！”
　　下方的巨大鲸鱼，有着两撇飘逸如海藻群的长须，看起来赋予了他更加沧桑古老的气质。
　　“wu~~~”
　　听闻虹的惊叹，龙须鲸回应了一声悠长的鲸歌。
　　奥安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这头鲸鱼巨岛一样的背上，有一道极长极宽极深的狰狞伤口，周围一片焦黑，仿佛被高温烧伤了一般。
　　还有什么高温能烧伤这位海洋霸主？
　　“咳，蚀光之影阁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带回了吾主，不枉我们付出如此代价，皇帝的力量，在两名狗腿的加持下，已经无限趋近超凡了。”
　　鲛人王兰斯从前方的幽暗里走来，身上的黄金盔甲，满是裂纹。
　　“多谢三位了，”奥安沉声回应，“幸不辱命。”
　　一条蛟龙从黑暗里游来，口中吐出庄严的龙语：“终于，这一天来了，我们海族已经为了这一天等待了千万年，从祖辈开始，就一直守候着，等待吾主的归来。”
　　他头上的龙角，也已经断裂，断口处平整如镜，仿佛被什么凭空切下一般。
　　“人鱼，长角的蛇，哇塞......”
　　虹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满是好奇地打量着。
　　奥安哑然失笑，用爪子按住她伸出去的龙脑袋：“这不是人鱼，这是鲛人，虽然看起来很像，可人鱼们无法上岸，鲛人们可以短暂上岸，而且人鱼擅长唱歌，鲛人擅长织布。”
　　他又伸出一只爪子指向断角的蛟龙：“这位也不是什么长角的蛇，这是蛟龙，龙族中的一员，海龙属。”
　　“哦，”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蛟龙，“跟我们差别好大啊......”
　　奥安给她科普：“龙族里很多龙外观差别都天差地别，虽然形态不同，可他们的确是龙族一员，都是九面龙神埃欧的孩子，换句话说，不管表征如何，只要是埃欧的后裔，那便是龙族，埃欧是龙族的象征。”
　　虽然九面龙神已陨落，虽然龙族已经开始分裂，甚至开始排斥某些龙种，原本强大骄傲，统治过多元宇宙的龙族，已经开始衰弱，在诸神的有意挑拨下，迈向一条死胡同。
　　这句话，他没有说。
　　虽然他的灵魂从多元宇宙之外穿越而来，但现在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发自内心认同了自己龙族的身份，并且为之感到骄傲，对于龙族的现状，他有心扭转，不过这种重担，还是让自己一龙来吧。
　　要是虹被卷入这场龙族的变革，那就代表着地位超然的传奇龙种开始插手普通龙族间的事，那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因为传奇龙们都是公认的中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连他们也看不下去，那意味着龙族将迎来一场巨变。
　　当然，带领龙族重新崛起什么的，对于他来说还太遥远，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虹的事。
　　短暂的震撼后虹恢复了冷静，不过嘴里还是惊奇感叹：“原来我们龙族有这么多成员啊......”
　　她看着蛟龙，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里不是没有光的纯粹黑暗吗？那自己是怎么看见他们的？
　　她这才注意到，爪下这头巨大鲸鱼的背上，居然修筑着一间辉煌巍峨的宫阙！
　　这间宫殿，通体用七彩琉璃打造，散发着炫目的光芒，驱散了那些似乎永恒不灭的黑暗，照亮了这方海底，犹如海中亮起了一个灯泡般。
　　奥安看着她傻掉的眼神哈哈大笑：“你这家伙也太笨了，现在才反应过来么？”
　　兰斯倒是不满说：“虽然阁下救出吾主，不过还请在我们面前尊重一下。”
　　奥安这才想起对于海族而言，那位创世的虹彩龙王地位究竟何等崇高，虽然现在傻不拉几的，不过也不能当着人家面说你们主子是个傻瓜。
　　他咳了两声：“抱歉抱歉。”
　　兰斯没有过多在意，无奈地看了两龙一眼。
　　唉，吾主的孩子，跟了这么一个家伙，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那个该死的人类小子，一切的罪魁祸首！
　　哼，分明看上去如此单纯善良，最后却......
　　他心中一痛，不去想这件事。
　　奥安虽然流氓恶棍，但他却不屑于遮遮掩掩，真小人，比伪君子舒服。
　　其实奥安和虹的关系，他原本管不着，但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听到女儿被骂笨蛋，这才有点不爽。
　　不过，现在也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他忽然瞬移到虹面前，把小母龙吓了一跳：“怎，怎么啦？”
　　兰斯手执三叉戟，单膝跪地，对着身前的巨龙低下头颅：“吾主，光之王座，蒙尘万载，千年蹉跎，王位待您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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