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十五章心上人（下）
“慢！”
“等什么礼成，我是来抢婚的！”
“我抢的是新郎。”
“商若凡！”
“若凡。”
“商公子。”
“童乐！”商若凡从梦魇中惊醒，冷汗几乎将衣裳浸透。
“公子，”小六随侍在侧，见状立刻上前，“这荥荧夫人的药猛得很，您这天天夜惊的也不是个事啊，不如把药停了吧。”
商若凡低头看向空荡的掌心，呢喃道：“没抓住……”
小六没听清：“什么爪？您是不是饿了，想吃猪爪？”
商若凡轻叹一声：“我要更衣。”
“是。”
“八月十四的月亮也很圆啊，可惜就是差了一点。”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商若凡久久无法入眠，于是便来到院子里赏月，没曾想就碰上了周家长女周翎。
“周小姐。”商若凡恭敬行礼。
周翎眼中难掩失望之色：“一年了，你还是与我这般生分。”
夜色寂凉，商若凡始终一言不发。
“言语能诛心，冷漠也能。”周翎侧过身子不愿再正对商若凡，“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包容你、理解你、尊重你，但你似乎连个承诺也不肯施舍给我。”
商若凡忍不住皱眉道：“周小姐……”
“商若凡，”周翎打断他，“你成熟点，别像个乖宝宝似的任人揉捏，我要是喜欢的是你这副样子又何必烦恼到今日还夜不能寐。”
说罢她长叹了口气，看向空中明月：“名利于人很重要，但世上只有名利这一样重要的东西吗？不见得，人生那么长，总会出现比现在更为重要和决不能妥协的存在。在重要的和不能妥协的事物之中，我选择后者，因为我更爱惜自己。”
月光倾泻而下，落在周翎脸上发出淡蓝色的光，静谧祥和。
这是商若凡第一次感受到女子那种夺目沁人的美丽。
“请大小姐和商若凡公子共同为老夫人作贺寿图。”
周管家年纪虽大却中气十足，本用不上这铁质扩音喇叭，此举只为坐实周商两家的结亲以杜绝民间谣言，包括在县中心大张旗鼓地搭建贺寿高台。
“周小姐。”商若凡向周翎拱手深深一拜。
“商公子。”周翎回以相同一礼。
两人一左一右在洁白的画幅上作画，按先前两家说好的，今日是作并蒂莲花图。并蒂莲意为永结同心，同时也是周老夫人此生最爱之花。周家此前并未向商家正式提亲，但此画一出也足以堵住悠悠众口。然而当完成的画作被挂起展示时，台上的众人都齐齐愣住了。
画上没有莲花，左边是男子的侧影，右边是振翅的飞鸟，一人一鸟，一左向一右向，皆有一部分画在边框的锦布之上，好似这一人一鸟都即将离开这张小小的画纸。
商若凡与周翎相视一笑，他望向台下，人头攒动，不知情的百姓都很好奇两人究竟画了什么。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努力拨开人群朝高台方向挤来，商若凡视力很好，只一眼就看清了来人，还是跟昨天一样的穿着打扮。
他很害怕，十分惶恐。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做决定。
周翎给他递来周管家的扩音喇叭。
“谢谢。”
“不客气。”
商若凡深吸一口气，拿起喇叭放到嘴前，将这两年来压抑的感情全都倾注在一句告白上：
“童乐，我喜欢你！”
（！）
“商若凡喜欢童乐！”
（商若凡……喜欢……童乐！）
童乐大脑一片空白，飞奔的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直接扑摔在地。
一声重重的闷哼。
（好疼——是真的，不是梦！）
“童乐！”
商若凡的声音由远及近，青衣衣袂落入眼中，童乐竟有些看不真切。
“你不是喜欢……童小姐吗？”童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商若凡把童乐扶正，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张磕破了鼻子的脸：“从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童小姐也好，龙老板也好，都是你。童乐，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
“若凡……”童乐看着眼前之人羞红而又执拗的俊脸，亦如当年初次告白时的模样，往昔记忆不禁一一浮现。
“童小姐喜欢吃辣的。”
“我喜欢吃清淡的。”
“我是断袖。”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嗯，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童乐情不自禁地勾住商若凡脖子并在他唇上落下深深一吻，全然不顾围观百姓中发出的阵阵惊嘘声。
商若凡先是一愣，随后顺势环抱住童乐，享受着二人的初吻。
如此，便是最好。
“吁！”
一匹俊驳闯入人群，造成不小的骚动。
童乐依依不舍与商若凡分开，一转头见到那匹俊驳的骑鞍上挂着金点屋的铜元宝挂饰。
（胡言生这家伙……不过也真是及时，方才之举狠狠打了三家的脸，还是先跑为妙。）
“若凡，跟我走。”
“嗯。”没有一丝犹豫，商若凡直接握住童乐伸出的手，这一次他一定抓住了。
在周围人反应过来前，童乐和商若凡一前一后骑上俊驳飞奔离去。
“我们去哪儿？”
“万通驿站。”
万通驿站是江湖驿站，由武林盟主选出的站长管辖，每五年一换，一般设立在县与县之间，规模有大有小，主要是为江湖人士们提供一个落脚与合法切磋的场所。毕竟刀剑无眼，切磋时若控制不好力度出了人命，在县管辖内是要被收押判刑的。
“为什么来这里？”
“我觉得现在周家、商家、童家可能都想把我们两个扒皮抽筋了，所以在这个连女帝都需忌惮几分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
就这样，童乐和商若凡在万通驿站里连躲了十来天。
“周大小姐被家族除名了。”童乐看着胡言生传来的消息，忍不住蹙眉道，“寿宴那天她当着全县人的面把自己名给改了。这事把周老夫人气得不行，大病了一场，昨天召开了家族大会把除名决定给说了。”
“她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子。”商若凡提笔在纸上写下“翎”“鸰”二字。
童乐把头凑了过去：“都是相通的发音，周大小姐为何如此执着于改字？”
“此‘翎’乃装饰之羽，而此‘鸰’乃疾飞之鸟。”商若凡斜笔划去“翎”字，“她不愿再做周家华丽的羽饰，只想做这为自己振翅而翔的飞鸟。”
“原来是这样。”童乐心里不由也对这位周翎……不，是周鸰小姐生出几分敬意来。
“噼里啪啦——铛——锵——咚——”
屋外传来剧烈的打斗声，这段日子这类声音总是不绝于耳。
童乐本不想去凑热闹，却耳尖地听到“宫晴”二字。
他看向商若凡，对方露出肯定的表情。
（没有听错，是宫晴，她出了什么事？）
童乐拉开房门，外面的打斗已经结束，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持剑抵住地上之人咽喉，只要再稍稍用点力，那人便会一命呜呼。
“顾少侠，我爹爹口无遮拦，你可千万手下留情。”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冲过去挡在败者身前，竭力恳求着。
一年未见，顾梓安已然加冠成年，眼中少年意气犹在，却多了份狠厉。
见童乐神色有异，商若凡忍不住出言询问：“童乐，你……”
顾梓安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转过头，眼神凌厉，直接剑指童乐所在。
商若凡左手一带把童乐护在身后。
顾梓安看到商若凡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死咬住牙关负气离开，围观的江湖人士纷纷给其让路。
“唉……”
事情的起因经过童乐最终还是通过那位勇敢救父的小姑娘之口了解到了。近来丹灵珠被曝出能延年益寿，甚至是返老还童，围绕此珠的抢夺不断升级，连朝中几位大臣都参与其中并遭到不明人士刺杀。据目击者的描述，刺杀者使用的剑术与顾剑门很相似，且使的是左手剑，于是便有人怀疑到了顾梓安和宫晴身上。因为前者是左撇子，而后者则断了右手。
“还在想下午的事？”商若凡给童乐倒上一杯热茶，关切地问道。
童乐无力垂头，感慨道：“丹灵珠已经不仅仅是丹灵珠了。”
“你现在还想找到丹灵珠吗？”商若凡问。
“嗯。”童乐打开一张画了数十个黑叉的羊皮卷，“二妹如今被人恶意揣测，一部分原因在我。”
“不是你的错，”商若凡握住童乐冰凉的手，“也不是宫女侠的错，道听途说未经考证的利己论断本身就站不住脚。”
“众口铄金。”
“真金不怕火炼。”
感受到手上炙热的温度，童乐咽了口唾沫道：“今晚……还一起睡吗？”
商若凡顿时红了脸，但握住童乐双手的力度却加深了几分。
“啪啪啪！”
屋外有人用力在拍门。
童乐有些恼。
（真不是时候！）
“我去看看。”商若凡起身，正了正衣襟。
“吱呀——”
“公子！”
小六红肿着双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我可算找着您了，夫人发大火了！”
商若凡闻言双唇紧闭，随着小六而来的还有商家独有的珠翠蜻蜓。他取出信纸，上面只有四字：“逆子速回。”
“我们始终是要面对的。”童乐走到商若凡身边，轻轻握住他的右手。
“嗯。”商若凡转身正对童乐，坚定地说道，“我先回家同母亲和父亲禀明一切，无论结果好坏，我都一定会来找你。”
童乐心中感动，嘴上却忍不住调笑道：“你这个大路痴怎么找我啊？”
商若凡思索了一会儿，道：“只要你在门口挂盏青灯，我就一定能找到。”
“青灯？为什么是青灯？”童乐不解。
商若凡一本正经道：“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耐得住寂寞啊。”
“你！”童乐体内一股热血上涌又马上压了下去，“一路顺风，我等你。”
“嗯！”
本就是跑来驿站避难的，商若凡也没什么行李，当天夜里就跟着小六离开了。温暖的车厢和柔软的皮革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而掌中还残存的气息则告诉他要这一切无比真实。
“这一次绝不会再放手了。”
商若凡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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