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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犯病


成化十三年二月冬。

        寒风凛冽,树无绿叶,只见皑皑白雪挂满枝。

        建宁卫指挥同知杨晔因草菅人命,见事迹败露,竟行贿赂之事,妄图买通京城官员以保全家族。大理寺丞正李清棪就曾受杨晔贿赂,东窗事发,男女老幼皆被发配戍边,只留下颇具才情的长女李淑澹收入教坊司成为女乐师,年仅十七岁。

        虽为罪臣之女,但既被充当为教坊司的女乐师,倒不至于只着粗布衣。淑澹同其她被罚入教坊司的女子一样头戴明角冠,皂褙子,寒冬腊月的她们身披浅绿披风,这是她们身份的象征,一日入乐籍,终身便是如此。

        淑澹与父亲感情并不深厚,相反对他既恨又有割舍不掉的亲情。也是若没了亲情,或许也就没了恨意。在这宅子里,唯在乎的只有母亲与两位年幼的妹妹。而在宅子外,淑澹倒是还有一友人,单名一个雯字,淑澹唤她雯儿,是父亲的官场好友张岩的女儿。

        张岩常携雯儿来府中与淑澹的父亲聊家常或议事,雯儿嫌无趣得很便常来与淑澹说话,一来二去倒也相谈甚欢,后成知己。

        只是只是自从出事后便再也没见过张叔叔和雯儿了,想必怕是惹祸上身,也罢。

        淑澹跟着前方的女乐师,忽觉有东西落在头上,抬头一看原是无数雪花落下。北京城的雪花年年有,但无人在意一片雪花的存在。一片片雪花似乎在她的瞳孔中被放大,感觉她要被这些雪花给压住了。她的双腿无力,落在靴子上的雪花好似有神力,把她定住了,想走却走不了。

        看了正前方,其她乐师与她已经逐渐远离。

        她慌了,彻底地慌了。

        百姓知晓她们是刚被罚入教坊司的官宦小姐,故来凑这热闹,有静静观望的,有指指点点的,只能当作不干己事。但越发嘈杂的喧闹声在淑澹的耳中被放大无数倍,她无能为力,毕竟她的确有疾,周遭的声音在她听来被放大也是因她的病所致。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淑澹怎么可能听不到呢,但她的喉咙竟也使不上力,嘴是张开了可发不出声,喘不过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要不就感觉呼吸不到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濒死的状态。她的身体卷缩,连同双手也如此。感觉到双手麻麻,握紧拳头,努力张开却不能。视线也渐渐模糊,脑子里有两个声音环绕,一个在告知她闭眼吧,一个在说不能闭眼,实现非常模糊。她走也不能,说也不能。面对这样的困境,她只好蹲下,她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

        咚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淑澹努力睁开眼,隐约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就在眼前。尽力抬起头,想看清他的模样。映入眼帘的是位身着深蓝曳撒的男子,他就站在她面前但她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清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切不断重复地说了那么几句:“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这里没什么可看的,西厂办差!”

        百姓都畏惧这朝廷新设的部门,故而稍微远离些但他们的好奇心驱使他们不停往那两人看去。

        从淑澹发作到现在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但这对她来说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每次发作都心有余悸,那一整日便无精打采,精神恍惚。

        周祎低头看到眼前的姑娘这个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想问清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好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只能不断发问。

        “周祎,得赶紧的。处理完这事我等还得向汪厂公交代呢。”

        周祎双手在胸前交叉,皱着眉头对一旁的宦官说道:“知道了。这样把先把其她人带去。这人我看着,跑不了的。”

        “这”

        “我自会向汪厂公禀明。”那小宦官听了周祎的保证这才放心留他们在那。

        “那好吧。”那小宦官手一挥喊道:“其他人跟我走!”

        再怎么说周祎和淑澹还在大街上,周祎见她动弹不得只好伸出右手,想把她一把拉起,先把她带离这里再说。这一伸手反而吓坏了淑澹,竟后退了几步。周祎见状蹲下身继续伸出手问道:“别怕。来,你可方便行几步?”

        淑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脸型微圆,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样子看来也不过十八九岁,见是和她年纪相仿,便稍微放宽了心。

        好在她这病还有个特点就是发作时有个时间期限,约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慢慢恢复。

        淑澹是个要强的人,她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可她依旧站不稳,一起身又倒下,差一点就倒在了周祎身上,不过周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扶她坐下,说道:“你还是别起身了。”

        淑澹缓缓吐出了几个字:“给差官填事了。”

        “不碍事。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官,只是替宫里办差的小宦官。主要是这市井人多,姑娘被他人注视总归不好的。看你也不便移步,不如我找人搀扶如何?”

        淑澹点了点头。

        正当周祎站起身,准备转身离开时,淑澹拉住他的衣角。

        周祎被这一举动给吓到了问道:“怎么了?”

        “我不想劳烦他人,你能不能行个好扶着我,一会便好。”

        淑澹仰望着周祎只见他眉头紧锁,怕是有难处,本想就这样算了。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说:“你既不弃,那在下就冒犯了。”

        她再次点了头。周祎和方才一样伸出了右手,淑澹同样的把右手伸出,搭在周祎的手掌上。周祎一出力把她拉起来,然后迅速转过身搀起她的胳膊,缓缓地向前行走。走着走着,淑澹觉得自己好多了,无需他的搀扶了,于是对他说道:“多谢”

        本想说他的名可自己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该如何称呼内侍?”

        “我嘛。若你不嫌弃就唤我周祎好了。”

        “多谢周公子。我已无需搀扶了。”

        他松开了淑澹的胳膊,说道:“哈哈,没曾想我这等人还有被唤作公子的一日。不过你还是直呼我名即可,‘公子’是给那些世家子弟用的,可轮不着我。”

        淑澹被周祎这话给逗笑了,发出了笑声。他转头瞥了淑澹一眼,心想:这姑娘生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若是没有被没入教坊司,那该有多好。

        周祎停下步伐说:“咱们到了,就是这里。”

        淑澹闭眼了那么片刻,睁开眼抬起头,眼前的三层大楼有一匾额题有“教坊司”这三个字。是该认命了,淑澹向前走。

        周祎瞧淑澹可怜便对她说道:“我陪你。”

        他的声音是都么铿锵有力,淑澹被这一声影响,眼神从空洞变到坚定。就算成为教坊司的女乐师又如何,就算世代为乐籍又如何,反正她孑然一身,乐籍到她这就断了何来世代。只有远在戍边的家人不知何时能归来。为了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家人,就得做好女乐师的身份,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一步跨过这教坊司的门槛,就定了。

        教坊司司业陈大人一手握住毛笔一手握住点名册,不停徘徊,早已在那等候多时了,名册上的人就差淑澹还未勾。见有女子大步走来,想必就是她了。陈大人大呼一声:“赶紧的!你是不是李淑澹?”

        “是!”开口的是周祎。张大人赶忙上前巴结:“汪厂公近日可还好?我府上有上等的玉器可送给汪厂公。”

        “张大人啊。张大人。你是忘了杨家是如何落得如此下场了吗?”淑澹一听到杨家顿时满腔愤怒,只恨自己无法目睹杨家父子被处决于市。她痛恨杨晔与其父草菅人命,在家乡作威作福,还妄图贿赂朝中官员。恨自己的父亲财迷心窍,竟干出这等事来,还累及家人。

        吃了瘪的张大人只好识趣退下,转而向淑澹呵斥道:“李淑澹,你是掉茅坑了吗?好大的架子竟让本官恭候你的大驾。”

        “张大人,能不能说话雅致些,她还是个小姑娘,用得着生这气,亏你还是京官,一点肚量都没。”

        “咳咳。既然周公公都这么说了,你就跟着本官吧。稍后自会有年长的女乐师教你这里的规矩。机灵点,也不看看你是因何来的。”

        “张大人。”

        张大人叹了口气不耐烦地对周祎说道:“周公公,我知道你心善可她们都是罪臣之女。来这可没有丫鬟好生伺候,难不成还要本官把她们捧在手心,你才满意。”

        “欸,张大人说的是哪里话。这不是汪厂公交代在下办的事嘛,你说万一你把这些女乐师吓得寻了短见,那不太好吧。”

        “咳,她们若是想寻短见,何须等本官,到这寻短见,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周公公,容在下先送她上楼给那些乐师看管,再来与你絮叨絮叨。”没等周祎回复,张大人就领着淑澹上至二楼的一处大厢房。新来的女乐师都在这里恭候。

        淑澹一眼便瞧见了熟人,那人竟是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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