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变成人的兔子（5）
他坐在她身旁，就像从前那样枕着她的腿，而后伸出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夏伊诺家族在几年前就落魄了，若不是成为了查理德家族的分支，你真以为现在还看得到他们？”
夏依随着他的话头往下想，想到了——她不禁想到了一些可怕的真相。
“我母亲的死，我被送去郊外以及你所谓的到访……根本就是你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夏依把手放到他的脸上，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说出的话，却又那么的刺人。
“你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明明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会被你囚禁。你就那么想看到我浑然不觉地……直接踏进你的陷阱吗？”
夏依突然用双手掐着威斯的脖子，却始终不敢用力。
她激动的神情，配上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让威斯有些欲罢不能。
“是的，小依真聪明，我一点就通了。”
“为什么？我在问你为什么！母亲有无半点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夏依的眼泪垂下，滴在威斯的脸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难以置信这个所谓的真相。
‘她向往的舞会只是一筹谋算，她的母亲因她的原因而死。’
‘她所谓的自由，只不过是这个人的放养……什么时候，她的人生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沦为了他人的棋盘……’
她的手松开威斯的脖子，转而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妄想掩盖住自己的眼泪，妄图逃避那些所谓的现实。
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是，现在怎么好像不太行了？
“如果不让你失去一切，你又怎会屈躬卑微地来注视我？我们终于成了一类人……你却因此疏远我，你让我又怎么接受？”
威斯用手拂去脸上的泪滴，随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一类人，呵呵，我们俩怎么会是一类人？”
夏依不再掩盖真实的自己，放声嘲笑着威斯，也笑着自己。
“我也是私生子，并且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你也认识的。”
他突然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
“艾维尔是我的弟弟，只不过他选择了离开，而我选择了留下。变成人的兔子不是话本哦，只不过……那个男人他变了罢了。”
威斯伸手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头顶摸去，突然出现的兔耳朵，让夏依安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兔耳朵，认真地观察着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难怪你们的眼睛都那么像……就连某些性格也是。”
“呵，是。他是我的兄弟，自然是和我有着一样的心性。你猜，他的离开，是为了什么？”
威斯收起了故作深情的神情，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夏依看着他的神情，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
威斯从她的腿上起身，转过头看着她。
“哦？这是不是代表着在小依的心里面，还是偏向我的，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我。”
本来还嬉皮笑脸地调戏着夏依的威斯，在听到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变了脸色。
“你嫉妒他，嫉妒他的自由，嫉妒他的命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阻止我和艾维尔相见的。”
如果母亲的那场意外，她没有选择跑出去的话，她根本就不会遇到艾维尔。
夏依在心里想着那些所谓的巧合，貌似都是剧情的自动安排，而她只不过是被安排者罢了。
“但是你的计划被打乱了，我还是遇见了他。因为他，我甚至变得不像你熟悉的模样。”
“你在担忧，担忧他毁了你的一切，担忧他改变你，对吗？”
威斯看着一脸淡定的夏依，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彼此都不说话。
直到威斯起身后将她抱起，她又被放回了轮椅。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的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一扇暗门。
便推着夏依进入了黑暗，她不知他带她来这的目的，但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笼子。
里面的生物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吗？”
一旁的威斯走近笼子，生物便立马用四肢跑到了他的身旁。
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的裤腿，却被他嫌弃的躲开。
生物感觉到了他的厌恶，便垂下了手，不敢再动。
“因为你和她绑在了一起，但你觉得她是你的侮辱。”
威斯拍了两下手，轻声说道。
“不愧是你，真是一点就通。对，她所谓的爱对我是侮辱，但我却并不能改变。”
“所以我把她当做狗一样的训练——当然，不负我那么多的精力，她简直就是条狗。”
夏依看着对她露出牙齿的女人，感觉有些可悲。
卢娜——查理德家族的二小姐。
养尊处优的她，有着无人可比的高贵和矜持，不与下人近，不与贵族亲。
是觉得除了哥哥以外，无人配与她相交的贵小姐。
如今却只有这幅下场，还真是可悲啊……
“看来你与查理德的家族做了一个不小的交易啊，居然敢这么对她……”
夏依扭头便看见了不知何时与她靠得极近的威斯，淡淡地说着。
铁链在空中挥舞着，叮当作响，那一声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叫声，让人听着十分烦躁。
威斯皱了皱眉，呵斥道：“闭嘴！”
卢娜立马安分的趴在原地，无精打采的垂下了眼帘。
“小依，成大事者，需舍得下一切。他不也做到了吗？”
夏依感觉着身边的热气，心里涌现了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什么意思？”
“我放弃了那个家，他也放弃了所谓的自我。你还不知道吧？他这一个星期以来做的大事……咳咳！”
突然脸色一白的威斯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笼中再次发出巨大的响动，却无人阻止。
夏依看着沾满灰尘的血迹，皱起了眉，她竟然没发现他的异常？
威斯却向她单膝跪下，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充满血迹的吻。
“如果能让我再重来一次，我是否能留住你呢？”
他笑着倒下，掀起了一阵风尘。
卢娜见到他的倒下，发出了两声呜咽，嘴边便流出了血丝，而后一倒。
夏依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身在外界。
大门被推开后，她被来者抱起。
远离了两人的尸体，那片地便成了两人的坟。
远离众人的叫喊，那便成了他们的灾难。
坐在马车上，她也没有缓过身，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血迹。
仆人为她更衣，她也没有吭过声，躺在他的身旁时，她终于选择面对了。
“艾维尔……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夏依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照着那绸丝如梦如幻。
“小姐想听什么呢？”
艾维尔转过身，面对着她，轻轻地贴近她，让距离变得可有可无。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侍从，小姐。”
夏依缓慢地坐起，歪头看着他，发出一声轻笑。
“小姐？你现在查理德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这么叫我，怕是不合适吧。”
艾维尔伸手勾上了她的手腕，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真心。
“小姐，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而我是你永远的侍从。”
“这个家族也只是我为了你而随时都可以抛弃的物品罢了。”
夏依支起身子，与他较近的隔着。
艾维那低微的姿态，卑微的语气，让她有些愣神。
她是不曾拥有这般的信仰的，也从未想过，会成为他人的信仰。
威斯又对她抱着怎样的情感呢，在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夏依自然是早就看出了艾维尔的真诚，不然也不会让他带她走。
但她没想到，艾维尔可以为了她坐到了这样万众仰视的地位，却又不改变对她的信仰。
“是为了我吗？坐上这个你反感的位置。”
她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他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就不得不用地位来维持。
艾维尔仰头看着她，被月光照映的红宝石，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只要是为了小姐，我可以付出一切。”
夏依伸手揪住艾维尔的衣领，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会让人疯癫的话。
“那……艾维尔，要我吧？”
静，死一般的静。
艾维尔的嘴微微张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她刚刚说了什么蠢事。
“小姐，你……是认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把这种事当玩笑的人吗？”
夏依自嘲地笑了笑，一只手搂住了艾维尔的脖子。
他几次三番地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任何的话，只能急切地吻上了她。
一只手插进他的后脑勺的发丝中，地上堆积着两人凌乱的衣服，它们交织在一起，像是床上的两人一般。
最后，夏依只记得温热的呼吸、两人急促的喘息、眼角的眼泪以及那一声声的小姐。
在不久后，夏依和艾维尔结婚了，两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大结局）
“怎么样？满意了。”
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的夏依，抬头看着一旁刚写完书的女人——罗莎。
罗莎看着笔墨未干的结局，满意的笑了笑，合上了自己的书。
“不愧是系统世界的人，办事效率果然不一样。”
夏依看着她满脸笑容，神情冷静：“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什么来的。”
罗莎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唉，你还真是着急走啊……算了，你问吧，我一定会如实相告的。”
夏依放下一直端着的茶杯，转过身子面对她。
“为什么要改变结局？”
罗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不紧不慢地吃着点心，等到夏依有些皱眉时，她才回答道。
“你不觉得，他太可怜了吗？你是看过我的话本的，自然知道威斯本来的下场……我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更好的结局罢了。”
“呵，书是你写的，剧情是你想的。你改变了他的命运，却要我来替你修补空白？”
夏依拧着眉头，语气冰冷。
“别冷着一张脸嘛……身为穿越者的我，就那么一点点戏份，我就想着改改剧情。没想到，会出现那么大的一个漏洞啊！”
罗莎愤愤不平地替自己辩解，却只换来夏依的两声冷哼。
“原女主的性格是娇弱，察言观色却又随波逐流。你硬生生把威斯和她绑在一起，艾维尔自然会不复存在。”
而这也是这本话本为何会需要宿主来修护的原因，男主都没了，故事自然就会崩坏。
“再说，不管你怎么改变，都是改变不了威斯的必死结局的。是你塑造的他，你就应该清楚他的位置。”
罗莎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扑哧一声地笑起来。
“哈哈哈，我自然是清楚的啊……不过，你真的不清楚他对你的感情吗？”
夏依愣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罗莎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也是，毕竟就算是那么真诚的艾维尔，也不能让你产生多余的情感，更何况是偏执的威斯呢？”
“有话就说，我不擅长揣测你们的心思。”
夏依看着她懒散地说着别有深意的话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他爱上你了，在最后的时候。”
听到这句时，夏依的手一抖，而后紧紧地握着椅边。
“他是重生过的，他保留着之前的记忆，自然是恨艾维尔的。他的哥哥因为一个女人而杀了他，他是恨的，恨你，恨他。”
夏依在脑中结合着原著的剧情，心中不难对威斯的情感有所理解。
“是你改变了他的命运，是你扭转了他的人格，对他而言，你是救赎。”
看着脸色毫无波澜的夏依，罗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被她反手扣住了手腕。
“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罗莎看着她的眼睛，夏依虽然依旧脸色不改，但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疑惑。
“他的结局，本该是因为囚禁你，而被艾维尔一剑穿心。”
“他的人格是扭曲的，因为他是在贵族腐败糜烂的环境中生长的。”
“而你改变了他的故事线，最后的结局，他是因为禁药而死的。”
听到禁药两个字，夏依不觉得想起了那天，突然吐出鲜血的威斯，心里突然有些触动。
“他的性格因为你，而有了人情味，不再像原本一样残暴。你看到的那些被奴役的女人，都是死囚，并且有一个共同点——都侮辱过你。”
夏依盯着罗莎的眼睛，思考着自己之前的日子，虽说是朴素一点，但也称不上被人侮辱。
“在你落魄的时候，她们本该是把你践踏成脚下的土的。但是，威斯改变了你的命运……”
“或者说，是你的故事线……嗯，好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惑。这本初稿就送给你了，希望在书中的他能够为你解惑……”
看着在面前消失的罗莎，夏依站了起来，把书用一旁披在椅子上的外套包着，便端坐在了轮椅上。
下一秒，她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内，艾维尔巧合地推门而入，看着正在窗边的她也并未察觉不对。
“小姐？你饿了吗？已经到午饭的时间了。”
夏依点了点头，把包好的书放在了身后压着，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在一个人独处时，她翻开了话本的第一页。
女主夏依是一名私生女，在她儿时，结识了查理德家族的少爷---威斯·查理德。
威斯并不是普通人，他是被变成人的兔子（详情参考《变成人的兔子》第一册）。
让他变成人的，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卢娜·查理德。
生活在腐败贵族的威斯，遇见了私生女的夏依。
单纯的夏依，让他意识到，他找到了新的玩物。
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
威斯发现自己变了。
他不再喜欢那些所谓的贵族谈论夏依说的话，不再迷恋那些被所有人追求的权力。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只能继续成为他们的一员。
但是，夏依的母亲去世了……而孤身一人、没有价值的夏依变成了家族抛弃的对象。
她服侍着各种贵族小姐，各种她讨厌的贵族先生。
哪怕冬天被泼冷水……只因为某位小姐对她的不满意。
夏天必须在烈日下站好几个小时，哪怕晕倒也会被直接泼醒，因为要服侍着野餐的贵族。
被扯破的裙角，哭花的妆容，她只能推搡着各种想要侵害她的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
她是被她们踩到了脚底的，三天两头没东西吃，一点小事都会被揪着不放，那……已经是常态了。
久而久之，夏依的身上都是伤疤，虽然细小，却又引人注目。
威斯想要改变她的现状，便与查理德的家主——莱昂·查理德，签下了条款。
他为家族试药，家族帮他救出夏依。
毫不知情的夏依被送往了郊外，而他则变成了药瓶。
毒，在他身上试，药，在他身上试。
威斯抱着这样就好的想法，在某一天听到了莱昂和别人的谈话。
“不过是只兔子罢了，我就是靠着它们才坐到这个位置的……”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那些兄弟姐妹的下场，但他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夏依是不能留的，威斯现在可以因为她服从，以后就可以因为她反抗我们……我只想要干净的棋子……”
威斯咬了咬唇，用成为禁药的试验品，换来了夏依见他的机会。
他盘算着一切，盘算着弄垮莱昂，盘算着让艾维尔成为继承人，盘算着……怎么和夏依相处那最后的一天……
（我的小兔子啊，请你一定不要回头……请你一定不要为我的死难过……）
（我是个被固定了结局的人啊，我是个重生的兔子啊……请不要在乎我的死……）
“小姐？你怎么了？”
夏依茫然地看向艾维尔，直到他用手帕擦拭着她的脸庞，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手中的书在她看到结局时，便消失在了空中……
‘不愧是作者啊，特权真多……’
“没什么，风大，眼睛进沙了而已……”她笑着，笑着看向一旁的任务栏，上面显示着：“任务完成。”
但她还是笑着，笑着去看威斯的墓碑，笑着为他献上一束圣诞蔷薇花，笑着说。
“下次，别再错过了……”
（圣诞蔷薇的花语是：追忆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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