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姜凝从主营房出来,便被安排在一个难得的独立营房里,条件好得出奇,好到她都没想到,好似比主营房都不差。
她心满意足,更重要的是,这间营房离哥哥非常近,几乎是几步之遥。
短短两日,去世、穿越、落难、误会、脱险,可谓是跌宕起伏。
无论如何,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个时间,士兵们也都歇息下来。姜凝听着耳边的虫鸣蝉唱,推开了纸糊的窗扇,一股清凉的微风便扑面而来。
这个时代的空气质量极其优质,环境极佳,一轮清冷的孤月高高悬于山上,月色静溢,柔光轻盈的洒在整片营地,隐隐勾勒出的山形如眉黛,为白日里雄壮的军营洗去了喧嚣与棱角,平添了一分宁静与柔美。
入夜清凉,予人心几份清爽。
姜凝望着此时的明月高挂,想起当年,与他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他带她去毕业游。
那时候,也是对着这样寂静的月色,这样清隽的山景。
他坐在连廊的石凳上,惬意的舒展着长腿,月色将他硬朗立体的五官染上了几分柔和,侧颜看起来多了一分温柔俊逸。而她也微笑着坐在他身边,时不时赏赏月亮,时不时看看他。
他问她:“凝凝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她说:“想好了。”
“做什么?”
“a大,读物理。”
他有些诧异,狐疑地转过来望她,“现在热门的不是金融、计算机什么的么?凝凝成绩那么好,进那些最好的专业应该都没问题。怎么会想选物理?”
她侧过脸,认真地注视着他,她无比郑重地说:“哥哥,这十年都是你在保护我以后,凝凝也想保护你哥哥不是说漂亮国技术领先?”
他好似被她的话给怔住了,眼中眸光浮动,她知道,他被她感动到了。
月色如此温柔,边上的人神色又是如此动容,她不由得想倾诉更多真情,她接着说:“哥哥是军人,哥哥既保护国家也保护凝凝。凝凝被你熏陶了那么多年,早已不会在乎哪个专业赚钱多了。此生惟愿也是,保护哥哥,保护国家。”
“保护我保护国家”
他一时间大概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照着她的话低低地喃喃。良久,才展颜一笑,抚了抚她的脑袋,动容道:“我随便一说,你便记住了?”
姜凝扬着下巴道:“才不是随便一说。哥哥说的时候分明很严肃很有危机感。”
他笑了,满脸赞赏道:“谢谢你,凝凝。你能做到。”
此刻,另一时空的姜凝,对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勾起嘴角,轻声道:“哥哥,上回,你没等到,这回,让凝凝来保护你”
轻柔的话音消散在微风中,风吹无痕,却是一个延续的誓言。
姜凝住的营帐条件虽不错,却没有能洗浴的浴桶,甚至没有热水。
她忽然想到,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平日里锻炼就喜欢找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为难自己,谁又会费事烧热水洗浴?而且这时代的人应当是没有日日沐浴的习惯。
如今这又是夏日。
若大夏日的,自己还矫情地去要热水洗浴,那往后又如何随军?
会被哥哥嫌弃麻烦的。
她如此一想,便咬着牙,用凉凉的水擦拭身体。
姜凝打着寒颤裹好衣物准备入睡,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开始洪水泛滥,心道糟糕。
光是布怎能抗得住?
她的心也在滴血,闭目痛思,究竟是明日起来躺在满是鲜血的床单里更丢人,还是连夜去找哥哥帮忙更丢人?
这可不像现代,若在现代,形势所迫,让喜欢的男生去帮忙买卫生棉那是在玩暧昧。
古人觉得女性月事很脏的,很避讳的。这时代或许也是如此,若她去找哥哥帮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定会被嫌弃的。
但好些时日呢,早晚得麻烦。她想起哥哥说,若有需要,可找守卫士兵通传。
她咬了咬牙,走到营帐外,盯着士兵沉肃威严的脸半响,也说不出要棉花或草纸之类的话。
士兵得到过韩毅钦的吩咐,甚是恭敬,行礼道:“先生可是有事?”
姜凝怀疑棉花这等金贵物,冬日里用得起做棉衣的也就几位将领,夏日里,恐怕没人有这等物品。草纸她的营帐虽有,但那几张哪够她用的
“大将军这个时辰平日里可睡下了?”姜凝半天只憋出这句。但她知道自己这问题有些傻,分明他的营帐还亮着灯火。让陌生士兵传达,还不如她直接问她哥哥。
“应当不曾。大将军军务繁忙,时常到子时才入睡。”
这士兵一本正经的模样令姜凝松了口气,应当是哥哥亲自挑的人,体贴她女儿家的身份,找了个一本正经的老实士兵,以免日后平添麻烦。
“好。谢谢。”
士兵恭敬道:“先生客气了。”
姜凝踏着夏日的夜色,迎着暖暖的夜风,再次迈向韩毅钦的营房。整个军营沉淀了白日的喧嚣,寂静的夜里空气如此清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她跑去自己喜欢的男人的营帐不是去半夜承欢,而是去借草纸借卫生棉
姜凝想哭了。
这巨大的生活品质的落差,强烈得不容忽视的羞耻心,还是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承受的。
可姜凝凭着一副钢铁般强烈的报恩意志,坚强忍受。
韩毅钦的营帐离她的非常近,不过就是几步的距离,她一到他的营帐前,守卫的士兵便恭敬地对她行礼:“先生。”
还未等她说任何只言片语,里面立刻传来她家哥哥的声音,“进来。”
她打帘进去,见韩毅钦从矮几边站起来,朝她走来,她挪了几步便不挪了,以免洪水泛滥,布条承受不住。
韩毅钦立在她面前,垂目望眼前的姑娘,总觉得她好像一改常态有些羞怯,不似方才那般坦坦荡荡。
他声音低沉带着丝不易发现的温柔,“何事?”
姜凝垂首,耳垂绯红,羞耻感将她整个感官侵占,心中委屈,为何,她好不容易见着了她日思夜想了十年的人,便要被人嫌弃?
她如何也说不出“草纸”二字,只羞耻问道:“大将军这儿可有棉花?急用。”
“棉花?”韩毅钦愣了一下,饶是他用兵如神,也是个毫无与女儿家相处经验的糙汉子,登时就愣住了,这姑娘大半夜跑来他营帐,竟为了要棉花?
“嗯。”她垂着臻首微微点了点,羞于解释更多。并非她脸皮薄,她其实脸皮不薄,可她怕被他嫌弃。
“有。稍等。”
韩毅钦也不想她要用来作何,看她那模样,大概难以启齿,他想,那是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姑娘家,又出身礼仪特别繁重的太傅家。可能有什么特殊的需要。
军中条件简陋,她或许不适应。
他转身去柜子中拿出一件家中寄给他的新做的棉衣。衣裳外头是锦缎,内里是最好的棉花。
“过年时归家,家中觉得我衣着单薄,前段时间给我寄了件棉衣。新的,尚未穿过,里头是棉花,你若需要,拆了便是。”
他塞进姑娘的手里,完了还补问了一句:“可够?”
他什么都没问,便答应了她莫名其妙的要求,姜凝顿觉松了口气。手中的衣物,锦缎料子丝滑,内里绵软,一针一线做工精细,拆了可真可惜。她也不会女红,但若是拆得仔细些,冬日前,去卿洲街上请人缝好,应当还能弥补下。
“够了,多谢大将军。”姜凝只觉下半身洪水肆虐,该早些离开,否则,糗大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人叫住:“等下。”
她疑惑转头,却见他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她一看裙摆,裙摆上都渗出来了!
姜凝顿时羞愤欲死。
“你受伤了?”韩毅钦焦急地问。
久经沙场的韩大将军见到血迹,第一反应可不就是哪儿受了伤?
姜凝欲哭无泪。
韩毅钦见她羞涩的表情,心道,大概伤在女子不好意思让大夫瞧的地方。
但是见这血量,想来伤的也不轻。
这么娇生惯养的一个姑娘家,这么重的伤,是准备要点棉花回去自己处理吗?
她可不像他们这种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糙汉子,哪怕是习惯了伤病的他们,重伤若是不好好处理,也是会感染丧命的。
他俊眉蹙笼,沉下脸,迈开步子朝营帐外走,“我差人立即去城里找女大夫。”
哪知当他掠过身边的姑娘时,姑娘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
他纳闷的转身,姑娘掌心的灼热由他手腕传入心田,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到她的纤纤玉指上,姑娘便松了手。她垂着眸,烛火的红光染红了整张脸,鸦黑的睫毛在暖光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在烛光下娇羞地颤动着。
“大将军,我无碍。是月事。”她抬眸,忐忑地注视他的表情,哪怕害怕在他脸上捕捉到嫌弃等神情,她也想知晓他的态度。总不能连有没有被嫌弃,因何被嫌弃都不知。
可她不知自己这般含羞带怯的注视,可谓是美目生辉,顾盼生情,勾魂夺魄。
韩毅钦只觉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但他觉得他尚能再努力抵挡一下男人原始的本能。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被美□□惑的肤浅男人,也绝对不是控制不了肤浅欲望,轻薄人才的将军。
人才无论男女皆当敬重,不可生轻薄之心。
“无碍便好。”韩毅钦瞧着她,神色平静,唯有耳后藏着一抹暗红,郑重其事道:“军中未曾有女子随军,招待不周,我差人去寻个婆子,日后方便些。”
姜凝悬着的心放下,看来他未生轻视嫌弃之心。这时代生活不便,有人能帮忙做些琐事,自然再好不过,她嫣然浅笑道:“多谢大将军。”
韩毅钦被这笑容灼得心头一烫。她的眼珠较常人黑且大,多出一片纯情,眼尾较常人上翘,却又多出一抹风情。他望着她,在她乌黑水润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里面,好似有光。
他守礼克制地颔首:“多礼了。”
可接下去如何?她这样一路趟着血回营房?
“借大将军净室一用?”姑娘提议道。
她下巴微扬,娇颜绯红,艳过那雨后牡丹。
“稍等。”韩毅钦道,语毕便转身又朝着医药箱走去。
姜凝目光追寻着他的背影,见他又去拿医药箱,从里头取出长长的绷带及剪子,塞到她手里。
韩毅钦自觉陌生的异样,动作中,便更添一份谨慎,小心翼翼地塞给她,却不想,指尖仍是刮过了她的指尖。
他倏地收回手,指尖在他身侧微蜷。
“我出去巡营。”他的净室也不过是隔了层布,他不适合留下来。深夜也是降低人意志力之时,他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
“多谢大将军。”姜凝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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