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 森之魔女

　　拜索斯有很多别处见不到的自然风光，譬如风车、木屋、森林、湖泊、吟游诗人、草地、精灵。
　　薇薇安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奥安僵硬的身体，搂着他的胳膊为他介绍着拜索斯的风景。
　　两人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参天的林木随处可见，这样自然原始的生态环境里，也有着人为开凿的痕迹，譬如高大的风车和木屋,  一些大草原上还有着小湖，湖畔边盛开着花丛，精灵们在这片森林里开辟自己的家园。
　　精灵们也不是全都聚集在一块，更多是以不同的村落和城镇分开，毕竟每片森林地带的自然资源有限，受地理条件的影响不允许过高的人口密度,  而且精灵的人口很少，和龙一样,  他们也是生育率低下的种族。
　　奥安见到孩子们围绕着篝火欢笑，英俊的吟游诗人靠在小湖边的木屋上吹着短笛，讲述着几百年前他出去游历的见闻，蒲公英在草地上摇曳，微风轻轻吹过，将它们送去遥远的彼方。
　　他试着观察拜索斯的自然灵秀风景，忘记身边那美丽可爱的公主带来的惊悚感，果然奏效，不一会就沉浸在了精灵们慢节奏的自然生活环境中，优雅而美好，随处都能听见村落里的诗人弹唱小提琴。
　　薇薇安见他沉浸其中，用她独有的优雅而清澈的声音为奥安介绍：“这里是无尽树海的核心区域，大多数的精灵族人都生活在森林里，以部落或者村寨的方式间隔聚居着，这片森林里还盛开着会发光的树和花，每到夜晚就会非常漂亮，萤火虫和蝴蝶们会在花丛中嬉戏打闹。”
　　他们边走边看，来来往往的美丽精灵们都朝薇薇安这位公主殿下打着招呼,  笑容里满是宠爱和恭敬之色,  连带着也赏给奥安这个外来者一个笑脸。
　　薇薇安赤着双足，裙摆下的小腿带着惊心动魄的曲线，精巧纤美的白嫩小脚轻轻地踏在芳草地上，小精灵一样的森之妖精环绕在她身边，她的森绿长发仿佛完美融入了这片森林里，这幅画面美的就像童话。
　　“现在我们来到了整片大陆最神奇古老的地方，”薇薇安停下脚步，对着一旁沉浸在风景里的奥安轻声说，“龙先生，精灵贵族们的居所，上古遗留的神物，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生命神树。”
　　奥安回过神来，顺着薇薇安的指引看向前方。
　　只一眼，他就陷入了彻底的震撼中。
　　这片森林里的参天大树很多，不乏几百米的遮天林木，但和眼前这株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巨大的树冠,  垂下亿万枝条，伞盖一般，遮蔽旷野天穹，纠缠的千万枝丫，粗壮而有力，麻花般缠扭在一起，像朵盛开待放的花一般，最震撼人心的，还是那粗的仿佛远古猛犸象一样的庞大树干，高逾千米，就算奥安变回龙身，在这株生命神树面前，也是蜉蝣撼树。
　　更令人惊起的，还是那些伸展出来，仿佛巨人的手掌一般的巨大树枝，这些树枝，上面建着一座座精致的房屋，有宫殿有花园，犹如水面上的蒲扇，托起这些空中的建筑。
　　薇薇安放开抱住他的手，不无骄傲地看着眼前犹如大地上的定海神针一般的生命神树：“高级精灵们的居所，就在这颗生命神树上了，不仅魔法能量浓郁，生命气息也十分强烈，是修炼和养生的绝佳去处，这里，也被称为——空中花园。”
　　奥安深吸一口气，这个多元宇宙的繁华景象，果真无比神奇，之前看到无光海的奇景，就已经大呼神异，见到鲛人时，便想这个宇宙里还有人鱼、鱼人、美人鱼等和鲛人相似但又不一样的种族，一下便觉得天地如此辽阔，现在见到了这颗仿佛太古流传下来的生命神树，更是令他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果然，自己还是井底之蛙了些，之后通过神器，多多游历下诸天位面，把认识和思维水平，彻底拉高到多元宇宙级别上，才能不在日后与诸神的博弈中吃亏。
　　不过现在，他还不够资格与神明交手，处理眼下拜索斯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他长呼口气：“精灵们的艺术造诣，令我叹服。”
　　这声感叹发自心底，并非装出来的品味修养，这种庞大的空中花园，任何人见了，都得惊叹，树上的王国，已够奇特，何况还是千米高空之上的精灵王国呢？
　　听到有人赞美自己的家园，薇薇安显得很高兴，她对着奥安甜甜一笑：“龙先生能这么夸赞我的家园，薇薇安很高兴。”
　　奥安心中“咯噔”一声，薇薇安公主的笑颜，真是世上最致命的魅惑，清纯可爱中，又带着青涩的引诱感，令人不由想好好怜爱珍惜她，优雅的气质，无论到了哪里，想必都会被认为是一位真正的，高贵的公主殿下。
　　然而，这种美丽的笑容背后，却带给奥安一种凝视深渊的感觉，这位看似清纯活泼的薇薇安公主，究竟隐藏了什么？
　　迷锁的防护犹如无物，在迷锁内部，仿佛并不存在这层能量光幕，抬眼便能看见碧蓝的天穹，明媚的午后阳光，将金辉投射在密林里，林荫下的公主，亭亭而立，闭上眼睛，蝴蝶和小精灵在她身边飞舞，美丽的精灵公主对着奥安温柔一笑。
　　奥安全身的毛孔，不由自主的收缩了起来，体表的龙鳞，像是喘息般张合着，那股惊悚感，愈发强烈。
　　分明是如此美好的一副画面，却令他有种此处乃是修罗地狱的幻觉。
　　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薇薇安的不对劲，但就是这样，才更显得惊悚，奥安相信自己生死间磨练出来的直觉，在覆雪之路上，他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哪怕只是模拟的信息体，灵魂也牢牢记住了那种预警的本能感觉。
　　薇薇安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异常，笑着牵起他的手：“龙先生，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奥安咽了口唾沫，虽然是柔软的小手牵着自己，却有种死神邀请自己去地狱的感觉，但还是挤出个笑容：“好，那就陪陪可爱的薇薇安殿下了。”
　　生命神树上，被心灵手巧的精灵们，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木制的旋转长廊，仿佛台阶一般，在巨大的树干上盘绕，顺着这木阶，便可登上那空中的精灵领地。
　　薇薇安看起来很高兴，她在奥安身边蹦蹦跳跳，两人顺着台阶往树上走，粗壮枝干上的精致房屋看上去显得有点不真实。
　　“呐，龙先生，这边是我叔叔的屋子，他是个喜欢艺术的人，所以房子建成了小提琴模样。”薇薇安指着左侧树干上好似一架巨大小提琴的房屋说道。
　　“还有这里这里......”
　　奥安僵硬的点头，踏上生命神树后，浓郁的生命气息就包裹而来，本该是种美妙的体验，不知为何，死亡的威胁感愈发强烈，仿佛正在步入深渊。
　　精灵公主好奇地伸出小手摸摸他的龙角，蹭蹭他的龙鳞，奥安现在没有激发古神血脉，他害怕引起魔女力量爆发，所以还是黑龙的形态，看上去有点高冷邪恶。
　　“龙先生，我只在童话里见过你们呢，和童话里的龙比起来，你看起来有魅力的多，狰狞和优雅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龙先生，我一直都很向往公主与龙的故事呢，王子英雄救美娶公主什么的太俗了，巨龙岂会被区区人类打败呢？”
　　薇薇安毫不吝惜自己对于巨龙的仰慕和赞美之情，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平日里奥安被这么漂亮的美丽公主一顿猛夸肯定是飘到天上去了，但现在他只觉得恶寒。
　　因为......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来这里也有一会了，精灵女王面都没有露，女王有威严，行，命泉先知不出来，也可以说呆在生命之泉的地下祭坛处不能出来，怎么七贤者也不来看看自己？
　　就算上次和安戈的大战死了四位，也还剩下三个呢，迷锁再怎么强，也是对外防御，他都进到帝国内部了，总不能无视他这个堪比绝世传奇的战力吧，要是他发起疯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拜索斯的实际掌权者，都去哪了？
　　从薇薇安身上，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强大的魔力波动，也没有什么强横的生命能量，更不是灵能之力，这股死亡的威胁感从何而来？
　　两人一路走着，奥安就这么听薇薇安絮絮叨叨，介绍她的家园、朋友，说着精灵领地里的风土人情，顺便聊聊她的一些爱好，譬如她喜欢蒲公英，爬树和射箭都很擅长，真实职业是位魔药师，兼修炼金术和魔药配置学，可以调出很美味的感冒药来，非常想和他来一场罗曼蒂克式龙与公主之旅。
　　奥安一边听着一边和公主殿下漫步，薇薇安的脚步渐渐放缓，因为快到她的宫殿了。
　　“啊，还想和龙先生多待一会，聊聊关于我的事情呢，龙先生说的冒险故事也很精彩呢，如果能和龙先生一起经历这些，一定会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吧。”
　　薇薇安停下脚步，在他面前伸了个懒腰，此刻夜幕将至，最后的夕阳将她的美好曲线展露无疑，森绿的简单裙子边缘仿佛镀上了金光。
　　遮天蔽日的亿万枝条，在她身后散开，神树的每片叶子，都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在微风中婆娑摆舞，却给奥安一种群魔乱舞张牙舞爪的感觉。
　　奥安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那公主殿下，我说的事？”
　　“嘘！”薇薇安将一根洁白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唇前，朝着他笑了一下，“这么浪漫的时刻，我不想听这些帝王们的宏图大业哦，多陪陪我吧，过两天再给你答复如何？”
　　说完她扭捏地站在原地，两只小手在身后绞在一起，面色有点羞红，还是大胆地向着奥安发出了邀请：“今晚龙先生要不要和薇薇安共度一场美妙的仲夏夜之梦呢？”
　　她身后便是她的宫殿，一间树从里的小屋，像是站在树洞的隧道里，里面的家具大多也是木质的，简单而整洁，就像她一样，优雅又美丽。
　　这个多元宇宙，还是很开放的，就算是精灵，某些方面也毫不羞涩，薇薇安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奥安向来都是主动的那方，平日里肯定直接扑上去嘎嘎怪笑说小美人这可是你自找的，但现在他反而犹豫了，咳了两声：“公主殿下，这个，恕我直言，我们才见面不过半天？”
　　薇薇安那双明亮而澄澈的大眼睛，毫不退缩地看着他，语气中有着对浪漫的向往：“龙先生，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灵魂就告诉我，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不能错过你，即便是其他龙也不可以，命运告诉我，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唯一的，你是......命运赐给我的，礼物。”
　　她的语气，越来越虚幻起来，仿佛古神在迷雾后的低语，带着一股宿命的味道。
　　被这么浪漫热情的告白，换平常奥安已经乐得没边了，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位公主像是要生吞了自己一样，眼神里满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他打了个寒战，装作矜持道：“薇薇安，这件事情，还不着急，今晚先让我一人独处一会如何？我也想好好体会下拜索斯空中花园的奇妙。”
　　薇薇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吧，龙先生，也许是我操之过急了，这里的空屋子还很多，几百年前的大战，不少高级精灵贵族们都战死了，今天只能用他们的居所招待你了，不过放心，没有灰尘，这里被施加了恒定的清洁魔法。”
　　奥安自然是乐得远离这个令他浑身不自在的精灵公主，连忙逃也似的找了间空树屋住下。
　　薇薇安笑着朝他招招手当做告别，转身走向她的宫殿。
　　夜色阑珊起来，奥安坐在树屋里，躺在大床上，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冷汗不停地冒出，好一会才恢复了过来。
　　方才和薇薇安分别的一瞬间，仿佛隐约看见了一抹金色在她眼中一闪而逝......
　　古神......
　　不会错的，她十有八九便是森之魔女！
　　就算不是，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片无尽树海，乃是一位圣域树妖死后形成，生命神树，更是远古生命女神所化，而自然与森之王，如果在这里爆发诅咒，将这些力量全部吞噬，恐怕能直接完成茧化，将整个世界全部吞噬！
　　难怪那种死亡威胁感如此强烈，在这里面对森之魔女，就如同在凛冬之国面对寒霜魔女一样，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可言。
　　奥安沉默一会，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心头，他现在做出任何异样的举动，都可能引起魔女的暴走。
　　不过，即便是森之魔女，也没法直接窥测他的内心世界，至少在他设下了重重法阵，远离了她之后，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奥安沉下心神，在灵魂之海的岛屿上，翻阅着那本《往圣经》。
　　对魔女的了解几乎为零，那便从古神入手吧。
　　他翻到自然与森之王的那页，【赫勒姆】三个烫金大字立刻显现。
　　也许是因为这位古神比较亲和，所以祂的追随者对祂的描述很亲和自然，没有太多的距离感。
　　“在永恒之森诞生之初，自然的古神赫勒姆便已经存在了。祂穿着夏木与花楸轻纺而成的护甲，在浅浅的河流与青苔点缀着的小路上旅行着。”
　　“赫勒姆有着威严而神圣的人身头颅，以及亲近自然的巨鹿一般的下半身，这位伟大的古神守卫着那永不枯萎的古老森林，对所有拜访者提供保护、善意、关怀，每个种族都能在永恒之森中得到祂的祝福。”
　　“同其他古神一样，赫勒姆也有着一双古老而神圣的黄金之瞳，隐藏在祂美丽优雅的森绿鹿角下，祂用这双眼睛注视着不朽的永恒之森，以及世间万物。”
　　“赫勒姆向世界走来，带来森林和肥沃土地的祝福......”
　　中间残缺了一大块。
　　“最终，腐朽不可避免的来临了，曾经的家园也已经破败，古神们消逝无踪，我们永恒信仰的赫勒姆，自然与森的化身，已经迷失在了复仇的怒火中，燃烧的荆棘和枯萎的生命在树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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