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 故人来

　　时间回到奥安刚刚传送后。
　　凝固的时间骤然恢复流动，芙丽蒂娅还保持着持剑俯冲而下的姿态，本打算一举击杀奥安，然而一刹那就发现对方居然消失了。
　　这一剑倾尽全力，再也难以收回，索性直接斩了下去。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整个安戈帝国的居民,  都惊骇的看见，那座屹立千年，已经成为帝国象征的辉日之塔，缓缓的倾斜了下来，半边高塔，沦为废墟。
　　好在还没有完全倒塌,  只不过是斜了“一点”。
　　高塔内部的空间中，整个帝国的至强者,  除了织梦者还在维持学院秩序，几乎全员到场。
　　每个人面色都不好看。
　　七耀各个面色惨白，他们出师不利就算了，这回敌人在面前给跑了，这也......
　　他们可都是知道地下关押着的那个龙族少女，是什么身份，维持帝国神力的核心角色，而且......
　　还是当今陛下视为禁脔的“妹妹”。
　　芙丽蒂娅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是冷静无比。
　　转过头去，看着辉星神使：“辉星冕下可否找到敌人踪迹。”
　　两名神使也是一脸不解：“星图和月轮都已经用过了，没有一丝迹象，对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如同被什么伟大存在直接抹去了一般，而且......”
　　他们抬头看了眼穹顶，穹顶之上是那面神之眼一般的太阳神镜：“我想陛下已经试过沟通太阳神镜搜寻了吧？”
　　芙丽蒂娅沉默一会，随后收剑回鞘，穿着一身轻甲的她如同女武神,  踏空而行，落到下方被斩开的废墟里，俯下身子。
　　即便是秘法魔金，也被她的含怒一击打的四分五裂，不过最深处的地下密室，还没有彻底损坏。
　　从废墟里，找到了四条染血的锁链，其上的鲜血，内部流淌着奇异的彩色流光，仿佛水晶玻璃一样。
　　还有，两只纤细的手臂，和一双曲线诱人的小腿。
　　芙丽蒂娅将一只手臂轻轻抬起，却因为锁链束缚，而不能移动太远。
　　她只能蹲下身子，将脸颊轻轻贴到那只纤美手臂上，上面还覆盖着染血的彩色龙鳞，断口处平滑如镜，已经不再流血了,  但即便是看着，也触目惊心。
　　鳞片传来的触感是冰凉的,  一如锁链一般。
　　“原来如此......虹，为了自由，就算是你这个笨蛋，也愿意付出如此代价吗？这一定很痛吧......姐姐一直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被关在这里的生活，不敢反抗我的命令呢......”
　　芙丽蒂娅轻轻摩挲着那条手臂，面上是种释然。
　　“蚀光之影......你的手段，的确超乎我的想象，一开始，就算奔着虹来的么，有这种手段，倒也的确不怕暴露，进退自如，实在是可怕，这就是命运给我的最终考验吗？”
　　女帝起身，解开了锁链的束缚，将被斩下的四肢递给两名神使，语气听不出任何波动：“提取其中的力量吧，能够提取多少都行，宝库里存着的，还够维系我们的力量多久？”
　　两名神使接过这染血的肢体，收了起来，脸色也不好看：“大概三个月，我们的力量就会消退，这终究不是属于我们的力量......”
　　三个月么......芙丽蒂娅沉默一会。
　　随后她下达了命令：“封国吧，在最后的时间里，找出最后的对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初代皇帝从龙绡宫里带出的东西中，记载着一个秘法......那是最后的希望了。”
　　说完挥手让众人退去，她独自一人站在废墟中。
　　待到残破的高塔彻底寂静，这位女帝面色的冷酷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和欣慰。
　　“真累啊......”芙丽蒂娅喃喃自语，“本该水到渠成的大业，却来了这么一个无法以常理揣测的对手......”
　　说完她又笑笑：“跟着这么一个家伙，我也不用担心你受欺负了......自由的滋味，一定很不错吧？”
　　但是，我有不能放弃的理由。
　　芙丽蒂娅抬头看着空旷的穹顶，罗马式的高塔结构寂寥无人，神圣感扑面而来，仿佛在接受加冕的仪式，空旷的台座上是无数的神灵。
　　“如果最终命运早已注定了呢？”
　　她回想起了在那场舞会上，和奥安的对话，当时她的舞姿惊艳了四座，没人敢相信这就是执掌帝国的皇帝。
　　在那天夜里她不是高高在上如神般的皇帝，只是一个随心起舞的美丽女子。
　　“最后的决战，马上要来了吧，成也神力，败也神力，就让你看看，我能否战胜命运吧！”
　　.......
　　“感受到了吗？魔力这样运作，对，顺着血脉......”
　　一个隐蔽的冰下洞穴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老师在教导弟子。
　　一头成年白龙瑟瑟发抖地缩在洞穴角落里，身边是猎物散落的骸骨，白龙的体型看起来又瘦又长，这样蜷缩起来，非常喜感，如同哈士奇一般。
　　哈奇亚半是恐惧半是敬畏。
　　本来很宽敞的洞穴，现在已经被挤满了。
　　一头可怕的冰龙出现在这里，散发的龙威如同深渊里的魔神一般骇人，暗金色的龙瞳带着凛冽的古老神圣感，每片龙鳞上都有着奇异的纹路。
　　因为体型实在太大，奥安不得已缩小了一下身型，这才勉强进来。
　　不过无论用什么法术还是天赋，变化身型都会削弱战力，因为本质上，就是利用能量改变身体结构，多少都不如原配，强度和稳定性都会下降。
　　好比原来一小块铁，加工成一大圈铁丝，稳固程度自然大不如前。
　　当然，要是记忆金属，那就没这么多顾虑，能变回来就行。
　　奥安也不需要多么强大的战力，这里只有一头成年白龙，一只爪子就能吊着打的那种。
　　这家伙也很识相，自己一进来直接乖乖挪开屁股缩成一团让位置，这还让他失望许久，说好白龙就是野兽没有智慧呢？要是挑衅自己直接一口吃了补补身子，这么谦卑还真不好意思吃了，不过主要还是补充不了多少营养，而且白龙的肉比较柴，不好吃。
　　说起来这家伙他还见过，这不是之前来雪域时，见到的那只出来捕食，正好撞上他的家伙么？
　　不过他懒得管这么多，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条废龙，唉，算你命好，要是步入传奇，那我可就得吃了你。
　　艾尼亚大陆和他之后去的那个位面，大致上时间流速差不了太多。
　　后者毕竟也曾是星系级巨型位面，虽然现在碎成渣了，但也不是一般中型位面能碰瓷的，两个位面蕴含的能级和时空结构大体相当，基于“奥利安费——哈姆”理论，不同的位面间，越强大的位面流速越快，通过最高速的上限，基本上可以判断一个宇宙的强大。
　　按理说也过了几十年了，这货貌似也才成长到半步传奇，灵魂殿堂迈进了半只脚的样子，也因此聪明不少，虽然在白龙里已经是绝世天才了，不过在本龙眼里还不够看。
　　他没去在意那只缩在角落里的白龙，专心帮眼前的小龙女完成“从人到龙”的蜕变。
　　虹从蛋壳里出来就被灌输你是人的思绪，千年过去现在已经默认自己是人了，要不是碰见自己，估计被抽血抽到死也不会明白自己是龙的事实，撑死也就觉得自己和其他人长得不一样。
　　龙魂传承被破坏后，这条本该傲视天下的虹彩龙就像个孩子，啥也不会，连变成龙的事情都要自己来教。
　　之前倒是阴差阳错地开启了她遗失传承的大门，但是据这家伙说，灵魂里的那些上古秘籍，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境界，也就看看什么龙的伴侣之类的杂七杂八知识，不能说毫无卵用，只能说一无是处。
　　奥安还指望学点上古龙语，以后去龙岛炫耀下装个知识龙呢，不过学起来太费劲了，加上虹会说的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他也就没心思了。
　　大概是那位虹彩龙王留下传承时也没想到自己的后代连变回龙身都忘了，那些上古龙文书写的秘籍里，并未记载此事，还得他来教。
　　不过虹彩龙就是虹彩龙，天赋没得说，何况还是曾经能斩杀邪神的龙王后裔，就算没了传承，也是天才龙，马上就掌握了其中奥义，从一名明艳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一条美丽巨龙。
　　奥安看着她膨胀变化的身型，吓得连忙利用天赋操纵着寒冰，将这洞穴扩充了不少，这才容纳下虹。
　　一头一百多米长的巨龙，身型纤细而优雅，鳞片像是彩色的油画般光鲜亮丽，双角如同水晶般透彻，龙翼伸展开的时候，光线会被折射成绚丽的彩虹。
　　体长大致与他曾经史诗时相当，古神血脉虽然不是传奇龙能比的，但他的古神血脉也是阉割青春版，不能跟完整的传奇龙血脉比。
　　不过看上去就漂亮很多了，流线的体型和优雅修成的身姿，还有光滑而美丽的鳞片，以及艺术品一样的龙角......
　　奥安和哈奇亚龙眼都看直了。
　　要不说虹彩龙是传奇龙乃至整个龙族里最漂亮的龙类之一呢，现在在两头龙眼里，那就相当于一个正常男人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绝世大美女，懵懂可爱又美丽，换谁来都要呆住。
　　哈奇亚倒是因为血脉的压制不敢多看，奥安则是忍不住凑近虹的身体边上，龙脑袋伸过去吸了一口，虹的身上有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令他流连忘返，龙血沸腾起来，差点就要压不住血脉里的好色基因了。
　　还是虹无邪的声音叫醒了他：“阿契亚你用鼻子闻我干什么啊？”
　　奥安猛地回过神来，尴尬地缩回脑袋，开始胡扯：“没什么，巨龙伴侣间会相互凑近闻一闻对方表示亲密，这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虹很高兴，也把优雅修长的美丽龙脑袋凑到他身上闻了闻：“我也喜欢阿契亚呢，阿契亚身上冷冰冰的。”
　　奥安扭头看见莉莉站在哈奇亚身边一副鄙视和不爽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说：
　　找到小母龙就忘乎所以了吗？
　　见到他看过来，莉莉嘟起嘴“哼”了一声，继续好奇地摸着白龙的鳞片和角，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奥安以外的巨龙，只觉得哈奇亚丑丑的。
　　白龙也不敢动弹，眼前这个娇小少女身上传来的致命威胁感令他惊恐无比，索性闭上眼睛，翻过身子，收起鳞片，露出肚皮，任凭莉莉抚摸。
　　奥安的鼻孔里喷出两道寒气，有点尴尬，毕竟刚刚的确是色性大发，太有损自己冷酷威严的形象了。
　　不过对莉莉而言，估计早就看穿自己的真面目了。
　　唉，没办法啊，这么漂亮的小母龙，换那条龙来不迷糊呢？要知道，在龙族里，有一头传奇龙做伴侣，可以吹一辈子，要是虹彩龙，那你就得小心了，别的龙很可能都来挑战你，没有绝对的实力只能戴上绿帽黯然离去。
　　说起来雄龙们也是奇葩，居然还有专门偷别家漂亮母龙龙蛋，孵化后等上几百年当萝莉养成的变态。
　　龙族里每条龙之间分歧都很多，不过有一条是公认的——
　　配偶都没有的龙，一般都是垃圾龙，没有魅力，也往往没有实力。
　　也不知道是哪位巨龙贤者提出来的理论，远古时期龙族还没分裂时就开始流行这句话，除了实力强大的巨龙外，其他巨龙都开始急忙找伴侣，以免被认为是垃圾，一般超过壮年期还没找到伴侣的龙，都会被当做没有魅力的菜龙。
　　奥安当然不觉得自己是没有魅力的垃圾龙，所以理所应当的，他第一次见到漂亮的小母龙走不动道是合乎情理的。
　　不过也不至于精虫上脑，冷静了一会，认真地对虹进行教导：“现在学会应用你的能力，还是试着操纵光线，掩藏一下气息和身型，此外还得学会飞行和吐息两大基本龙族必备本领，嗯，还有......”
　　奥安一股脑的把自己对“龙”应该有的技能的理解都说了出来，并且手把手的教虹学习着，同时也包含了他查看的虹彩龙相关资料中必备的能力介绍。
　　这些大多都是本能，与生俱来，虽然被破坏了，但是后天学习也是爪到擒来，何况虹的天赋并不低，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做一头巨龙。
　　不过呢，心性上还不合格，但是近墨者黑，跟着奥安这家伙，想必马上就会变成狠邪贪色懒五毒俱全的恶龙，这点丝毫不用担心，奥安龙品摆在这呢，别的不说，现在整个艾尼亚大陆都流传着邪龙灭世的传说，那是公认的坏。
　　当然，虹自己估计是没有感觉的，大概只会觉得能帮到奥安很开心吧？
　　初步教导玩虹该怎么当龙之后，奥安就准备离开雪域了。
　　这里虽然待着很舒服，但是南方，有故人在等他。
　　“莉莉，该走了。”看着抚摸宠物一样摸着白龙的莉莉，奥安招呼了一声。
　　莉莉爬上他的龙背，抱着他的龙角：“这次飞高点吧？”
　　虹在旁边跃跃欲试：“飞！天上有鸟和云吗？”
　　巨龙们的初次试飞都是非常期待的，她也不例外。
　　“当然，我还摸过云呢，”莉莉非常骄傲地说，然后好奇地看着虹漂亮的鳞片和龙角，忍不住从奥安身上爬到虹身上，“我能坐在你背上吗？”
　　“当然可以啦，”小母龙非常高兴，这是飞行技术被认可了，“你是阿契亚的朋友，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
　　“唔......”莉莉喃喃自语，“朋友吗？”
　　她的朋友不多，算来算去都凑不出几个。
　　莉莉忽然轻轻笑：“是的，我们是朋友。”
　　有这么一个小笨蛋做朋友，不需要考虑提防什么，可以毫无顾虑地随便聊天，感觉还不赖。
　　跟着奥安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黑残深，做的也是黑残深的事，基本上已经不对美好抱什么希望了，这样的黑暗中挣扎的生活，却闯入了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笨蛋，像是彩虹一样照亮了她的心扉。
　　奥安看着莉莉丢下自己，有点心疼又有点欣慰，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有种女儿找到朋友的感觉。
　　起飞前，隐藏了气息和身型，正待飞向高天，就见到哈奇亚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去，眼里满是羡慕和向往。
　　一头白龙，除了吃吃吃，还有远大志向不成？
　　奥安想了想，还是给这家伙留下了一点礼物。
　　一块纯粹冰元素凝结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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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不过对这头努力上进的白龙而言，想必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大概奥安也没料到，很多年以后这头怂货白龙，会变成北地冰原的霸主吧。
　　不过，他大概也不会在意，因为现在，他要去见故人。
　　巨龙扇动双翼，飞上苍穹，卷起咆哮的风雪，遮蔽了视线。
　　龙鳞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这是自由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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