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狠下心

上空乌云聚集，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阵阵雷声的是周祎手拿火铳的动作，他慢悠悠地把火铳的出口转向自己的胸膛，颇为从容地说道：“你还真是对我了如指掌，可你为何偏偏不体谅体谅我呢？”

        汪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周祎，你我的追求本不同，我有我要做的事，你有你要做的事。那为何不是你来体谅我呢？”

        “我只需你交出文书，好让淑澹和雯儿离开这。”

        “若是我不肯呢？”

        周祎闭起眼回想起与汪直的种种过往，然后缓缓说出：“你可还记得我曾救过你的命？”汪直点了点头。

        “那你是否还记得你曾说过这救命之恩先欠着，若我有需要你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你都会偿还。”周祎手里牢牢地握紧火铳说道。

        汪直知道他要拿这件事说事，于是回道：“那都是儿时的事了，孩童时期的承诺做不得数。”

        周祎听到汪直的回答，冷笑了几声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不会要你把命抵给我。若是把我的命换淑澹和雯儿的自由呢？”

        “周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雯儿激动地吼道。

        “我没有胡言乱语，我思虑了良久，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是注定有一人要牺牲，那就拿我的命去吧，反正我早在族人被屠杀时，就该跟着去了。上天已经给了我多十年的时间，还让我遇到张大人、尖儿、雯儿还有淑澹”周祎转头瞥了眼淑澹。“这便足以。”

        “周祎，你行啊。竟想用你的性命做要挟。”汪直又是气恼周祎，同时又是在气恼自己。他们两个都太过固执了，虽然汪直的想法有些动摇，但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还有淑澹，淑澹是绝不会让周祎出事的。

        汪直看向了淑澹说道：“即便给了你文书，那淑澹的亲人呢？你有没有问过她是愿意待在这还是自私地选择离开？”

        半响不做声的淑澹，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愿意待在这。还有周祎麻烦你今后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你为何要如此说？为何？”周祎不可置信地问道。

        “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利用价值

        今日淑澹所说的话都狠狠刺痛了周祎的心，他望着淑澹，脸上写满的是不可思议，他不肯接受这所谓的现实，淑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她一定是不想要他受伤害才会这样说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周祎在心里安慰自己念道。

        不知所措的周祎只能发出哼哼的几声。淑澹继续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一开始我不过是想利用你，你也不想想当初的流言是谁散播的。”

        周祎装作无关痛痒地说道：“这我知道啊，你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我都明白。这这哪能算是利用呢，更何况就算是也是我是心甘情愿的。”

        “嗐，你怎么就那么蠢钝呢？难不成还要我挑明了说？”

        “你说的够明白了，我都知道。真的我真的都知道。”周祎不停点头仿佛是在暗示自己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不，你不知道。”听到这，周祎停止了点头。他冷哼了一声，然后不断摇头，强颜欢笑道：“不不不，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知道。我知道。”说到“我知道”时又不断点头。他越说哭腔就越明显。

        淑澹短暂地闭上了双眼，她真的不忍见周祎如此，可她又不得不那么做。

        “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做，或许我换个说辞你就明白了。”

        此刻的周祎只是微张着嘴，他不再说“我知道”了，就让淑澹把话给说完吧。

        “我”淑澹把这个‘我’字说得很重，因为她想借此拿出勇气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给说完。

        “我从未倾心于你。”淑澹咬着牙说道，这话一说狠狠地刺穿了淑澹和周祎的心。淑澹的心开始跳动得越发厉害。

        此时，她觉得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眼眶里的泪水太多了，还是自己就要犯病了。她的身体晃悠了那么一下，她赶紧一手扶着长石椅。周祎见状，赶忙上前想扶着她，但却被淑澹吼道：“不要碰我！”

        周祎错愕地往后踉跄了几步。他眼神愣怔看着淑澹，说不出话来。停顿片刻，周祎依旧不死心地问道：“可你现在”

        淑澹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把话说绝的。不过看在你对我有恩的份上，还是直说了吧。我一见到你，我便心生厌恶，因为好几次我见到你，都会犯病，使我万分难受，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会对你倾心吗？”说着说着，淑澹的身躯开始颤抖，就连扶着长石椅的手也是。

        她必须趁现在还能说话的时候把话说完。她抓紧长石椅，挪动了下身躯，把自己安坐在长石椅上。

        “是你老是来寻我，我又见你还有利用价值，才不好拒绝你的好意。”

        “可可可你还随身带我送你的香囊。”周祎结结巴巴道。

        “这有什么，不过是个香囊。我见它做工精细才把它带在身边。”说罢便把香囊丢给周祎。这一丢就像是丢了周祎的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把它捡起，一手用袖子擦干净，再吹吹沾染的尘土，把它好好收起。

        淑澹继续说道：“我的心里始终只有沈温一人。对你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因为我恨沈温。他以为现在回过头寻我，我就要把我交给他了吗？不！我偏要让他悔恨终生。至于你就当是赏赐给你好了。赏赐是何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祎的脑壳好似在嗡嗡作响，眼神变得呆滞。他捂住耳朵摇晃着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对淑澹而言，就差最后一击了，只要她再说一句，周祎便会彻底崩溃，但却会救了他。因为淑澹知晓若是今日不断个干净，他日后还会干出像今日的蠢事来。

        “还有就是纯粹把你当作是个练手的。你也知道在这地方什么样的客都有，说不定还会遇到像你这样的客，我得知道该如何做吧。”

        当淑澹说完这话时，瞥了眼旁边的周祎，眼神再往下瞄，只见他跪倒在地仿佛魔怔了。突然，周祎站起身“啊”的大叫一声，朝天开了好几枪。顷刻间，雨水如被释放的囚鸟，从乌云逃脱而落。这场雨淋得在场的人都湿透了，可却下得刚刚好。淑澹总算能借助雨水滴落在她脸上而放纵她的泪水从眼眶夺出。心理的缘故，以及雨水的加持，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发泄完崩溃、绝望的情绪后，周祎抬眼瞄了眼淑澹，见到淑澹浑身湿淋淋的，还全身颤抖，担心她受凉，还是不忍，他语气温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一样，说道：“去避雨吧。”

        “你先答应我不再来找我。”

        “好。”周祎毅然决然地说道。说完，周祎便拖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看着周祎远去的背影，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声泪俱下，雯儿赶忙跑上前，而汪直则是远远地向淑澹鞠躬似乎是在感谢她的所作所为，但淑澹并没有注意到。

        鞠完躬后，汪直便和阿七离开了。

        淑澹抱紧雯儿，放声大哭。雯儿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这时的张大人拿了把纸伞替淑澹和雯儿遮雨。

        “雯儿，我是不是对他太过狠心了？我是不是把他给伤透了？是不是？是不是？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该拿他如何了。”

        “你们都没错，都没错。那你现在能走吗？咱们先去避避雨好不好？”

        淑澹点了点头。于是，张大人挥手叫尖儿帮忙雯儿扶淑澹回房歇息。

        回到房里，雯儿与尖儿扶淑澹坐下。雯儿先是赶紧为自己换身干衣物，然后再帮淑澹擦干身上的水，换衣物。但淑澹还在不停颤抖而且是越来越厉害了，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神变得呆滞，任凭雯儿处置。

        雯儿把淑澹扶到床榻躺下，淑澹照做了。她的脸色极其难看，最可怕的是面无表情。雯儿替她盖好被子后说道：“你先好生歇着，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我也会随时来看望你的。”

        淑澹没有回话，依旧是眼神呆滞地看向前方。同换好衣物的张大人和尖儿站在淑澹的房门外，一见到雯儿出来了便问淑澹如何了。雯儿摇摇头道：“先让她一个人待。别去烦扰她。”

        ——

        此时的周祎还在街道上游荡，他不知该去往何方，西厂不是他的家，回宫又不妥。汪直不放心周祎一人，加之刚刚那几声火铳开向的声音，要是其他人知晓了拿来大做文章，那可就糟了。于是汪直命几位守在外的弟兄跟踪周祎，说待到宵禁时若周祎还未归，绑也要把周祎绑回。

        沈温见周祎一人，知道计划失败了，于是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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