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章金点屋（下）
萧雨回头望了眼，眼中未见惊讶之色：“华阴有两绝，一绝赤雾景，二绝凤舞戏。乐哥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好奇这雾气怎么会变红的？”
（胡语生给的附录上有提到过这变幻莫测的赤雾，但现存资料极少，连他也推测不出个所以然。）
童乐点点头：“萧小姐可否解释一二？”
萧雨摇摇头，显得特别高兴：“我跟乐哥哥你一样都不知道。你看，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啊？”
（……）
“吱吱！”
一个穿着暗棕色戏服的老太拄着拐从一间屋舍后走出，肩上蹲着一只棕毛猴子，尾巴上有一截红毛，两只大眼睛贼溜贼溜的。
童乐认出老太就是凤舞九天的班主，去年在青龙县庙会上他跟商若凡一起看过这个戏班的戏。据说戏班各个戏法的灵感都来源于各地的民俗传说，且演绎的方式独特新颖，一时间无出其右。
当初金点屋生意步入正轨后，童乐就想着给凤舞九天引荐几个热衷看戏的大富豪，赚取介绍费的同时也能让戏班获得更大的名气。但兴冲冲接下外出任务的胡言生却一脸丧气地回来说事黄了，他被班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理由是：
“人一旦过得安逸了，就会失去那股死命往上冲的劲。”
“有了倚仗，不愁吃穿，不就能更好地构思新的有趣戏法表演了吗？”胡言生郁闷极了，咬着酒葫芦嘴不停念叨。
“还是有不同的。”童乐查阅完账本，抬头道，“我们去江湖上开个分店吧。”
“危险。”胡语生道。
“老板你胃口太大了。”胡言生打了个酒嗝。
“那你们做不做？”
胡言生和胡语生互看了一眼，笑道：“做！”
“乐哥哥！”
萧雨在童乐肩上猛地一拍，把他瞬间拍醒。
（刚才……我怎么突然陷入回忆了？脑袋……沉甸甸的，有点晕，又不是太晕……）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鄙村虽简陋，倒还是有几间干净屋子可供休憩。”班主老太慈眉善目，抬手示意两人跟她走。
“不行，”萧雨一把抱住童乐的手臂，苦着脸道，“我跟护卫走丢了，娘说了行动时一定要带着他们两个的。”
班主老太想了想，问道：“小姐说的护卫可是身形样貌都相近的一男一女，男的擅拳，女的擅腿。”
“对对对，就是他们！”萧雨连连点头，“老太太您见到他们了？”
“是的，”班主老太眯眼笑着，“他们跟一个淡蓝色眼睛的公子正在打架。”
（楚黎谦？他就算脾气再不好，也不会贸然与人动手。）
“啊！肯定是琉璃公子，老太太您快带我们过去吧！”萧雨闻言立刻松开童乐，朝班主老太的方向走去。
“慢！”童乐连忙拉住急吼吼的萧雨，“楚公子不喜与人随便动武，说不定不是打架，而是切磋。你别急，听这位老太太的语气，三人打得也不是很厉害，还请老太太在前带路。”
班主老太多看了童乐几眼，随后慢悠悠在前方引路。
“吱吱！”
肩上的猴子对着远处已被红雾弥漫的华阴山一左一右挥舞着双臂，嘴里不停发出“吱吱”的叫声，忽高忽低，有些像人在说话的语调。
“突突突！”
打斗声由远及近，萧雨快走了几步，童乐紧跟而上。
拐角后是一个小院，入眼便是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马车右边是已经缠斗多时的三人，此刻正好分出了胜负。
“公子手下留情！”
萧雨大叫道。
楚黎谦好似大梦初醒，刺出的夺命剑轻轻一挑，剑气擦过对面两人的头顶，在后方地面划出一道细长的深痕，接着他茫然而疑惑地看向四周。
“阿娇、阿全，你们怎么跟琉璃公子打起来了？”萧雨跑过去插着腰，做出十分生气的样子。
“回小姐，”女护卫阿娇半跪在地上道，“我们方才明明是在跟一个蒙眼的黑衣歹徒搏斗，不知怎么就变成楚公子了……”
“蒙眼？黑衣？”萧雨纳闷地看向一身月白的楚黎谦。
楚黎谦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冷声道：“此地有古怪。”
班主老太泰然自若地穿过小院，推开小屋大门，回头邀请五人：“请进。”
屋内飘出一股青草香，童乐一嗅便觉神清气爽，于是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五人先后进入屋内，班主老太随后关紧了大门。
屋内方桌上有一个青铜香炉，几缕青烟缭绕，方才的青草香便是来自于此。
“吱吱！”
小猴从班主老太身上蹿下，跳上桌子，凑到香炉边上低头连嗅了好几下。
童乐见状便问班主老太：“您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吗？”
班主老太点头：“可以，但在解释前老身需要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
五人均陷入沉默。
班主老太也不急，缓缓落座，手在桌上轻拍了两下。
那只小猴立刻会意，从桌上跳下，跑到灶头捣鼓了一会儿，接着端着一副完整的茶具来到桌边，熟练地给班主老太沏上了一杯热茶。
班主老太微笑着接过，小口小口品着茶。
“我不是来干坏事的，”萧雨上前一步，表情格外真诚，“只是娘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别人我来做什么。阿娇和阿全是娘派来保护我安全的，他们跟琉璃公子还有乐哥哥都是好人。”
班主老太冲萧雨和蔼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童乐。
童乐略一思量，道：“我只是个香铺小老板，受雇来此调查醉梦香的。”
“醉梦香，醉生梦死不知处。”班主老太神色微动，接着看向楚黎谦。
“寻人。”楚黎谦道。
（嗯？不是被我雇佣做保镖吗？）
“何人？”班主老太问。
“三个月前加入凤舞九天的那位异瞳者。”楚黎谦答，“你是凤舞九天的班主，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你居然看过凤舞九天的表演？还以为你生性寡淡到什么都没兴趣呢。）
班主老太笑着用手在桌上一叩，小猴立刻续茶。
“黄蓝上山前说过，这两日会有外村人前来，而他们中就有能驱散赤雾、拯救戏班的人。”说到这里班主老太眼中隐隐含有泪光。
“黄蓝是谁？为什么要驱散赤雾？赤雾不是华阴村的一大奇观吗？”萧雨一连三问。
班主老太长叹一口气，解释道：“黄蓝便是楚公子口中的异瞳者，至于赤雾……粉雾是极乐快活园，赤雾则是夺命阎王殿。土生土长的华阴村人都知道，粉雾能上山，赤雾不行，去了便只能在山上永眠。早十几年前，赤雾只会在傍晚到第二天清晨出现，但这几年不一样了，雾气的变化几乎找不到任何规律，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般。”
“几乎找不到？”楚黎谦敏锐地察觉到班主老太的保留词汇，“也就是说还是有一点规律的。”
“是的。”班主老太缓缓喝了口茶，“赤雾消失后，一个时辰内是不会再变化的，但下一次出现，可能是一刻，也可能是一个月，持续的时间亦是如此。村子里的人都靠这座大山生活，可山神却不眷顾他们。最后，能走的人都走了，老身也是。”
“那你现在为什么回来？”楚黎谦冷冰冰地问道。
（我也很想问这个，但你的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对方毕竟是长者啊。）
童乐心里虽然忍不住吐槽楚黎谦的态度，但还是十分好奇班主老太带着整个戏班回到华阴村的原因。
班主老太弯腰抱起小猴，用手轻柔地顺着它的毛发：“老身得了不治之症，想着落叶归根也好，不曾想这一群好心送老身回家的孩子却因此受到赤雾蛊惑。”
“蛊惑？”童乐恍然大悟，“赤雾已经扩散到山下了吗？”
班主老太点头，神色悲苦道：“老身看着他们一个个上山，却没办法阻止。”
“我有些听不明白。”萧雨按着脑袋，眉头打结，“是赤雾有毒，碰到的人会死，然后现在它蔓延到村子里了……嗯？为什么他们要上山啊？应该要远离大山吧？”
（醉梦香，醉生梦死不知处……胡语生调查没错的话，醉梦香原料就在华阴山上，难道就是那赤雾？而且班主刚才说的是“永眠”，没用“死去”的字眼……醉梦香，香……）
童乐看向桌上的香炉：“班主，我是否能把您口中的‘赤雾’理解为一种香，蔓延到山下的浓度低，且没什么特殊气味，但吸入者因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会对其产生依赖，甚至是幻觉，进而自发地上山去吸取更高浓度的香。长期吸入高浓度的香会导致人昏睡，最后身体衰竭而死，而这个香炉里放的香正好能够克制‘赤雾香’对人产生影响。不知这个推断是否准确？”
班主老太欣慰地看向童乐：“公子说的不错。可惜在发现这个香有克制作用时，戏班的人除老身之外都已经吸入过量雾气。黄蓝和新人小林是最后上山的，黄蓝走前告诉老身，会有驱散雾气的人到来，让老身一定要等在这里。”
童乐想了想：“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
“您既然如此相信那位黄蓝公子的预言，那为何还要问我们来此的目的？是否是预言的部分不止您告诉我们的那些？”
班主老太有些犹豫，怀里的小猴子不安分地挣扎跳出，又窜到香炉边嗅了几口。她无奈闭眼：“没错，预言中说驱散赤雾和扩散赤雾的人会一起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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