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变成兔子的人（3）
“小姐，外面有人要见你。”
管家用手指敲了敲门，弄出了些许声响，使她从书中抬起了头。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听到传报的内容，夏依合上了手中的话本，将手中的书放在了茶几上。
旁边的罗莎心神领会，握上轮椅的握把，推着她出了门口。
到了空旷的大厅，夏依看见，原本无人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人。
男人身旁五围着六个侍女侍从，恭敬地拿着各种东西。
他正在悠闲地翻着，夏依平常喜欢极了的话本---《变成人的兔子》。
听着轮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那人才悠悠地抬起头来。
英俊的面容，上好的衣料。
那含笑的眉眼，正定定地看着她，他并没有开口，显然是在等她的问候。
好一会，夏依才认出来了来人，于是开了口。
“威斯·查理德少爷，好久不见。”
威斯·查理德听到她的敬称，有些不高兴的挑了挑眉，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把东西放下。
“小依，那么久不见，你居然对我用敬称……啊，真是让人心寒呢……”
打了一个响指，所有的盒子都被打开，一件件地呈现在她的眼中。
摆在夏依面前的，是礼服，首饰以及话本。
繁杂的装饰，精美的细节，处处都是华贵与金钱的腐臭味。
夏依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试探地斜视着他含笑的眉眼。
对于威斯·查理德的态度，她一直处于不太明晰的立场。
但是，她的本能告诉她，一定要小心他。
“抱歉，请恕我拒绝您的心意。如果您是代表姐姐来看望我的话，几句话便好了，用不着送礼的。”
彬彬有礼的拒绝，让人挑不出刺。
那个“您”字却瞬间疏远了两人的距离。
威斯眯了眯眼睛，足以表明他现在的情绪。
‘任由着小兔子出去玩，不仅把腿弄伤了……还带了只野狗回来。’
‘现在居然还敢否定两人的关系，无论是不是因为那只野狗，也足够了让人火大啊。’
他把书放在茶几上，脚步沉重地向着夏依走去。
“小依，你这么疏远我。让我很不高兴，所以……请原谅我这冒犯的动作。”
威斯伸手把夏依从轮椅上拦腰抱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她不安分地挣扎着，却被眼前人固定了腰和身子。
随后，他直接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强制地让夏依坐在他的怀中。
或者说……在旁人眼里，倒更像是夏依靠在威斯的胸膛处。
不是夏依不想逃脱，而是眼前人的力气实在太大，她越想动，就越是动弹不得。
虽说现在的她不需要再受他控制，但显然，她根本就没有力量抗衡。
更何况她现在还失去了双腿的支撑力，想要和一个成年男性抗衡，是不可能的。
对她来说，最痛苦的事不是死，而是被□□在笼子里，连死都不能。
‘她必须揣测着眼前人的行为，哪怕最好的结局是死，也应该死得其所。’
夏依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了有些激烈的心情，停下了无用的挣扎，用着平静的语气开口。
“很抱歉，威斯少爷。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关系有熟络到这种地步。”
威斯自然知道，怀里的小兔子在执着什么，在那卑微的姿态下掩盖着两个原因。
一是地位，两人之间身份的差距。
二是关系，他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那是你认为的，小依。要是换作别人这么不识趣，估计现在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威斯用手轻轻揉着她的腰，这举动看起来十分暧昧。
而他的余光恰好能看见桌上的镜子。
他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镜中人的自不量力。
而怀里被控制了姿势的夏依，并没有看到他莫名其妙的神情，只是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从前的夏依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她不谙世事，一直都搞不懂——
威斯为什么老是会念叨着“兔子”，“狗”什么的。
直到后来……她亲眼见到那只所谓的狗时。
她才知道，在贵族阶级的背后到底掩盖了多少黑暗的真相。
把人视为动物，并把他们训练成动物，是贵族寻常的找乐子。
对于平常人的伦理道德，并不能限制他们什么。
或者说，是对这种行为的添加剂。
她永远也不能忘怀，那一天，那个女孩看她的眼神。
那是完全的兽化，对待生人的警惕，对待主人的服从，都在眼神中描绘的淋漓尽致。
她惊恐地想要后退，却被威斯握住了肩膀，他不允许她的后退，哪怕这是他一心所想看到的。
他在她的耳边低喃着：“小依～你喜欢这只宠物吗？不喜欢的话，我就换一只，还不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
“不要，不要换了！”
她有些害怕地捂住脸，似乎这样就能够逃避一切。
不久后，她成为了漠视的一员。
对待那种乐子，夏依再也不会流露出惊慌失措以及同情。
因为她——何尝不是其中的一员呢。
“所以呢？您是打算养一只残废的狗吗？”
夏依收敛了眼中的恭敬，只留下冰冷与漠然。
威斯把头凑近她，专注的眼睛把她正在冷漠看着他的姿态印在了眼中。
而说出的话像极了恋人之间的调情。
“不，你是我的小兔子……是唯一的兔子。”
“小依，我接你回去吧，和我离开吧，在这你也该玩够了吧？”
水润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夏依眨了眨眼睫毛，感觉到了沉重。
她推着威斯过于近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或者问，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威斯坐起了身子，手却没有松开。
“呵，没有。至于区别吗？狗可以养很多，但兔子……一只就够了。”
不知是不是夏依的错觉？
最后几个字似乎被威斯咬重了些。
“请给我一些时间思考，还是说你想强制性带我走？”
夏依别过脸，心神沉浮，神色不明。
“嗯……那你会生气的吧？一个星期后我会再来的，到时候，我不希望看见除你以外的人。”
威斯突然露了一抹笑，一下吻上夏依的唇。
这突然的动作，使她瞪大了眼睛，双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威斯不做理会，享受地舔舐着她的门齿。
夏依抗拒地推着他的肩膀，发现无用后，心一横，咬了威斯的舌头。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嘴里蔓延。
威斯知道不能再逼急了兔子，毕竟她都咬人了不是。
于是放开了夏依，用舌舔过唇色的红，露出一个有些魅惑的笑容。
“不愧是小依，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夏依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荡开，让氛围一下子降到了零点，周围的佣人瞬间匍匐在地。
他们颤抖着身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更害怕因此招来横祸。
威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下一刻，用力地捏住了夏依的手腕。
“小依，兔子可以发脾气，但还是要乖顺一些……不然，会被端上餐桌的。”
“呵，只要你想，不知有多少兔子等你吃，你又何必只抓着我不放呢！”
夏依一反常态，铿锵有力地回怼着威斯。
看着她有些微红的眼眶，熟知她性子的威斯恢复了姿态，他松开了夏依的下巴，把她抱回了轮椅。
“那么，我就先走了，希望下次再见时……我们能像从前那样。”
威斯揉了揉她的束发，散开了她的发束。
看着夏依披散的头发，威斯轻轻的笑了笑。
手指间握着的是她的淡紫色丝带，是今天早上艾维尔替她扎的。
夏依明白他的含义，她是他亲手饲养的兔子，很久以前就是了。
在她10岁的时候——“威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依的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刚刚的小跑让她脸色有些微红。
本来背对着她的少年，听到这话转过了身，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怎么？有什么事比我更重要吗？”
看着夏依连忙地摇了摇头，那着急的模样使得他心情大好。
威斯捏起她的一缕刘海在手里把玩着，语气十分的漫不经心。
“那不就是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猜猜是什么？”
夏依歪头想了想，好奇地望着他：“难道是——新的话本吗？”
听到她的回答，威斯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
“唉，你的小脑子里，除了话本，还有别的吗？”
夏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伸手摇着威斯的衣袖。
“那……可亲可敬，风度翩翩的威斯·查理德少爷，能否宽恕你愚蠢的侍女，顺便大方地告诉她答案呢？”
威斯拉着她的手，向着院外走去，用着轻快的语气回答。
“算了，让你独自猜出来，比兔子变成人还奇怪吧？”
夏依不服气地在身后反驳着：“什么嘛，兔子变成人是话本哎，哪有那么离谱！”
她没再听到威斯的玩笑话，只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不等夏依找什么话题，威斯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向她伸出的手上出现了一条丝带。
“现在，请闭一会眼吧，小依。”
夏依顺从着威斯的举动，把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没事的，我会护住你的。”
威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弄得她有些痒。
在夏依看不见的脚下，她感觉踏着松软的地面，并且闻到了浓烈的香味。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花香，像是为了隐藏什么。
她感觉到许多的视线，在扫视着她，那种目光就像是在观察着自己的宠物。
夏依不安地抓紧了威斯的衣袖，不自觉地小声问道。
“威斯，我们现在在哪？我感觉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
“呵呵，你就是太紧张了，哪有什么视线啊？”
威斯扫视了旁边的人，视线立马就收敛了许多。
“是嘛……可能是吧——所以，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她看不见眼前的世界，但她感觉得到，在威斯的话语下，是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夏依眼前的丝带就被松开，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房间。
到处都是金壁辉煌，各种华贵的绸缎制成了各种丝织品、珍宝点缀着房间。
夏依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好一会儿，夏依才愣愣的开口。
“威斯……这是什么意思？”
夏依虽然单纯，却也知道贵族之间带对方去卧室是什么含义。
老实说，她对威斯的感情，只是单纯的把他当做朋友。
而其他范围的东西，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威斯看出她的惊讶、疑惑……却唯独没有喜悦。
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他把一直紧抓着夏依的手松开，自顾自的走向床，坐下后朝她伸出了手。
那是一个邀请——她不能拒绝的邀请。
夏依双手不安的捏着裙摆，在威斯的身旁坐下。
“夏依，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把头靠在她的膝上，整个人躺在床边，伸手去弄她散下的头发。
“威斯，你是查理德家族的大少爷。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
“我从未想过，像我这种人，能和你做朋友。但是，我……”
夏依僵着身子，整理着自己的措辞。
却被威斯一把捂住嘴，他环住她的脖子，拉向了他。
使得夏依不得不低头看着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正在诱惑她屈服。
但她却固执地别过脸，不去看他。
“小依，为什么要拒绝呢？算了，你就当我开了个玩笑吧。”
威斯松开了手，却依然靠在他的腿上。
“让我睡一会儿吧……醒了后，我会送你回去的。”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夏依松了一口气。
‘如果威斯要硬来的话，她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对于家族来说，一个私生女，能够成为一位大少爷的情人。’
‘哪怕是见不得人的称呼，也好过在家族里当一个佣人来的有价值。’
那时的夏依，天真的以为威斯会打消这个念头。
直到后来，她回到家族的时候……
“啪！”
夏依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还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拒绝威斯少爷的邀请！还真是不把家族利益放在眼中啊，夏依！”
克莱伊看着倒在地上的夏依满脸不屑地嘲讽着，眼底里的怒气怎么也掩盖不住。
夏依并没有吭声，只是保持着原来趴在地上的姿势。
“行了，你这个样子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小依啊，你应该知道，为了家族，适当地牺牲一些，是必要的。”
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他强硬的语气，让她明白，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态度。
而威斯只不过刚离开不到半刻罢了，所以……消息是谁说的，不是一目了然吗？
“是的，家主大人。”
夏依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恭敬地低着头。
“呵，也是再有下次，你的母亲，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伊卡莎把她的母亲一把甩开，随后高傲地走了出去。
而她的母亲像脆弱的蝴蝶一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夏依看着她们消失的背影，立马扶起了母亲。
“对不起，母亲……如果不是我的过失，你也不会这样了……”
“我知道你还只是个孩子罢了……这个地方啊，要是我没有遇见他，也不会让你受这种苦了。”
母亲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只是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夏依的脸。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母亲轻轻抽泣着。
是啊……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啊，穷人永远都被贵族踩到脚下，哪怕微微抬头，也会被直接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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